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蕭到達的時候已經是晌午,今天整個營地都格外的熱鬧,路口迎接的士兵忙的焦頭爛額,因為軍營里並沒有專門的儀仗隊,但秦蕭貴為逍遙王,又不能怠慢他,所以這群大頭兵就換了身衣服出來客串一下。
南方午後的陽光還是很刺眼的,不少人都滿頭大汗,貼身的背心已經汗濕,但卻沒有人敢吭聲。這是命令,對於軍人來說,命令高於一切。
葉楊坐在一張大椅上,一襲白衣,頗有幾分風度翩翩的樣子,他的傷已經好了一些,可是站起來還是會拉扯到傷口,所以他只能「坐鎮中軍」,等待南征軍元帥的到來。
身披金甲,秦蕭騎著高頭大馬,邪魅的面容讓帶著一成不變的微笑。葉楊本以為他一路顛簸,路上飽經風霜,身邊自然帶滿了高手。可是當他在「恭迎逍遙王」的喝彩聲中進入葉楊視線的時候,葉楊才發現他身邊居然只有兩個人,一個帶著金色面具,遮住了整個臉龐,另一個則是在臉上寫滿了「生人勿近」幾個字。
「二皇子殿下,哦,不,逍遙王殿下,辛苦了啊。葉楊身體抱恙,不能起來接駕,還望王爺恕罪。」葉楊拂袖行了一個標準的帝國軍禮。
秦蕭拍拍葉楊的肩膀,他不過是挂名的元帥,兵符在葉楊身上,事實上在南征軍里他只是享受榮譽,並沒有實權,所以他自然不會和葉楊鬧僵。
「鎮國大將軍為帝國勞心勞力,本王高興還來不及,怎麼會怪罪,倒是將軍自己,平常可要注意身體啊,你倒下了,咱們南征軍可就沒了主心骨了。」
「哈哈,本來習武之人是不會傷成這樣的,只是葉楊實力微薄之力讓殿下見笑了。」葉楊頷首說著。
「所以你看,我這不就給你帶保鏢來了么?這位,想必洛城尊上已經告訴將軍了吧。」秦蕭指著鐵面人說道。
「當然,無名前輩是師傅的朋友,師傅臨走之前已經跟我說過,在這葉楊還要多謝前輩的鼎力相助了!」
無名點點頭,他沒有開口。一路跟隨著秦蕭,他其實都是提心弔膽的,但他又不得不這麼做,現在看來他的偽裝還是十分成功的,秦蕭根本就不會想到自己是曾經的秦風,所以他必須繼續偽裝下去。幫助葉楊,是洛城的意思,無名沒有半點後悔,他恨秦蕭,恨秦家,他很渴望有朝一日揭開面具的時候,他們會是什麼樣的表情!
「那這位是?」葉楊指了指左手邊另一個人,他給葉楊的感覺是危險,極度的危險,他就靜靜的站在秦蕭身後,這個位置只要有人出手,他就能在第一時間保護秦蕭的安全,不用說,他必然是逍遙王的貼身高手。
「哈哈,這是本王的影子,本王到哪兒,他就到哪兒,至於名字,恩,我就叫他影子。」
影子,這個人實力恐怕還要在無名之上,一雙眼睛深邃的不可直視,再看他的手上滿是老繭,估計習武已經很多年,有這樣一個人在身邊,難怪秦蕭敢不帶衛兵就從帝都來到了這裡。
「王爺,咱們是先巡視駐地,還是先用餐?不過話說回來,我們這可不比皇宮大院,沒什麼美酒佳肴款待殿下您啊。」
「不用,今日初來嫁到,將軍也不必大費周折,以後我就是這南征軍的一員,這裡就是我的家,在家裡,還用的著這麼拘束么?」秦蕭頓了頓,緩緩開口。
一家人……只怕是覬覦這家主的位置吧。葉楊沒有戳破,反而陪著笑臉。
「將軍不知道還記不記得,當日御茶樓小聚的情景?我看,今日不妨再重溫舊景如何?和將軍分別已久,很多話本王都憋在肚子里呢。」
葉楊哪能不明白他的意思,點點頭,立刻吩咐人下去準備酒菜。秦蕭有話對自己說,不用猜,葉楊也能知道的八九不離十。
安排了無名他們的住處,又和秦蕭一起走了一遍過場,回到營帳的時候,後勤營的人已經把飯菜準備妥當了。
秦蕭和葉楊面對面坐著,貼身的影子早就被他遣了出去,偌大的帳篷只剩下二人。
看著此情此景,葉楊似乎又回到了當初第一次見到秦蕭的時候,這個舉止優雅的年輕人相比之前,又多了些許沉澱。當日的銀髮二皇子,今日的無上逍遙王。
