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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1章 守望

  葉楊靠在破舊的馬鞍上,嘴角溢出一絲鮮血,握劍的手不停的顫抖著。 

  「將軍!兄弟們在南面打開了缺口,你快逃吧!」 

  葉楊搖了搖頭,這微小的動作卻疼的他齜牙咧嘴,彷彿用盡了全身的力氣。他是大風帝國前鋒營軍官,肩膀上還刻著帝國的軍徽。逃,不是他應該做的。 

  「將軍!」面前的親兵急得大汗淋漓,他清楚葉楊不走,這樣的浪費時間,那些衝鋒的兄弟就白白犧牲了。「將軍!活下去,你活著才能為兄弟們報仇啊!」稚嫩的臉上寫滿了堅強。 

  「呵呵……陳峰,你跟著我有多久了?」葉楊擠出笑容,對這個全軍年齡最小的孩子,他總是格外的照顧,說起來他們算是同齡人。葉楊從小學武,身體比陳峰結實多了,當初軍隊路過北方一個小鎮,陳峰在他歇腳的小酒館當傭人,那個時候的陳峰看起來就像難民一般,全身上下都沒幾塊肉,皮包著骨頭。入伍第一天,陳峰還很天真的問葉楊,「將軍,你能帶我發財么?」葉楊笑了笑,沒有說話。時光荏苒,眨眼就已經小半年過去,當初的小陳峰也漸漸結實了起來。 

  「回將軍,有五個月了!」 

  「五個月,咳咳……」五個月,發生了太多的事,葉楊還記得那個時候,他剛剛成為前鋒營百夫長,從第一軍李回元帥手下接過了這群新兵。 

  他還記得那些誓詞,微微開口:「長夜將至,我從今開始守望,至死方休。我將不娶妻,不封地,不生子。我將不戴寶冠,不爭榮寵。我將盡忠職守,生死於斯。 

  我是黑暗中的利劍,長城上的守衛,抵禦寒冷的烈焰,破曉時分的光線,喚醒眠者的號角,守護王國的堅盾! 

  「陳峰,你可還記得?」葉楊眼中射出光芒,年輕的臉上掛上決然! 

  「屬下不曾忘記!這是我們前鋒營的口號!即便屬下身首異處,聽聞這些,也必將拿起長劍,保家衛國!」 

  「可惜!可惜我不能帶你發財了,去把活著的弟兄都召回來,我們不能同生,但求同死!」葉楊聲音有些哽咽,扶著長劍,咬著牙站了起來。 

  「將軍!」 

  「不必多說!我意已決!今日,殺個痛快!」 

  「是!」 

  五個月前,靖南王蕭問天勾結海上斯拉夫人發動叛亂,駐守南方的第四、第五軍被蓄謀已久的叛軍擊潰,震驚帝都。大風帝國皇帝陛下緊急抽調第一軍團開拔,南下平亂。第一軍跨越千里,日夜兼程,到達南方已經是數日以後。李元帥下令全軍就地休息,擇日攻打百裡外的一座叛軍城池。自暴亂髮生,帝國軍節節敗退,皇帝和百姓心中都對軍部不滿。李回明白,帝國需要一場勝仗,一場完美的戰爭!日漸消彌的軍心,讓李回看在眼裡,急在心裡。作為軍部副大臣,兼撫遠將軍的李回,他的責任最重。 

  正是由於求勝心切,第一軍團在當天夜裡便遭到了襲擊!葉楊清楚的記得,那天夜裡下著大雨。無數叛軍如同鬼魅一般突然降臨,悄無聲息的將第一軍團包圍。第一軍行軍多日,加上元帥下令所有人好好休息,許多人在敵人來襲的時候甚至不曾穿上甲胄。他們駐紮的地方是赤炎山下,三面環水。常年生活在海上的斯拉夫人,藉助這天然的優勢迅速到達戰場,打了第一軍一記重重的耳光! 

  葉楊不知道到底有多少敵軍,只記得足足兩萬多人的第一軍被打的落花流水,無數叛軍漫山遍野的襲來。好不容易殺退一波,另一波又飛快的補上。第一軍號稱「帝國勇士團」,向來以鐵血著稱。可就是這樣一隻軍隊,面對斯拉夫人,卻不堪一擊。那些黃頭髮、高鼻樑的斯拉夫人好像一隻只餓獸般毫不畏懼,甚至有的人身上插了數十根箭,還可以用牙齒咬破第一軍士兵的喉嚨。 

  所有人都不明白,為什麼這些斯拉夫人如此悍不畏死! 

