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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3章 最後的君主——霧凇之王

  帝國東部,越穗省。


  這裏是東境偏南的郡省,地域內丘陵和原野交替,其中分布著大大小小的貴族封地,他們在山丘和原野上建立城堡,而依傍著這些城堡,一些零星的城市和小鎮點綴其中。


  相比其他地方,東境的諸省和領都比較安樂富裕,這裏有著和煦的海洋性氣候,即便是靠內的幾個省份,也依靠繁榮的商業過的不錯。


  不過,即便是較為安樂的地區,依然有人過著清貧的日子。


  滿是黃葉散落的山嶺間,一位14歲左右的少年正在山間跋涉,他穿著粗糙的麻布衣裳,整體淺黃,顏色如幹燥的泥土和周圍的環境融為一體。


  雖然已經是冬天,但越穗省並沒下雪,隻是山間有了些涼意,這位少年的衣衫單薄,有時要多活動手腳,才不至於受凍。


  埃裏奧踩著粗繩草鞋跳上一塊大石頭,目光在草叢和樹蔭下搜索,很快就發現了那些隱藏的細小梔果,這種果實成熟的較晚,一般在深秋才可采摘。而因為當地氣候的原因,現在冬天他依然能在山間找到未落下的梔果。


  發現目標後,他跳下石頭,兩手撥開幹燥粗糙的野草,握住這灌木的長枝,然後手順著長枝根本往下捋,將一排橘黃的小果子剝下,滑入掌心中。


  這些果實個頭比葡萄略小,外麵蒙著一層半透明而幹燥的枯皮,果實尖部還有分開的細小綠芽,如果堆在一起,宛如橙黃中點綴著些許淺綠,給人一種舒適的視覺效果。


  在枯枝和落葉間撿拾起幾顆滑落的梔果,少年將它們裝在自己的隨身布袋裏,然後係好繩子綁在腰間,繼續搜尋下一處有梔果的地方。


  梔果可以賣給一些草藥工坊,但他們收貨量不大,所以更多的時候還是賣給染布坊,因為可以用來提取色素,染成黃色。


  值得說的是,他身上這件黃色麻衣就是梔果染色的,最為勞作的普通人,這樣的顏色耐髒而不易褪色,很是普及。


  行走在枯草和灌木間,埃裏奧抓取著這些細小的果實,將其放在袋子裏,他盡量多去找一些,這樣才能換到更多的錢。


  時間漸漸到了中午,這位少年靠在一幹淨的石頭上坐下,從懷裏掏出半個沒吃完的幹餅,他手上的錢很少,隻能買這樣實惠的東西填飽肚子。


  牙齒奮力的咬下這些發冷和生硬的幹餅,然後緩緩咀嚼,盡量讓唾液潤濕軟化這些食物,這樣才不會被哽住。


  即便腮幫子咀嚼的有些酸軟,但這半個餅吃完後,埃裏奧還是有些餓,舔了舔嘴邊的殘屑,這位少年不得不再次站起,邁著發酸的步子,繼續在山間尋找。


  這樣一直到太陽逐漸偏斜,時間大概到了下午。


  伸手拍下袋子上粘住的細小昆蟲,埃裏奧看了看天上並不溫暖的太陽,估摸著要下山了。


  他可不敢在山裏過夜,即便沒有野獸,那裏的低溫依然會要他的命。


  他解開袋子,將手伸進去,感受一顆顆細小的梔果從手間滾落,抓起來一隻手都握不下,他感到一陣滿足和開心。


  有了這些,今晚估計能吃頓飽了。不,還不能吃飽,必須存點錢,冬天要來了。


  他已經是大人了,母親不在以後,他隻能靠自己活下去了。


  埃裏奧抓著袋子,腳步快速熟練的穿梭在岩石和黃泥枯草間,順著山坡滑下,飛奔向前。


  遠處的原野上,一座大城屹立在流淌河水邊,嫋嫋青煙不時升起,這裏是越穗省第三大的城市,地處庫岩郡。


  ——————


  夜晚的街道兩側有著零星燈火,一些有錢人家的窗戶將這街道映亮,埃裏奧懷揣著一包銅幣,心滿意足的從工坊的大門走出。


  看著周圍的行人,他有小心的將這些錢幣裹在衣領內,快步的跑過。


  得去那家漂亮的麵包屋後院,那裏估計能買到一些過期的碎屑,這樣的食物在窮人間也可以說是奢侈的美味了。


  那些香甜的奶油混合著蛋糕碎屑,是如此甜蜜和美味,他第一次品嚐還是在9歲的時候,那時母親還在,給自己弄來了少許。


  來到這人來人往的後院門前,少年踮著腳,向裏麵探望,看到一位忙碌的女仆,他略為高興的揮手。


  “安娜姐姐。”