「這是我特地讓人從盧比斯城買來的酒,王爺嘗嘗!」葉楊伸手為秦蕭倒了一杯酒,盧比斯城盛產一種香料,本來釀酒時加香料是一種很扯淡的說法,但就有人這麼做了,而且還有很多人迷戀這種味道,久而久之,這就成了盧比斯特產——香酒。
秦蕭端起酒杯送到嘴邊,想了想,又放下了。
「酒是好酒,好酒只有在心情逾越的時候品嘗才有味道,只可惜,此時此刻的我,就算是喝天上的凝露,恐怕也索然無味……我就不糟蹋糧食了。」說著,將酒杯推了回去。
「王爺所想,無論是今時今日,還是以往,都不曾變過,可是能否聽在下幾句話?」葉楊拿起酒杯一飲而盡,辛辣的液體滑過喉嚨,帶來一陣陣刺痛的感覺,他卻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
「葉將軍開口,本王自然洗耳恭聽……」秦蕭親自拿起酒壺為葉楊斟滿。
「王爺當日說,只求自保,不死就行。葉楊可是記得清清楚楚,而現在看來,王爺的心,就好比當空皓月一般遼闊。」
「最好的自保辦法,就是殺盡所有敵人。」秦蕭笑了笑,他一直就是這樣做的,並且從來沒有覺得有任何問題。
「如今新皇登基已是定局,王爺又該如何?新皇手下精兵數十萬,更深的民心,南征軍出發之時,就已經是天下千千萬萬人的希望。王爺難道真的敢冒天下之大不韙?」
「天下人……呵呵,天下人,蕭寒何德何能做這天下之主?」秦蕭微怒道。
「那王爺又何德何能?」葉楊反問。
「哼,」秦蕭冷哼一聲,「我若大權在握,必然南定海賊,西進神羅,就連北方森林也不能擺脫被征服的命運!」
「王爺雄心壯志,安知說是容易,做時難……」葉楊搖搖頭。
「有何難?本王手下有……算了,你信也罷,不信也罷。」秦蕭突然止住了話語,他意識到葉楊的意思,心裡暗道驚險,這個傢伙居然幾句話差點就套出了自己的底細。
葉楊不解,「可是王爺既然心意已決,那又為何如此看中在下的看法?我倒是很想知道,在這局棋中,我葉楊到底算是什麼子。」
「正如你所說,我需要名望,名正言順的取而代之,才是最好的辦法。而你,就是能改變整個局面的人。想想你背後的光環,帝國守護神傳人。」
葉楊隨即釋然,原來如此……
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自己居然有了引導輿論導向的能力,這名號,在無數百姓心中就是絕頂的權威。只要自己站出來,指出蕭寒的不足之處,當然秦蕭能輕而易舉的為他造出醜聞,然後大軍壓境,加上半朝文武表態,自然就能助秦蕭登上那尊貴的王座。
「將軍年少有為,恐怕不會甘心久居人下。」
葉楊明白,接下來就是他拋出籌碼的時候了,只是不知道他的底線是付出怎樣的代價,來得到自己的支持。
「我聽聞將軍故鄉就在南方,而我也堅信將軍肯定能替帝國收復失地。所以只要你肯幫我,我登基之時,便將整個南方連接起來,改名葉省,而你,將成為那兒的主人,你的子孫將永遠世襲你的爵位,坐鎮南方,成為帝國抵禦斯拉夫人的最強堡壘!」
南方有多大,恐怕佔了整個帝國的四分之一領土!想不到秦蕭對權力的崇拜已經到了這樣的地步,這份大禮不可謂不重。如果葉楊答應,那他將會列土封王,執掌四分之一的江山!
這是怎樣的代價?不,恐怕再也沒有君主願意用它來交換一個人的忠誠了。如此遼闊的土地,如此眾多的人民,誰能保證葉楊會一直聽他的話?而他,等於拱手相讓,讓葉楊把南方打造成另一個國度。
「值得么?」葉楊問道。
秦蕭低頭做思考狀,很久,才用低沉的聲音說道。
「三分江山,勝過一世逍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