  一千年前,開國皇帝,那個被後人尊為不敗戰神的男人,帶領軍隊將斯拉夫大公趕到海上,建立了大風帝國。當時的斯拉夫人不過是一群殘兵敗將,數萬苟延殘喘的廢軍。史書記載:一支帝國千人騎軍,便可以匹敵上萬斯拉夫軍。如今到底是和平讓帝國軍喪失了鬥志,還是斯拉夫人找到了更強的治軍之策?我們無從知曉。 

  戰鬥剛剛打響,斯拉夫一支步兵橫切進第一軍,將前鋒營和其他軍團隔開。葉楊等人浴血奮戰,一直逃了數月,這群兇殘的敵人依舊不肯放手。當時從敵軍包圍圈衝出來的有一千多人,如今那十幾位百夫長全部死在敵人追擊下。葉楊手下還有幾十人,這可能是前鋒營,甚至是第一軍最後的種子了! 

  望著漫山遍野的敵人,葉楊心中卻慢慢平靜了下來。「難道死亡,就是這種感覺么?」從軍一年多,他看慣了生離死別,也習慣了鮮血的刺鼻。當年開國大帝百戰百勝的背後,可能,也有些無盡的悲涼吧!多少屍骨,才能鑄成一位名將? 

  「呵呵……」葉楊無力的一笑,沒想到這個關頭,他想的居然是這些。 

  「師傅,孽徒等不到成為旗長,也沒法完成您的心愿了!」(帝國軍銜分為百夫長,旗長,少將,將軍,元帥) 

  葉楊從小跟隨師傅在南方長大,在如今叛軍控制的土地上生活了十幾年。去年秋末,師傅悄悄離開了他,留給他一封舉薦信,並且要他去參軍。那封信,是希望葉楊升到旗長之後,交給第四軍霍本將軍的。可惜五個月前霍本將軍已經自殺殉國。 

  「前方的人,放棄抵抗吧!本將軍還可以繞你們不死!」叛軍逐漸將包圍圈縮小,那騎著高頭大馬,頭領模樣的人用生疏的帝國語沖葉楊吼道。 

  葉楊很清楚所謂的「繞你不死」指的是什麼。他們這些敗軍若是成了俘虜,多半被賣到南方做奴隸。這在前鋒營所有人眼裡,都是無可比擬的屈辱! 

  這群斯拉夫人頭領名叫科特,軍銜是正少將級。五個月前斯拉夫人圍剿第一軍團,他奉命帶領部下追擊前鋒營。長途跋涉這麼多天,本來就讓他心情很不好。那些留在赤炎山腳下的軍隊早就已經班師回朝,說不定現在美酒美人,過著神仙的日子。只有他,分到前鋒營這塊難啃的骨頭。叛軍中,如果抓到俘虜賣出去,那得到的錢上繳一半,餘下的都歸出戰軍所有。可是科特面對的是前鋒營,是第一軍最不怕死的隊伍。到現在為止已經五個月了,他居然只抓到二十多個俘虜!這些帝國軍很少有投降的,不少人被包圍時,寧願自殺殉國!這也是葉楊他們堅持了數月的原因。 

  「哼,行軍打仗,大不了一死,我和我的兄弟,就沒想著活下去,來吧!是軍人就用軍人的方式解決,別做那個讓我們投降的夢!」葉楊長劍平舉,冷冷的說到。 

  科特表情逐漸陰冷,眼睛血紅,聽到葉楊說的話,不禁怒火中燒。白白浪費了幾個月時間,為這群卑劣的大風人,想到此戰他的功勞微小,心頭就像無數烈火在燃燒一般。 

  「那就去死吧!給我殺光這群人,那個人留給我!」科特劍指葉楊,手下士兵立刻餓狼般圍了上來! 