  這是個相當普通的名字,東境的女孩中十個就有一個叫安娜。聽到這位少年的呼喊聲後,這位女仆抬起頭來張望,並沒有立刻答應,回錯人這樣事她早就習慣了。


  “是你,埃裏奧。“她略為驚訝的看著這個少年,然後走了過來。這會已經快打烊了,店裏也閑了下來。


  “是我,我想買點吃的。”少年興奮的說著。


  安娜是他很早就認識的人,據說自己母親過去幫過她一點小忙,所以相互熟悉了。


  “但是會很貴的。”安娜擔憂的說著,雖然她是麵包屋的女仆,但也不能隨意拿出裏麵東西,而這份工作對她很重要,也不敢做違背規矩的事。


  “我知道的。”少年掏出裝著銅幣的袋子,對於常年處於溫飽線的人而言,能吃頓好的,就是人生最大的幸福了。


  “你這是哪裏賺的錢。”看著那鼓鼓的袋子,估計裏麵有幾十個銅幣,安娜看了下周圍,見沒人關注,才走過來幫他捂住,放回少年的懷裏。


  “不要和大街上那些流氓學壞了,如果實在缺錢,姐姐可以借你一點,雖然也沒多少就是了。”安娜半蹲下來,撫摸了下埃裏奧的頭發,看著這個瘦弱而好看的臉頰,感歎他有個好母親。


  “不是,我去山裏找了些工坊收購的果子,我知道這些東西長在哪裏,我從小就在那片山裏跑,所以很熟悉。”少年解釋著,看著安娜露出笑容。


  “好了,這樣事以後還是得小心,如今山裏雖說沒有魔獸,但一些普通野獸也足夠危險了。”


  “嗯嗯,我知道的,安娜姐姐。”埃裏奧看著眼前的女仆不時點頭。


  “好吧,我先去後廚看看,安德魯先生今天會把過期沒賣出去的糕點收拾,到時我為你弄點來。你現在周圍等會吧。”


  “嗯。”埃裏奧答應著,就看著這位女仆走回院子裏。


  之後,他蹲坐在街旁的石頭上,兩手環身,這樣保存著熱量,抬頭看了看暗下來的天空,遠處的建築遮擋下,天邊露出一抹淺紫色,那是火燒雲的顏色。


  時間流逝,街上偶爾有行人走過,他們也沒人關注這位普通的少年,倒是有幾個埃裏奧熟悉的地痞少年對他吹著口哨,見他沒反應,便也笑嘻著走過去了。天氣這麽冷,欺負別人也不是件有意思的事了,即便是他們也會想著快點會到溫暖的小窩。


  就在埃裏奧發呆的時候,一個熟悉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埃裏奧。”


  “我在這。”少年迅速站起,但卻因腳凍麻了打了個踉蹌,扶著牆壁才站穩。


  “凍壞了吧。”安娜小步走過來,將一份油紙包裹的東西放在一旁,蹲下身子,檢查了下埃裏奧,見他胳膊和身體凍的通紅,嘴唇也有些發紫,憐愛的搓動了會。


  “早點回家吧,外麵太冷了。”她提醒著少年,然後將小包裹遞過來。


  “這裏是我找安德魯先生弄的碎屑,大部分應該沒壞,不過也不能再放了。”


  “謝謝!”埃裏奧興奮的接過來,快速打開,裏麵露出揉爛的麵包和蛋糕,其中還有著些許白色奶油。


  顧不得冰冷,埃裏奧直接用手掏出,然後放入嘴中,那種甜蜜宛如棉花般柔軟,融化在嘴裏,一口下去就沒有了。


  之後他又連續抓了些,放入嘴中,原本不多的碎屑一下就吃完了。看著少年狼吞虎咽的模樣,安娜笑了笑,然後又幫他拍了拍背部,避免哽住。


  “對了,錢。”埃裏奧從懷裏掏出那袋銅幣,準備付給安娜錢。


  “不用了,這次就當姐姐請你吧,天氣冷了,你也該去買件保暖的衣服了。”


