第134章:此生長

  他所有的陰謀,所有的詭計,都是為了得到她。可是,人算不如天算,夜離淵還活著,她卻已經下落不知。 

  眼眸半眯,風流俊秀的面容上冷情到了極點:「飯桶,你們簡直就是一群飯桶,難道這就是你們找遍了十里樹林的成果嗎?」怒氣在心中蔓延開來,夜若塵望著戰戰兢兢跪倒在地上的屬下,忍不住大聲呵斥。 

  整個人抖動如篩糠:「王爺……屬下該死……」 

  夜若塵狠狠的拍著桌子:「你的確是很該死,不過你要死也別死在這裡,免得髒了本王的地方!」 

  侍衛面色灰白,哆嗦著身子,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夜若塵怒喝:「本王真是受夠了你們這群飯桶,現在加派人馬,不管是死還是活,就算是掘地三尺,也要將她給我找到!」 

  侍衛應了一聲,如臨大赦,趕緊退了下去。 

  夜若塵看著擺放在八仙桌上的銀弓,伸出手,細緻的摩挲著。嘴角的笑容妖媚而蒼白:「你們都認為他值得,值得父皇用心栽培,值得殿臣敬他,值得你拿生命去守護他。呵呵,扶搖,你不是一直想我登上九重寶塔,君臨天下嗎?如今,我偏偏不如你的願,我偏偏輔佐他登基。」 

  夜若塵將銀弓狠狠一摔,銀弓掉落在地上,發出一陣響聲。 

  夜若眼眸通紅一片:「扶搖,等到他成為帝王,等到他後宮佳麗三千,你就會知道,你做得這一切有多麼的不值。」 

  就算是夜離淵將來忘記她,大概她也不會怨他。 

  夜若塵胸腔的怒意慢慢的轉變成一種嫉妒與無奈,埋藏在心中的酸澀洶湧而出。他蹬下身子,將地上的銀弓撿起來,然後細細的擦拭。 

  良久后,他嘆息一聲,拿著銀弓走向夜離淵養傷的小院落裡面。 

  春暖花開,陽光明媚,斑駁的光影落在院中,生機盎然而美好。夜離淵坐在院中石凳上,半抬著頭,仰望著湛藍的天空。 

  他輕聲的念道:「南庭院外梧桐香,秋雨響格窗。漁火江岸夜初靜,一枕月,一枕涼。風露輕打薄衣裳,瘦蕊搖燭光。把盞聊作一雙我,兩杯影,兩杯霜。依稀人面入迴廊,清詩對幾行。恍覺樓空人不見,三生恨,此生長。」 

  夜若塵走到門口,恰好聽到他在悲嘆。不可置否,他的心裡有些觸動。 

  走上前去,卻是不知道如何開口和他說。他沒有找到白七淺,派出了上百人,只差掘地三尺,就是沒有找到她。 

  原本,他想狠狠的打擊夜離淵,想要惡毒的告訴夜離淵,白七淺已經死了,連渣都不剩。可是,當他自己想到,他愛了許久的女子,最終是落得了這樣一個下場,夜若塵的心就生生的發疼。他對白七淺的愛,並不比夜離淵少。 

  百里如暄替夜離淵診斷過,他的毒並無大礙,只需要多休息幾天就可。 

  只是那藏在心裡的傷,卻是他的催命符。只要他說上一句白七淺已經死了,那夜離淵對人世的最後一根弦就會這樣崩斷。 

  其實他死了,夜若塵能夠接管他的勢力,能夠取代夜錦絕,成為這槿徽皇朝的皇帝。 

  夜離淵朝著硃紅色的院門看了他一眼,淡淡的說道:「若塵,你告訴我,是不是為了坐上那位置,就合該什麼都要失去?」 

  沒有悲喜,沒有惱怒亦或是怨恨,有的只是平靜。 

  失去了母妃,失去了父皇,失去了兄弟,最後,連她也失去了……累了,真的累了…… 

  夜若塵將手中的銀弓交到夜離淵的手上:「這是唯一找到的。」 

  夜離淵顫抖著手將他手中的銀弓接了過來,深情的凝望著,如同是他所獲得的至寶。銀弓上還有絲絲凝結而成的血,已經成了暗紅色。夜離淵從身上扯下來一塊衣裳,仔仔細細的擦拭去上面的血污塵泥。 

  蒼白而毫無血色的臉,比夜若塵將他救上來的時候好不了多少。 

  銀弓,金絲,雕花。烽火九天煙塵,狼煙喧囂,十步殺一人,不懼風沙。唱盡輓歌,悲盡白髮,卻留不住她。到最後,獨獨剩下這銀弓,安靜的躺在他的手心。那心心繫念的人呢?如今散落在哪裡,讓他無處可尋。 

  所有的愛與恨,悲與喜,此刻交織成了一曲黃泉上的歌。 

  終於忍不住,喉嚨一甜,那鮮紅的血從嘴角流出。夜離淵不以為意的擦拭著嘴唇,淡淡的說道:「若塵,我死之後,你拿著這枚玉去找諸葛蘭陵,他會擁護你。」 

  夜若塵冷哼一聲:「你以為我真想坐上這皇位嗎?」 

  他如何不知道他的心思,他對皇位的興趣還不及對那人的興趣大。 

  夜離淵虛弱的閉上眼睛,把白皙如玉的膚色此時多了幾分透明。整個人就如同秋天的落葉,沒有絲毫的生氣。是啊,最心愛的女人都離開他了,心裡早已經縫合不起任何的留戀。因為心都丟了,除了剩下一具空殼,還能有什麼呢? 

