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高麗刺客
在宮內,禦馬監與兵部及督撫共執兵柄,實為內廷樞府,權勢僅次於司禮監,以前還下轄西廠,與東廠分庭抗禮。
隻是早在前朝,東林黨在國本之爭與皇帝的鬥法不落下風,權勢更盛,多次要求皇帝裁撤廠衛。之後東廠與錦衣衛受到限製,西廠直接關門大吉。
禦馬監內,正是半年一次的武藝考校時間。
劉喜與曹少卿、雨化田三人入宮兩年,在眾多小太監中算是天賦異稟的,早早被挑出來在內學堂讀書,同時修煉大內武功,苦等兩年才盼到今日的考校。若能脫穎而出,必然得到老祖宗器重,將來飛黃騰達。
四名有頭有臉的大太監,領著幾十名小太監走進禦馬監內,撲通一聲雙膝跪倒在地,恭恭敬敬地說道:“奴婢叩見老祖宗,老祖宗萬安。”
小太監們也都受過諸多調教,跟著一起跪下行禮,對那高坐堂上的老祖宗,心中不知道有多少羨慕嫉妒與敬畏,中間有人一時恍惚,竟然慢了半拍,年長的大太監立即低聲斥罵:“沒出息的小崽子,看見老祖宗還不跪下,這是禦馬監的掌印曹公公!”
一名麵白無須的老太監高坐堂上,年紀約莫五十多歲,正在閉目養神,表情無悲無喜,身邊幾名太監小心翼翼地侍奉著。他太陽穴高高隆起,麵孔上泛著一層玄光,顯然正在運功養氣。
此人正是禦馬監掌印太監曹養淳,位高權重,乃是大明內廷之中的顯赫人物。
大明有外廷和內廷之說,其中外廷是以內閣為核心的朝堂百官,而內廷則是由皇帝的家奴太監執掌,相互分庭抗禮。
內廷之中,有三人權勢最高。
司禮監掌印太監,實為內相,地位最高,有蓋印之權。
司禮監秉筆太監,協助掌印太監批紅,一般也提督東廠。
禦馬監掌印太監,掌管宮內兵事大權,可以調用宮內軍隊,以前西廠還開設的時候,兼領提督西廠。
曹養淳看著這群小太監誠惶誠恐的模樣,微微頷首,淡淡道:“畢竟都是剛入宮的小崽子,沒見過什麽世麵。你們四十多人都是精挑細選出來的,在宮內的講學堂讀書識字,修煉武功,今日便是考校你們的武功,若是有出色者,或可入我禦馬監,將來替陛下分憂。”
曹養淳話音剛落,下麵的小太監們口幹舌燥,雙眼通紅,全都心思火熱起來。
他們甘願入宮做閹人,為的就是富貴權勢,將來進入禦馬監,豈不是要風有風、要雨有雨,甚至可以得見天顏,侍奉陛下!
接下來便是考校。
小太監們依次比試拳腳、劍法,堂內刀光劍影,凶險之極,曹養淳卻始終穩坐堂中,仿佛在看旁人繡花喂鳥。
他武功深不可測、臻於化境,憑借修煉五十多年的天罡童子功,刀槍不入、水火不侵。
考校事關前途,難免有人打出火氣,顧不得往日的情分,刀劍又不長眼睛,堂上已有不少人掛彩,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血腥味。
待到塵埃落定,唯有三人脫穎而出,便是劉喜、曹少卿、雨化田,落敗者自然如喪考妣,對這三人不知有多少妒恨。
曹養淳點評三人的武功,稍加勉勵,這三人便喜上眉梢,知道自己前途無量。言罷,曹養淳轉身離去,隻是才走幾步,卻是大驚失色!