  “這.……”處於心中的自尊,埃裏奧很想繼續把錢給安娜,但想到最近常常冷的睡不著覺,他又猶豫起來。


  “好了,我在麵包屋幹活,不差這點錢的。”安娜看出埃裏奧的猶豫,繼續補充著說。


  “那,我以後會回報安娜姐姐的。”埃裏奧將袋子收回去,然後對安娜揮揮手,向著自己平日住的地方跑去。


  那裏是貧民窟中的一偏僻角落,雖然很髒亂,但也是唯一他能呆的地方了。以前他也想過自己在野外的山間弄個小木屋,但山裏的野獸和魔獸讓他打消了主意。


  起碼這裏去幹活賺錢也方便不少,外麵估計更冷。


  滿是汙泥和垃圾堆積的平民窟,這裏一到晚上就冷暗無比,因為沒有燈,往往隻能抹摸黑前進,有時還得小心那些不懷好意的人。


  好在現在是冬天,在外遊蕩的人少了不少。埃裏奧小跑著穿過巷子,來到一扇關閉的殘破院子前,他找到側麵一處倒塌的地方,踩著青苔和碎石堆砌墊腳處,翻入院子裏。


  “是埃裏奧嗎?”一個蒼老的聲音響起。


  “是。”少年答了一聲,然後看了看院子一角的破舊屋子,漏風的窗口裏一個花白頭發的老頭看向他,隨後又消失在陰影中。


  這個老人缺了一條腿,眼睛也半瞎,常年住在這裏,平日裏靠做點奇怪的‘手藝品’賣錢過活,算是埃裏奧的鄰居。


  “鑽進自己那漏風的狹小房間裏,埃裏奧搬來石頭將門堵住,這樣門縫風會小一點。


  他將殘破的舊毛毯裹在身上,然後卷縮在角落裏,忍耐著仍然有些餓的肚子,幻想著美好的場景,那裏是他可以隨意吃麵包的世界,在那裏他有著母親,還有一個溫暖的石頭小屋子。


  就這樣,埃裏奧沉沉睡去。


  第二天,他去街上找到一家賣舊東西的地方,淘到一件不合身的舊大衣,雖然破了好幾個洞,但隻要縫補下,依然是保暖的好東西。


  此後的一周裏,他趁著白霜覆蓋大地前,又去了幾趟山上,找尋那些可以賣錢的梔果,直到某天他終於湊夠了1個銀幣的巨額財富。


  這是他人生中首次賺到這麽多錢,即便一個月不出門,也能勉強活下去的巨額財富。


  拿著錢,埃裏奧又向著那家麵包進發,他想還給安娜姐姐錢,另外再買點好吃的。


  “安娜?”一位陌生的女仆擋在後院門前,不讓埃裏奧進門。


  “哦想起來了,那個女仆啊,她現在已經不在這裏了。”


  “那她去哪裏了呢。”埃裏奧有些焦急。


  “我不知道,隻是聽說她不幹了,好像是嫁人了吧。你應該也知道,她年紀不小了,在我們那,這樣的年紀都應該當母親了才對。”這位女仆不耐煩的解釋,然後趕走這個髒兮兮的少年。


  “別來這裏了,以後顧客看見會倒胃口的。”她嫌棄的說著。


  “抱歉.……”埃裏奧道歉,然後跑走。


  他依稀記得安娜大致住的地方,那是城市的另一角,似乎是普通的平民聚集的地方,雖然不富裕,但好在房屋和街道完整。


  “對不起,我沒聽說過叫安娜的。”一位老奶奶擺頭,然後讓這位少年去其他地方詢問。


  “哈,那是誰?別擋著路了。”也有人不耐煩的揮手。


  “滾,真是惡心。”某個女孩捂著口鼻,厭惡的擺手。


  “安娜?叫這個名字的太多了。”一位背著獵物的大叔擺擺頭。


  “不知道。”路人匆匆走過。


  “你誰呀。”也有人直接拒絕。


  就這樣,埃裏奧問了一天仍沒有收獲,他蹲在街角又想了許久,終於有了新的思緒。


  又是一天黃昏,埃裏奧在街上堵住回家的安德魯先生,這位麵包屋的點心師傅。


  “你好,我想問下安娜姐姐的去向。”埃裏奧認真的看向這個男人。


  “你是.……?哦,想起來了,好像安娜確實很照顧你。”安德魯看了看這個瘦黑的男孩。


  “我勸你不用找了,安娜回家了。”


  “回家,回哪個家?”


