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第14章 彼美淑姬,可與晤言
侯景心裡不是沒有所思所想,但是高歡為人他甚為清楚。兩個人都是虛與委蛇,都是欲擒故縱。既然高歡把話問到了這個份兒上,侯景索性橫下心來答道:「大丞相既有所託,阿勒泰必不負所望。願為大丞相赴梁尋找世子並探以南朝究竟。」
洛陽的夜,似乎一直暗黑如此,陰冷如此。笙歌曼舞總是過往,一切都會過去,過後總是帶著傷感的安靜。
車輿緩慢行進,大丞相高歡在車裡閉目安坐。司馬子如側坐一邊看著高歡毫無表情的面部。兩個人誰都看不出剛出入歌歡宴好的燕娛之地的痕迹。原本看似半醉半醒,其實心裡卻無比地清醒。
「丞相……」司馬子如喚了一聲。高歡卻既沒有動也沒有說話。「侯景此人奸詐,分明早已派人入梁去尋阿惠,如今卻滴水不漏。若是他真的帶人去了建康,阿惠尚不知是危是安。況且,他若是背著丞相與梁帝密約,怕更對大魏不利。丞相何不再派人去……」
高歡完全明白司馬子如的意思,他的身子隨著車輿一搖一晃,卻仍然閉著眼睛,只慢吞吞道,「何須再派人,阿惠尚在建康。侯景他不敢。」最後這幾個字,高歡說的字字如鐵。
司馬子如沒有答話。聽語氣,大丞相對世子高澄頗為信任,在司馬子如想來就是有意為世子找機會歷練。侯景在宴上倒有一事說了實話。他確與妻子感情甚篤。也許他就是有意將這番意思表達給大丞相高歡聽。有意讓高歡認為,有他妻子與三個兒子為質,對他本人的控制也會更有把握一些。但是司馬子如也深知侯景此人奸滑不可信,出入反覆無常。
「我有安排。」高歡看司馬子如無語,便又惜字如金地多說了一句。僅此而已。
「丞相,皇后可曾再傳宮內訊息?」司馬子如心裡安定下來,換了一個話題。
高歡睜開眼睛。這才是目前最讓他牽心的事。高歡自從聽了女兒高常君的話,思慮再三,決定對皇帝元修稍稍放鬆些。他深知,如今大魏的朝內已經是明尊天子,實則以大丞相為尊。所以大魏好,便是高氏安。他本就表面上禮尊天子,如今既便是宮內耳目如雲,對元修的動態了如指掌,也就只心知肚明,並沒有做出什麼反映來。畢竟國事、家事一體,皇后高常君是自己的女兒,那麼皇帝元修是高常君的丈夫,也就不能完全等同外人。
「天子久病不愈,出入又只有宗室內親近者,況久不與皇后見面,避居朱華閣,我總覺得有些蹊蹺。」
高歡還是沒說話。
車駕緩沉,一路直入大丞相府中。
天黑得愈來愈早。黃昏時椒房殿內已經四處幽暗。風不知從何處來,拂動紗幔。皇后內寢燈燭熒熒,高常君微蹙著眉坐在鏡前,而若雲正跪在她身前與之低語。
「平原公主久不入宮是為了避嫌疑,她……」若雲忽然一頓,看了看皇后高常君。終不敢隱瞞,有點滯澀地道,「她已經有了陛下血胤。」
高常君不由伸手握住了案上一把梳子,緊緊握在手裡。
若雲垂首不敢再言。
良久,高常君站起身來,「這事先不要提。如今陛下燕居於朱華閣,外臣不入,就是宗室也只有元寶炬、元毗等數人偶爾侍疾。」高常君已是語氣舒緩、平和,像是說的事情完全與自己不相干。
若雲只覺得皇后越來越像她的父親大丞相高歡。
「去看看,元寶炬、元毗等,有沒有和什麼人過從甚密。」高常君吩咐了一句便向外面走去。「走吧,去朱華閣看看皇帝的病。」
宮內苑後身,園林宏大。以人工鑿河為洛川,土石堆砌浮玉之山。洛川與浮玉山在園林的南北兩端兩兩相望。洛川東西橫亘穿過宮苑園林,而浮玉山便是整個宮苑乃至洛陽城的最高處。巍巍殿閣、精巧亭台,全都依山傍水而建。以山水為魂,殿宇樓榭只點綴其間。從洛陽城中向北觀望,天高雲低,青山之間宮殿若隱若現,如同神仙世界。