眾多小太監是目瞪口呆,原本泰山崩於麵前不改色的老祖宗,霎時變了臉色,壓得他們喘不過氣威嚴全然消失不見,反而變成了奴顏婢膝的笑容,轉變之快,令人咋舌。
劉喜、曹少卿、雨化田更是震驚,在他們眼中已經高高在上的曹養淳,竟然也會露出這副模樣,究竟是誰來了。
“老奴罪該萬死,老奴罪該萬死,不知陛下親臨禦馬監,沒有出來迎接!”曹養淳撲通一聲跪倒在地,臉上露出諂媚的笑容。
寧易的貼身侍衛留在堂外,太監陳洪跟著他走進裏麵,寧易徑直走到最前方,坐在中間的椅子上,淡淡道:“無妨,朕剛剛下朝,準備去趟皇室宬,路過的時候聽見你這舞刀弄槍的,便進來看看。”
“今日老奴正在考校入宮不久的小崽子們,看看他們的武藝,不成想迎來聖駕,老奴禦馬監事務繁忙,已經許久未曾得見天顏,心中不知道有多少想念,哪裏比得上陳公公,得以貼身伺候皇爺,這等的好福氣,心裏是萬分的羨慕啊。”說罷,還瞥了一眼陳洪,看的他渾身不自在。
曹養淳語氣中帶著幾分酸楚,這些話一出來,原本諂媚的笑容落到寧易的眼中,竟也有幾分好感出來,仿佛真是個心懷聖恩的老忠奴。
寧易笑道:“你這老東西,倒是怪會說話的。陳洪性格穩重,是個老實人,卻不比你油腔滑調哄朕開心。不過都是朕的內臣,朕對你們的忠心都是知道的。”
寧易坐下不久,曹養淳便想著法說笑話,逗他開心,最後還介紹了下麵的小太監。
等到曹少卿、劉喜、雨化田三人的名字入了寧易的耳朵,他是神情一滯,也不知道自己來的大明世界,究竟是多少影視和野史的綜合體了。
就在這時,坐下跪著的眾多小太監中,突然有一人暴起,袖口中滑出一把寒光閃閃的匕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朝著皇帝刺來。
曹養淳距離皇帝足足有十幾步遠,一時間沒反應過來,陳洪直接一腳踢飛椅子,砸到那小太監身上,竟然變成了粉碎。兩人對了一掌,陳洪體內真氣激蕩不已,幾乎是一口鮮血噴出,那名小太監竟然深藏不露,武功高強至極!
“大明皇帝,送你歸天!”小太監口中出來一句稀奇古怪的話,絕非漢文,就要朝寧易撲來。
寧易也是冷汗濕透,沒想到竟然有刺客,幸好陳洪爭取來片刻時間,曹養淳已經飛了過來,竟然直接後背朝著那刺客,硬生生挨了一掌,然後嘴角露出一抹冷笑。
不自量力的東西。
“金剛護體!”
隨著他口中大喝一聲,周身金色罡氣暴漲,那小太監的掌力竟然反彈回去,手掌發出骨頭斷裂的聲音,臉上露出疼痛之色,當即換另一隻手,朝曹養淳打去。
兩人再度對過一掌,曹養淳武藝遠勝陳洪,體內天罡元氣暴動,那小太監直接筋斷骨折,彈飛到角落。
寧易是驚魂未定,幾乎勃然大怒,立刻召太醫看陳洪的傷勢,他可以說是自己為數不多的班底,千萬不能出事。之後太醫、廠衛蜂擁而來,所幸陳洪傷勢無大礙,隻需修養幾日。
他看向曹養淳,想讓他給自己一個解釋,卻見他跪在地下,突然口吐鮮血。
“奴婢罪該萬死,竟然沒看出這群小崽子裏麵,竟然有易容的刺客!老奴有罪!老奴有罪啊!”
曹養淳連連磕頭,衣襟染血,哀聲道:“老奴罪該萬死啊,竟然未事先察覺此人隱藏武功,有所圖謀。若是今日陛下龍體有損,老奴……練就這五十年天罡童子功,又有何用,倒還不如死了算了。”
他怒氣騰騰地說:“廠衛呢,給朕查,這皇宮之中,究竟還有多少這樣的人,要是查不幹淨,統統人頭落地!”
寧易冷靜下來,這後宮之中的暗樁,各家勢力安插的探子,隻怕數量遠超乎他的想象。若是長此以往,自己怎麽死的都不知道,看來重開大內行廠,是勢在必行了。
大內行廠,專門負責宮內的監察,任何刺客和奸細都逃不過法眼。
“在這種高手輩出的世界,我必須快點學會武功了,把性命放在別人手裏,終究是不妥的。”
經此一事,上午去皇室宬的事情也就打消,改為晚上。
中午用膳的時候,寧易想起白天的許多細節,忽然眉頭一皺,然後幾乎是哭笑不得。
“曹養淳啊,你這個老東西。”
此刻禦馬監內,曹養淳神色陰沉,驚魂未定。
那刺客武功雖高,卻破不得他五十多年的天罡元氣,今日若非他事後察覺危機,自行真氣逆流,吐出大口鮮血,隻怕陛下要遷怒於他。
此事說到底,與他是無關的,那些小太監與他也隻是第一次見麵罷了。
今日那刺客喬裝易容,實際年齡卻有四十多歲,一身功力雖比不得他,也是江湖上的高手,如今大內竟然如此疏鬆。
“這個刺客,竟然是高麗人。如今朝廷跟東瀛的神武大將軍豐臣秀吉定了盟約,而高麗與東瀛近些年戰事起伏不定,若是我大明天子暴斃,必定天下震驚,高麗可從中獲利。”
午後,魏忠賢親自伺候在身邊,隨著寧易去皇史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