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月光下的再次相遇
雙腳如同灌了鉛一般，胸口如破風箱一般喘息，巴德再次跑回了格雷特住的小屋前，這時空地上隻留下一攤血跡。
周邊有人打開房門跑出來救火，這可是大事，萬一沒弄好，這邊的房子也會被燒。
之前格雷特被毆打時的聲響要比這要大很多，掙紮聲，辱罵聲，求饒聲，擊打聲持續了很久，但四下一直都是那麽安靜，直到遠方的救火聲傳來。
巴德衝進小屋子裏，房間裏沒有了之前那群人，隻有格雷特滿身血汙的卷縮著躺在角落裏，微弱的喘息著。
“對不起格雷特！我來晚了，我是個膽小鬼。”
看著格雷特淒慘的模樣，巴德淚流滿麵。
坐在幹涸血跡的塵土的地麵，巴德將格雷特小心的扶靠在牆角。
這時的格雷特兩眼浮腫瘀血，已經睜不開了，他似乎想說什麽，但已經沒有任何力氣了，連胳膊也無法抬起。
巴德握著他的手，呼喊著他的名字，想讓他振作點然後帶他去附近的神殿，可惜格雷特一句話也說不了。
然後巴德嚐試著抱起格雷特，但感覺到格雷特身上已多處骨折，並且臉上露出極為痛苦的表情，他又不得已放下。
淚水無聲的流下，溫熱的淚水滴落在格雷特手腕上，濺起點點水漬。
格雷特仿佛是感知到了什麽，手指在巴德手心劃動，巴德小心的看著那根手指。
虛弱的手指劃動的很慢，仿佛很吃力，一筆一劃，傳達著最後的話語。
"不要哭泣。"
劃完之後，格雷特的如同心願已了，慢慢停止了呼吸，身體冷了下來，越來越冰涼，不再有生命的溫度。
霍普蘭爾另一邊，依然沉浸在節日的氛圍中，即便是夜晚，許許多多攤鋪依然沒有關門，燒烤的香味、橙色的燈火、熱鬧的喧嘩聲、逛街的的遊客，充斥在城市中心的街道巷口。
“蕾西，先不要急著回家，等會還有節目呢。”蘭莉兒拉著蕾西停留在一個售賣貝殼的攤位前，旁邊還站著一位黑發棕膚的少女。
“嗯，等會會放煙花的。”
“鈴心你不要說出來啊，一點期待感都沒有了。”蘭莉兒小聲的抱怨。
似乎是察覺到了什麽，洛蘭希爾起身，看了看遠處的天空。
“怎麽了，蕾西？”
“我想起來還有點事，恐怕不能陪你們看煙花了。”
藍色透明的雙瞳隱藏在兜帽的陰影下，洛蘭希爾向身邊的兩位少女輕聲告別，然後轉身離開。
鈴音看著洛蘭希爾離開的方向若有所思，這時旁邊響起友人的詢問聲。
“鈴音怎麽了？”
“沒什麽，話說，你是怎麽認識這位蕾西大小姐的。”
“是蒂蕾拉姐姐介紹的，當時她是”
“這樣呀，那就好，因為她很厲害，說不定你還打不過她。”
“不會吧鈴音，我可是序列5喔，小蕾西最多才序列3吧。”蘭莉兒一臉不信。
“以後你就知道了。”
砰——
砰——
隨著遠方傳來幾聲輕響，一朵朵彩色的禮花在夜空中冉冉升起，如同星星從大地上升起，在空中綻放出繽紛的色彩。
彩色的星星盛放為巨大的流光花朵，散落的光點絲絲縷縷，又如金色的雨從天空灑落，空寂的夜空頓時變得熱鬧起來。
城內的居民和遊客，此時紛紛駐足觀看，一陣陣歡笑聲，祝福聲，祈願聲，在人群中響起。
接著是更多的禮花從地上上升起，壯觀而綺麗的景色如同繪卷一般在霍普蘭爾的夜空展開。
絢爛的煙花不斷升騰綻放，將幽暗的小巷映亮。
一個少年抱著朋友冰冷的軀體走在無人的街道，雙手沉重而又酸痛，遠方的熱鬧是那麽遙遠，如同在兩個世界。
臉上的淚痕於夜風中慢慢幹涸，他緩緩的走著，穿過幽深的小巷，想將朋友埋葬在海邊的小山坡上。
一條細小的河渠穿過城市邊緣，巴德腳步蹣跚的走上一座小橋。
遠方的煙花升起，將橋麵映照，在小河寧靜的水麵上灑下陣陣波光，少年的身影在清冷的火光下隱隱約約，顯得十分孤寂。
前方傳來了輕微的腳步聲，一個纖細的身影出現在橋的對麵，灰色的長靴搭配黑色兜帽長袍，淡金色的長發從帽間探出，被月光鍍上一層淡淡的銀色。
然後腳步聲停了下來。
洛蘭希爾看著眼前這個似曾相識的少年，他的眼瞳一片悲寂，雙手抱著一具失去溫度的軀體，在他的背後遠方，則是黑煙和火光，不時還能聽到人們的呼喊聲。
“還是，來晚了嗎？”
看著這位之前懦弱的少年，她輕聲歎息，心中已經有了不少猜測。
巴德看著橋上這位曾經幫過他的少女，腳步一頓，而雙手終於承受不住重量，跪倒在地上，失聲痛哭，但是雙眼拚命眨動，不讓一滴眼淚流下。
洛蘭希爾靜靜的看著這名少年，好一會後，哽咽的鳴泣聲才慢慢止住。
“您是天神派來拯救我的嗎？”巴德抬起頭，看著眼前這位黑袍的少女。
“可是，為什麽不拯救我的朋友呢。”
“為什麽，為什麽故事中的英雄總是最後登場？”
“你不是英雄嗎？為什麽不能拯救所有人呢!”
他看似質問洛蘭希爾，又仿佛是在發泄自我的憤怒，憤怒自己的懦弱和無能。
雖然這名少年可能並不是真正問自己，但洛蘭希爾還是給出了回答。
“很抱歉，我並不是英雄，也無法拯救所有人。”
“或者說，期待英雄拯救一切是件很可悲的事。”
各種傳說中，大家總是樂於聽到某個勇者或英雄，挺身而出，打倒邪惡的反派，拯救一切。他們將自己的希望和願望寄托在別人身上，而自己安於現狀，不敢改變。
洛蘭希爾站在橋頭，靜靜聽著少年的敘述，講述他的好朋友格雷特短暫的一生。
“為什麽要一直等待，而不是自己站出來？”
看著這位懦弱的少年，洛蘭希爾再次開口，一如那天餐館外的小巷。
“為什麽大家總是將希望寄托在別人身上，寧願向虛無的神明祈禱，躲在角落裏自怨自艾，等待偶遇的貴人，也不肯自己邁出一步。”
“你何時才能成為自己的英雄呢？”
清冷的月光下，少女褪下了頭上的兜帽，銀色的發絲在空中飄舞，鮮紅透明的雙瞳直視著這位被震撼住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