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皇上請
「母……母后。」燁華的聲音有些哽咽,瘦削的肩膀上下顫抖著,握著皇后的手一次又一次的縮緊,彷彿自己只要一鬆開手,皇后就會跑掉一般。
皇後用另一隻沒在燁華掌心裡的手掌慢慢拂向燁華的墨發,用修長的手指一下又一下的梳理著。
「皇上那個人,老奸巨猾,母后如果不在了,你記得一定要小心他!」皇後有些費力的咳了一聲,直視著燁華的雙眸極為認真的道。
「母后,你不要說了。」看到皇后難受的樣子,燁華抿了抿唇,十分心疼的說道。「兒臣去叫預言師回來,讓他帶你走。」
「燁華,先不要去,還有一件事,母后對不起你!」
「什麼?」
「你的那個內室曾經在皇上辱完母后后闖入,母後為了確保這件事情不外流從而傷害了你,便.……施計將她暴露在皇上面前,那日剛巧漠國來犯,皇上沒來得及處置便將她帶回了皇宮,可我自那以後也再沒見過她,母後派去查看你情況的人說你為了她茶不思飯不想,如果真是這樣,那便是母后對不起你了!」
緩緩聽完皇后的話,燁華涼薄的眸子微微眯起。腦海中回蕩出那個馬車的模樣,想起裡面的怪異聲音,攥緊的手指狠狠刺入皮肉。原來那日,竟然是自己生生錯過了她。
不過,皇后剛剛的一番話已經將他所有疑惑的秘密全部解開,燁華冷冷的吸了一口氣,腦袋有幾分鐘無法接受這突如其來的巨大訊息。怪不得皇上對自己如此冷漠,原來,自己竟不是他的孩子。
更讓他無法接受的是,表面上看起來無比溫和的皇上,竟然如此狠毒,竟然為了報復母后,想出讓自己和燁昇自相殘殺的計謀。
只不過,自己親生父親,按照母后的描述,莫非.……
燁華抿了抿唇,高聳的喉結滾動了一番,緩緩對著皇后道:
「母后,兒臣現在已經找到她的下落了,母后不必為此擔心了,既然母后這麼說,兒臣有一事想要問問母后。」燁華刻意壓低了聲音,「如果兒臣沒有猜錯的話,兒臣的親生父親,應該是.……」
「皇上駕到!」還沒等燁華將那三個字說出口,門外突然傳來了一抹尖銳的聲音,接著就是雜亂的腳步之聲。
預言師在門外用內力向著燁華傳聲道「我來會會皇帝,你們快走!」
「母后。」燁華將聲音壓得極低,「皇上來了,讓兒臣先帶你離開!」
「不可以!不可以!」皇后拚命的搖了搖頭:「燁華,如果他知道我還活著的話,對你難免猜疑啊,最近皇上已經慢慢開始對你產生相信依賴的情感,其他皇子再無你出類拔萃,如果這些都是皇上真心實意所表達出來的,你成為太子已經是定下的事兒,怎麼可能讓母后拖延住你呢,這麼多年,你的努力,母后都看在眼裡,怎麼可能讓你付之一炬呢。」
「這些,都沒有母后您重要。」燁華將皇后一把抱緊懷裡:「母后,兒臣這麼做全是為了您,為了讓您對兒臣正眼相看,為了讓您覺得兒臣其實一點不必太自差,現在兒臣明白了,自然那皇位再無絲毫誘惑之處!」
「華兒,母后在想,如果那一日,我再勇敢一些,跟著你爹爹離開,我們去過平常人家的生活,現在,還會不會這樣。呵呵。」皇后將腦袋倚在燁華的肩膀上,「華兒,抱著你的感覺,真好,如果可以,母后真的想一直一直抱下去。」
「母后,只要你和預言師離開,我們以後肯定還會有機會的。兒臣這就送你離開。」說著,燁華緩緩鬆開皇后,準備將皇后打橫抱起。
皇后猛然鬆手,用盡全力一把推開了燁華,摁住被單飛快的向後退去,一頭墨發完全散落開來,垂落在那蒼白如紙的臉龐上,皇后黛墨的眸底慢慢湧上一抹晶瑩。
「燁華,原諒母后這一次自私好么?讓母後為自己活一次好么,你不知道,在我嫁過來的時候,他待我,是多麼的好,羨煞多少人的目光,那段時間,讓母後生生懷念了一輩子,如果,當初,我選擇的是皇上,而不是那麼遲鈍的話,會不會又有什麼不同。」嘴角扯上一抹凄苦的笑意,皇后自嘲的哼了一聲:「罷了,哪有那麼多的如果,只不過是世人欺騙自己的一場夢境罷了,華兒,任他曾經怎麼待我,母后都認了,是我欠他的……只不過。」