  “她老家其實是鄰郡的山村裏的,平日住的其實她姨父家,隻是會給些錢做房租。”


  “其實你不知道,安娜挺辛苦的,她賺的錢大部分被姨父拿走了,有時還會把部分錢藏在店裏,讓我幫忙保管。”


  “最近聽說他姨父幫她介紹了個屠夫,就將她嫁過去了。”


  “可是.……”埃裏奧想問好多東西,嫁到哪裏了,對方人怎麽樣,安娜姐姐是開心還是難過等等。


  “你不用多想了,再去打擾人家也不是好事。”安德魯搖搖頭。


  “但我要還錢,我欠安娜姐姐很多。”埃裏奧認真的看著安德魯。


  “唉,這.……”安德魯想脫身離開,但又被埃裏奧幾次攔住,最後隻好告訴他方向。


  “就在城外不遠處的一個小村子裏,大概是東邊?”安德魯說著繞來繞頭。


  “我去找她。”埃裏奧頭也不回的跑了。


  冬日的原野上寒風吹拂,宛如細微的刀刃拂過臉頰,雖然不向北境那般酷寒,但也讓人難受。


  埃裏奧揣著幾個包好的麵餅,在原野上順著道路奔走,根據道路分叉上那簡略的字跡猜測,哪條路可能通向村子。


  走錯了好多路,他花了近三天才終於找到安德魯說的那個村子。


  “村頭有著一片白樺樹。”少年默念這個村子的標誌,然後快步走進其中。


  零星的房屋分布在山坡間,如今依然是深冬,家家戶戶門扉緊閉,隻有門上懸掛著凍青編織的圓環,這是冬日祈福的習俗。


  埃裏奧不得不厚著麵皮敲響一戶戶門扉,詢問著有沒有一個叫安娜的新嫁過來的女孩。


  “不知道。”有人搖搖頭。


  “走開,小鬼。”有人不願理會。


  “最近沒有聽說有人結婚啊。”


  “你是說屠夫嗎,這個到簡單,村子裏往裏麵那家,靠近大石頭和羊圈的屋子就是。”


  “謝謝。”埃裏奧感激的行禮,然後快步跑了過去。


  邁著疲憊的步伐,最後埃裏奧停留在一個房屋前,裏麵傳來讓人害怕的咒罵聲。


  “你會不會服侍人啊,我花大把錢把你買來,可不是養廢物的。”說完能聽到水盆翻到的聲音,緊接著就是啪的一聲巴掌響。


  “對不起,對不起。”埃裏奧終於再次聽到安娜的聲音。


  門扉打開,已做婦人打扮的安娜蹲著水盆走了出來,將水潑向門外,這時她看見了這個站在屋外的孩子。


  “你是.……埃裏奧?”聲音中有些不可置信。


  “是我,安娜姐姐。”少年想上前說話,卻被安娜連忙使眼色,擺手。


  隨即他站在原地,看著安娜將盆放回屋裏,好一會後才悄悄從後門走出,將他拉到隱蔽的樹蔭下。


  “你怎麽來了。”


  “我想還給你錢。”埃裏奧取出懷中的錢袋,還有些溫熱。


  “不用了,你自己拿著吧。”安娜擺擺手。


  埃裏奧怔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最後還是開口問。


  “安娜姐姐現在還好嗎?”


