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圖謀
郡軍大營內,護北校尉帳下。
「砰!」
端坐正中的羅立群猛地一拍桌几,抬手便將那信函當堂擲下。
其餘眾人都心頭一緊,屏息垂首。
羅立群怒目生威,極快看向眾人中一名中年校官,沉聲問道:「左深泉,這是怎生一回事兒?」
左深泉心中暗暗叫苦,這事兒終究要算落他頭上,不論如何也脫不了干係。
同時,他又忍不住暗罵那韓小五,怎地做事如此不牢靠,老子已在校尉面前一力保薦,讓你有了個好前程,只要事情一成便無須再在那荒涼苦寒之地打熬,你卻將事情做成如今這般模樣……
不及多想,又思忖著應當如何捱過眼前一關。
略一斟酌,左深泉踏前一步,跪拜道:「校尉大人,那姓雷的小子素有勇力,原本韓小五已使下手段,要慢慢拿他性命,可偏巧這時候來了荒獸潮,使那姓雷的小子反立功勛,得到狄北哨所士卒的擁戴,這亦是時運使然。」
「時運使然?」
羅立群面色稍霽,不過氣仍未消:「如今狄北那邊,全營士卒都擁那姓雷的小子為營正,這次一起俱名信中,就連你那好同鄉韓小五亦署了名,這要如何做?」
左深泉小心回道:「大人,韓小五也給卑職私下來信,提及了這事兒。狄北哨所經歷荒獸潮,營中士卒死了一半有多,剩下的那些人都願意奉姓雷的小子為營正,他若不具名,只怕日後便無法為校尉大人辦事兒了,因此只能署名作認。」
羅立群冷哼一聲,未說話兒。
左深泉在校尉帳下做事日久,自然知道這位校尉大人的脾性,心知自己已然過了難關,思緒頓時活絡起來。
微微一頓,他繼續道:「韓小五還說,那日荒獸潮中,有西聖宮的仙人救護,亦和雷行空照過面,因此以防萬一,便只能讓那姓曹的小子坐上營正之位。不過,待那小子當了營正,大人要殺他,反倒更容易了。」
「怎麼說?」
羅立群沉色問道。
左深泉道:「韓小五信中說,營中少了一半人,大人盡可安排些羸弱畏縮的新兵進去,來日若遇戰時,大人便可便宜行事,他再在營內使勁兒,那姓雷的小子就算再有勇力,亦教他脫不出校尉大人的掌握。」
這一番話兒,羅立群聽得目光閃爍。
按照軍中法規,臨戰之時,若有士卒潰逃貽誤軍機,主官便首當其衝要獲罪受罰,輕則免官驅出軍中,重則殺頭株連。
即便手下士卒不至於潰逃,可若因為戰力太差最終戰敗,亦不是什麼長臉的事兒,是謂治軍無方,將來難有晉陞之機,這樣的污點會背上一世。
回過神,羅立群目光重投地上那份信函,緩緩點了點頭,道:「那便如此!」
……
同一大營,宣節校尉帳內。
俞宏天正仔細的拭擦貼身長刀,神色嚴謹。
身為軍士,刀不可一刻離身,亦不可一日不拭擦打磨,因此這拭刀一項,是他每日必做之事。
帳外,快步走入一人。
那人也不須通傳稟報,一進入來便笑道:「俞大哥,你看看,是好事兒啊!」
一邊說話兒,他一邊揮著手,手上拿著一封信函。
俞宏天停下手上活計,抬頭看了來人一眼,然後才道:「李漢青啊李漢青,如今你已是郡軍軍務營帳下都尉,身有品秩,怎地行事兒仍是這般毛毛躁躁?」
來人正是李漢青,他聽聞俞宏天的話兒,也不以為意,徑自在俞宏天的對面坐下,將手中信函放到俞宏天的面前,才又道:「俞大哥,雖然與那小子只見過一面,可我就知他不是尋常之輩,如今看來,果然如此!」
俞宏天放下刀,拾起信函看了起來。
看畢,他那方正的臉上亦露出了笑意,又自從頭將信函細細看一遍,一邊看,一邊輕聲嘆道:「老子英雄兒好漢,我雷大哥當年何等英雄,他的兒子,就不可能是個孬貨。」。
李漢青聞言,亦露出嚮往之色,便道:「只可惜我入伍遲,未能親見雷將軍一面。」
看完信,俞宏天小心將信函收入懷內,才重抬起頭,道:「護北那邊如何說?」
按照品秩,宣節校尉乃是八品,護北校尉是七品。
按照階位,護北校尉是掌握營務的主官,階位最尊,而宣節是副官,低上半階。
因此,但凡觸及重要營務,便須先由護北校尉拿話兒。
若是宣節校尉贊同,事情便成;若是宣節校尉不贊同,事情便仍要商議。
用比較現代的說法,護北校尉有決定權、話事權,宣節校尉只有投票權。
營正在軍中只屬於兵頭,未有品秩,委任營正這種事情,平日里並不太緊要。
不過,像狄北哨所這種軍營營正,身為一地之主,卻也需要護北校尉來做決定。
是以,俞宏天先問護北校尉帳下的說法兒。
李漢青想了想,回道:「護北校尉允了!」
「允了?」
俞宏天有些意外。
若放在尋常,護北、宣節兩帳恐怕還要爭執一二的,尤其事關雷行空,原本俞宏天還打算不論如何都要爭一爭,沒想到如今居然這麼輕易就允了。
側頭略想,俞宏天又問:「那邊怎麼說?」
李漢青答道:「沒怎麼說,只說狄北那邊剛剛經歷荒獸潮,營中死傷甚重,的確急需一名主官主事兒,既然軍中士卒都具名擁戴,護北校尉便允了。」想了想,他又說道:「據說狄北校尉即刻發令,要抽選新兵過去填充空下的軍額,此外還要多增十人,以防再發生荒獸潮」
「奇了怪了,這次居然如此順當?」
俞宏天搖頭感嘆,隨即快慰笑道:「不管了,只要阿空無事就行,哈哈哈……才從軍兩月未滿便升任營正,如此我也可對得起雷大哥的在天之靈了。」
李漢青點頭道:「俞大哥不須擔心,我看那小子,應是個沉穩有城府之人。」
「阿空自小不喜言語,看他平日行事,我便知他是個沉穩之人,和我家那兩個小崽子全然不一樣。」俞宏天心中高興,話兒便也多了:「只是上一次他自行請纓到那狄北哨所,我心中實在擔憂過甚,才多發了脾氣,他若出了什麼事兒,教我日後如何去見在鄉中守節的嫂子?現在倒好了,等他在那狄北熬過半年,我便將他調回,到時再為他找個合適的位置,誰也不能說什麼了。」
李漢青笑了笑,沒說話,不過心中卻暗暗思忖:「那小子胸懷錦繡,只怕未必肯回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