  科特嘴角抽動:「我會讓你生不如死的,來,讓我看看大風的將軍有什麼本事!」說著雙腿用力一踢馬肚,朝著葉楊疾馳而來。葉楊苦笑,兩天前他腹部中了一箭,草草包紮之後就一直在奔波,本來就失血過多,此時的實力怕不及平常十分之一,怎麼可能是科特的對手? 

  「我來會會你!」就在葉楊準備拚死一搏之際,站在他身後的陳峰卻挺身而出,雙手緊握長槍迎了上去。「將軍,此等鼠輩,屬下便可以解決,將軍不如退後幾步,在我身後觀戰即可!」 

  葉楊明白他說的意思,在如此絕境陳峰還想著為自己爭取時間逃跑。可是,不說有千軍萬馬包圍,即便是僥倖逃出,自己又有什麼臉面苟活下去?葉楊一咬牙,左腳踢中劍身,整個人躥了出去,緊隨著陳峰。 

  「我葉楊,死都不會丟下兄弟們!」 

  科特嘴角冷笑,「爾等廢物,再來一萬又何妨?」 

  說著猛扯韁繩,坐下高頭大馬兩蹄離地,他整個人貼住馬身,手中長槍橫掃而出,狠狠砸向兩人。那長槍之上覆蓋著一絲銀白色光芒,夾帶著破空之聲席捲而來! 

  葉楊心中悲涼,想不到對方居然直接使出鬥氣,有了鬥氣加持的長槍絕不是此時此刻的他可以抵擋的。他自幼學武,這種強度的鬥氣力量若是平常,抵擋一下綽綽有餘,可是此時的他如同紙糊的燈籠,空有一身裝出來的氣勢,卻不堪一擊。何況面對這一擊的是根本不會武技的陳峰! 

  「嗡~~」槍身發出陣陣嗡鳴,陳峰自知不敵,卻並未退縮,頂著巨大的壓力向前邁出一步。那強勁的鬥氣似乎要將他頭皮掀開一般! 

  「嘭!」科特長槍砸中陳峰,後者甚至還沒來的及舉起武器,便結結實實的吃了這一下,整個人如同斷線的風箏,倒飛了出去,一口滾燙的鮮血撒在葉楊臉上。 

  「陳峰!」葉楊急忙轉身想要抱住他殘破的身體,此時科特卻不給他機會,長槍直刺葉楊后心。 

  「將軍小心!」正在苦苦鏖戰的士兵大叫道。這一槍要是刺中,葉楊必死無疑!斯拉夫人的兵器上都刻滿了花紋,一條條血槽般,刮中身體必定流血不止。葉楊就算僥倖沒有被刺死,也定然扛不住那噴涌的鮮血。 

  此時此刻的他只覺得背後發涼,心中暗道一聲「不好」,想要彎腰躲避卻已經來不及,他知道科特的槍有多快,根本無處可逃! 

  「這……就是死亡么?為什麼我一點都不害怕?」他掃了一眼周圍,那些倒下去,身體還沒涼透的兄弟。當初加入前鋒營的時候,一個個都生龍活虎,想不到僅僅幾個月時間,便要化作這土地上的肥料。那倒在地上的陳峰,五個月前為了跟著自己發財,離開了年邁的母親,如今身體卻逐漸冰冷。葉楊還記得當日自己對他母親所做的承諾,他答應無論富貴與否,必讓他安然無恙!還有很多的兄弟,都是為了這個國家,可是來年這裡除了野草更加茂盛,誰又會記住這群勇敢的人? 

  這就是戰爭?敗,則屍骨無存!勝,則損失慘重! 

  「如果當初專精的不是武技,而是兵法,該有多好!哪怕當初多用功一些,也不至於落到這種地步!」葉楊懊悔不以,學兵法,掌控千里之外!學武技,卻只能拚死搏殺!他不是大魔導師,不是聖階武者,他一個人敵不過千軍萬馬!傳說那些強者揮手翻雲覆雨,彈指間屠戮眾生,可是他從來沒見過,他接觸過最厲害的就是自己的師傅,一個中階的武士。 

  也罷,死,就死了吧!能和兄弟們死在一起,也不枉此生了! 

  葉楊放棄了抵抗,任由科特長槍襲來,他甚至可以感覺到冰冷的氣流劃過自己的全身,冷汗從額頭流下,流進眼角,像淚水一樣咸,一樣的苦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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