  “還可以吧,你不用為我擔心,還是多為自己考慮考慮吧。”安娜猶豫著,隨後繼續開口。


  “其實你也不用特意感謝我,因為你母親過去幫過我的,我也隻是回報恩情罷了。”


  “以後不要再來了,會讓人起懷疑的,而且會影響名聲。”她稍微說重了點,但隨即又補充。


  “也不是討厭,隻是這樣會好點。如果有錢了,記得去學門手藝,以後也能找個地方安家好好活下去,這樣也不算辜負你母親呢。”


  安娜將手放在身前,回想起十多年前,那時的她還不過是個剛剛長大的小女孩。而那位美麗的夫人帶著孩子路過村子,是她一生都難以忘記的驚豔場景。


  說完後,安娜擺擺手,告別埃裏奧再次走進房屋,不久之後裏麵又傳來一陣責罵和道歉聲。


  聽著這讓人難過的聲音,埃裏奧在樹下站了好久,才默默離開。


  冬祭的慶典來了,他又大了一歲,而生活似乎又變得孤單了一些。


  兩周之後,冬祭慶典在城市裏召開,附近的不少村落也有人來這裏觀賞和參加,街道上大大小小店鋪都掛上了凍青編織的花環,深綠的枝葉和漿果點綴著色彩灰暗的世界,讓城裏的居民露出少有的笑容。


  每年這個時間段,因為天氣原因,難以外出,所以也是少有的休息時刻。大家坐在一起,會討論最近的時事,比如收成,趣事等等,然後坐在熱鬧的酒吧裏烤著火,喝著啤酒,聽那些吟遊詩人彈奏各種故事。


  啾——


  伴隨著破空的長音,貴族的侍從們將煉金術士製造的煙花點燃,隨後城市裏的眾人開始欣賞那夜空盛放的美景。


  嘭!紅色的禮花在高空綻放,深紅的流星宛如雨一般劃過,隨後又是明黃的另一朵禮花爆裂,帶起大片的星雨。


  細碎的劈啪聲中,來附近地域的居民站在街上駐足觀看,有的還微微鼓掌。


  “這些法師還是挺有用的嘛,難怪那些貴族要包庇這些魯爾納逃難過來的人。”


  “不過這些東西也就貴族老爺用得起了吧。”


  “但看看也是不錯的,確實很漂亮啊。”


  “哈哈,這個也是。”城中的平民小聲談論著。


  “你好。”埃裏奧在人群中看到一位熟悉的麵孔,那是前段時間在安娜所在村子裏給他指路的人。


  “哦,你好,是你啊。”他似乎認出埃裏奧來。


  “是的。”埃裏奧點點頭,隨後又問起安娜的情況。


  “這個啊……唉,我勸你還是想開些吧。”他歎息著說了一聲,然後有些想回避。


  “到底發生什麽了。”埃裏奧感到擔憂和害怕。


  “沒什麽,那個安娜啊,現在恐怕已經不在了。”


  平靜的話語宛如驚雷般在埃裏奧腦海炸開,以至於後來對麵這人說了什麽都沒聽進去。


  他於黑夜下奔跑,身體如燒紅的炭火,喘息著熱氣,向之前記憶的方向奔跑。


  城外的那個小村子在清冷的星空下朦朧,他遠離喧囂熱鬧的城市,一頭紮入這冰冷的夜色中,寒冬的空氣在肺部翻滾,讓他感到一陣生疼,但腦海中搖晃的那個背影卻讓他更加痛苦。


  為什麽?

  為什麽?

  為什麽明明前段時間還活著的人,突然就消失了,即便那樣艱難的冬天不也一個個度過了嗎?

  為什麽這次就偏偏.……

  ‘那個叫安娜的女孩自殺了。’大叔那歎息的話語依然在耳側蘊繞,讓埃裏奧久久不能釋懷。


  他發瘋了的跑到那個村子,衝入那戶人家,在一片叫罵和廝打聲中和人爭執,然後又被粗大木棒敲的頭破血流。


  溫熱的血在冬夜裏逐漸冰冷,頭頂的疼痛逐漸麻木,他僵著身體一步步走向村後的山坡,據說安娜就埋在那裏。


  行走在一片黑暗的山林間,埃裏奧的手腳逐漸冰冷,他隻感覺腳上那團肉似乎是別人的,冰冷而僵硬,手扶在粗糙的樹皮上也不會再疼痛了。


  這就是冬天嗎,好冷。


  凍裂的嘴唇即便微微張開,也傳來一陣疼痛,刺激著埃裏奧逐漸麻木的神經,讓他不至於就此倒下。


  黑夜中無法視物,他也無法找到埋葬安娜的地方,隻能漫步在山林,一步步消失在這黑暗中。


  而在這位少年背後,遠方的城市裏,盛大的煙火正一顆顆冉冉升起,綻放出令人喜悅的光彩,這些光雨細碎的滑落,引起人們心中無數美好的遐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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