  夜離淵微弱的聲音響徹在夜若塵的耳邊:「若塵,我死之後,這銀弓放在我的身邊。」 

  夜若塵一把將銀弓奪過來,大聲說道:「我知道,在你的心裡,我心狠手辣,泯滅人性,甚至是害死了她。呵呵,你擁立我為皇,你讓我得到這天下,而你則是去黃泉與她相聚,夜離淵,我怎麼可能會讓你如願?」 

  「如果你死了,我不會善待天下!」只是這樣一句話,足以讓夜離淵緩慢的睜開眼睛,看著他,「我會毀了槿徽皇朝,也毀了我自己。」 

  「爭位奪權,呵呵,我原本就是為了得到她。那一場廝殺,只是爭對你一個人而已。因為只有你死了,她才會回到我的身邊,才會愛上我。」 

  「夜離淵,我活著一天,我就不會讓你去找她。碧落黃泉,除非你先殺了我。」 

  誰比誰更殘忍,誰比誰更麻木?兩個人都不願意放手,只是因為誰都沒有比誰不在乎。 

  夜離淵抿著嘴唇,最終開口說道:「好,我會好好的活著。」說這句話,也不知道是為了她,還是為了天下的臣民。 

  兩個人在這廂相對無語,終是歸於一片安靜。 

  青色衣裳的女子坐在百里如暄的屋子裡面,品著香茗,嘴角勾起一抹燦爛的笑意:「師父,真沒有想到你還能夠認出我來。」 

  百里如暄平靜說道:「看到你的時候,我也不敢確定,不過當我替夜離淵把脈,發現他服用了千毒消散丸,而且這藥丸中還有一股茉莉香味。只有我和蘭陵知道,你最喜歡在藥物中加上淡淡的茉莉清香。」 

  原來這青色女子正是當初夜離淵王府中的秋瑾夫人,後來因魏將軍的事情,被打入天牢。此後,魏將軍滿門被斬,她設計出逃。 

  秋瑾不以為意的笑了笑:「習慣真是害人不淺,看來我要改了這習慣才行。」 

  百里如暄走到她的面前,居高臨下的打量著自己的大徒弟,探究的問道:「秋瑾,你到底有什麼打算?」 

  秋瑾整理了一下自己有些凌亂的裙擺,淡淡說道:「師父,秋瑾只是想好好的活著。」 

  百里如暄似乎根本就不相信她說的話:「若是你只想好好的活著,就該找個地方好好的隱居,從此不問世事。秋瑾,塵王爺得來的那封信函,應該是你派人送來的?」 

  秋瑾笑了笑:「不錯,正是我送來的。師父,你也知道魏家的事情。魏家家破人亡,現在只剩下我一個人,可是這仇,還沒有報呢。」 

  百里如暄神色晦暗難明:「你的意思,你是來報仇的?」 

  秋瑾抿了一口茶,緩慢的說道:「師父,我要是來報仇,我又怎麼會將王爺帶到王府呢?當時,我完全可以殺了他,對不對?」 

  百里如暄從來都不懂自己的這徒弟的心思,他不明白她究竟想要怎麼樣。 

  秋瑾站起身子,盯著百里如暄:「師父,你說我現在的這張臉與原來那張臉相比,有什麼區別嗎?」 

  百里如暄這才將注意力放到她的容顏上,仔細端詳了片刻,說道:「秋瑾,你竟然毀去了你原來的容顏,然後再進行整修?」 

  的確,自己為了這張容顏還花了不少的心思呢。 

  「師父,我當初逃走之後。半途中出現了一群殺手,意欲置我於死地。後來,我才知道,我的行蹤已經泄露。想來,有人已經發現了我假死的事情。就算是戴上最精緻的人品面具也有被人認出來的一天,我索性就換了一張容顏。」 

  「也只有待在他的身邊才是最安全的,才能知道是誰想置你於死地。」 

  「呵呵,師父,那我的行蹤,你應該不會泄露出去?」 

  「這個你放心,為師不會將你的行蹤泄露出去,為師也不願意見到你身首異處。」 

  「如此甚好,師父,那徒兒就先行一步。」 

  「秋瑾,現在正值多事之秋,你打算去哪裡呢?」 

  秋瑾眼眸一眯,直接開口說道:「自然是洛城,我會在那裡等著他。」呵呵,百里如暄又豈能知道她秋瑾所想要的東西呢?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總有一天,她會將那些人踩在腳底下。夜離淵是她的,將來的后位也會是她的,所有的一切都會是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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