「噗。」一口鮮血突然從皇后蒼白的唇齒間涌了出來,如絲線般滑落,染紅了皇后月白色的衣衫,如同朵朵碎花般開在被單之上。
「母后!這是怎麼回事?」燁華一驚,連忙伸手去蹭皇后嘴角的血跡,結果卻是越蹭越多。伸手快速將皇后摟到了懷裡,燁華的聲音已聽不清大概,只是不斷地叫著,:「母后,母后。」
「華兒。」皇后好不容易平復了咳嗽,想抬起手來,卻終歸沒抬起來,明明連說話都吃力,卻裝的一副從容的樣子:「即便白焰不來收拾我,我也在那之前服下了劇毒,生與死,又有何區別呢。玉染,玉染他不該救我的啊。」
「母后,是白焰下的手?」燁華的眸底早已湧上了洶湧的怒火,兩隻手抱著皇后,無法脫手去擦她嘴角越漫越多的血跡。
「只是有點疼罷了。」皇后還是一副落落大方的樣子,可能是習慣了,這麼多年在宮中,皇后的風範早已擺了下來:「我不怕死,不過,再死之前,能夠享受到你的原諒,你的懷抱,母后,便知足了。」
燁華怔怔的望著她,皇后費力的喘著氣,閉著眼睛道:「華兒,答應母后最後一個心愿好么?」
那一刻仿若恆古一般綿長,皇后猛然睜開眼,吃力的道:「不要與白焰產生正面爭執,坐上皇位,頒下一道聖旨,將.……將母后與皇上,安葬在同一棺柩中,生不能安靜同寐,就,允許我,死同穴。那面箱子里有封信,你帶我交給他。告訴他,我,愛,他。」
她的聲音慢慢變沉,變輕,卻,再未響起。
「母后!」燁華再不管門外究竟有何人,抱著皇后的屍體嘶聲裂肺的怒吼著。
嘴角仰起一抹恍若吃了黃連般的笑,望著懷中身子漸漸冰涼,臉色漸漸如白紙容顏卻依舊美艷的女子,燁華深吸了一口氣,眼淚卻大滴大滴的留了下來,沿著自己的臉龐,在低落在她的胸前。
燁華的聲音抽噎著,聲音極輕,恍若夢囈,望著皇后的眸子滿是真切:「母后,你不能死,你怎麼可以死,我是為了讓你見識你的華兒有多麼厲害,才慢慢走上來的,你離開了,我該怎麼辦。」
燁華緊緊的抱著皇后的屍體,彷彿要將她揉到骨血里。
他活了堂堂二十幾年,與皇后真正接觸的,卻不過是今日一日,他不能原諒她曾經的見死不救,他不能原諒她曾經對自己的無比冷淡,不過,他最不能原諒的卻是,她的一生都為自己著想,卻,在最後才告訴他.……
原來,儘管她是他骨血至親的親生母親,他,也從未懂過她!
皇上來臨之時天邊已微微泛起了魚肚白。預言師怔怔的站在門前,看著皇上一步步的走進,嘴角勾起了一抹玩味的笑意,卻被那墨色的斗篷掩蓋。
皇上看到預言師的身影時,微微一滯,然而預言師確如神嗣一般是每個人都敬畏的人,即便是皇上,對他說話,語氣都不免軟了幾分:「預言師,多日不見,身體可還安康,朕曾派人尋過你多次,卻都不見人,怎麼今日卻出現在這裡?
「皇上龍體安康,國泰民安,再無任何事端,我又為何須時常出現呢。」預言師深吸了一口氣,忍耐著心中的起伏,「只是本人今日雲遊路過皇宮,恰好見皇宮上方有黑雲浮現,想必今日便有人逝去,便帶了些經書為此祈福,沒想到,竟然是堂堂大泱皇后。本人見皇上沒有在皇後身邊,再怎麼說男女還是有別的,便守在門口等待皇上到來,皇上你可是讓本人苦等啊。」預言師深知此時將話語挑明會對燁華,對皇后造成無止境的厄運,便緊咬著牙將怒氣全部吞到肚子里,祥裝淡漠道。
不過,明白皇上再怎麼生氣也不可能對自己動手,話語中多多少少還是帶著些對皇上來晚的諷刺。
「呵呵。」皇上不自然的一笑,沒想到預言師竟一點面子不給自己,在這麼多人面前直直用話諷刺自己。
然而他也無法奈預言師怎樣,便裝傻岔開話題道:「既然朕來了,還是進屋去說。」
預言師碧綠的眸子微微眯起,向後微微退了一步,伸手推開門,微微點頭,做了一個手勢道:「皇上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