皇帝元修自從病後便遷入園內朱華閣燕居。朱華閣建於浮玉山之陽,背依山勢層層而上,真如懸在山腰上。從朱華閣上眺望,面前就是洛川,整個苑囿盡收眼底。
高常君沿石階登上半山,至朱華閣門前停下。若雲跟在身後,看皇后止步,目中若有所思。
「若雲,朱華閣周圍護駕的天子侍從比先前增加了許多。」高常君看著緊閉的宮苑門輕聲道。
「護駕的天子侍從調遣和增加都是前些時日依陛下口諭變換。」若雲回頭看了一眼也低聲回道。
高常君沒再說話,只是不由自己地伸手撫了撫心口,便準備遣人進去請旨候見。
朱華閣大門忽然間完全洞開,高常君還未及遣人叩問,此時便是一怔。居然看到皇帝元修親自扶著平原公主元明月走出來。元明月步履沉緩,朱華閣在浮玉山上又地勢陡峭,但是不管作何論,總是讓高常君心裡不舒服。
元修也在突然之間看到了高常君,他們久已未曾見面。元修止步而立,元明月感覺到他身子似乎微微一顫,扶著她的手臂不自覺地收了回去。元修蹙眉無語,胸口如油潑般灼燒。
還是元明月先持禮見了皇后。
元修沒說話。
「平原公主為陛下侍疾,甚是辛苦。」高常君語調和藹,卻看著元修。
元修偏轉過身去以側影相向,負手而立。
「天晚了,夜路難行,公主多有不便。」高常君轉身看了看若雲,吩咐道,「送公主去朱華閣附近殿內休息,不必出宮去了。」
「皇后……」元明月急呼一聲。心裡害怕,不知該怎麼婉拒,也不敢拒絕。
高常君看著元修。
沉默一刻,元修聲音沉鬱地道,「平原公主還是出宮去罷。」他仍然不肯看高常君一眼。
高常君也沒再爭辯。終於還是有人奉旨送了平原公主出去。
不知什麼時候,侍從、宮女盡數退去,浮玉山半山的朱華閣門前只剩下元修和高常君二人。夜色濃重,山林里安靜極了。久了又好像不那麼安靜,偶爾聽得到一、兩聲蟲鳴,似乎還聽得到洛川流淌而過的聲音。
元修駐足未動,還是半側著身子不肯看高常君。
高常君從石階下向上仰視著元修,心裡竟說不清楚究竟是什麼滋味。終於還是她走上幾步,輕聲打破了沉默,「陛下聖體安康否?」
元修轉過身來,從石階上居高臨下地看著高常君。她仰視著他,雖然他在黑暗裡看不清楚,但極明白地感受到她的殷切之情。他還是硬了心腸,冷著臉問道,「孤的安康竟還這般要緊?這究竟是皇后問,還是大丞相問?」
高常君欲言又止,她知道這個時候提及父親,或是為父親辯白都會適得其反。
「是常君問。陛下是常君丈夫,安康與否於常君當然重要。」她語氣謙柔,藉以掩蓋心裡的無奈和牽念。
元修轉身向石樑下的木門走去,那是通往朱華閣內殿的大門。「進來說吧。」
元修大步在前,高常君慢慢跟上來。
依山攀壁的石階通向拱形石樑下的木門,進了木門僅有旋身之空餘便是狹窄、陡峭的木樓梯。朱華閣建在山腰絕壁,以木柱支撐於峭壁山岩之間。木樓梯是唯一的通路。
元修面無懼色,步子穩妥。高常君則小心翼翼,稍顯得有些費力。
元修的寢宮在第二層。上到第二層,連廊狹窄,僅通一人,而攔板低矮,俯身就是崖下。勁風肆虐時,彷彿整個木製的樓閣都在搖晃。高常君頗有眩暈之感。風吹得衣衫飄飄若舉,腳步也輕飄起來,忙伸手去扶木柱,誰知道竟一錯手沒扶著,身子一歪就像欄外斜去。
高常君心中慌亂,足下一軟。忽然本是走在前面的元修竟一回身伸臂攏回高常君,順勢兜了半圈將她貼在攔板對面的內殿牆上。元修微微喘息,雙手扶著她的肩頭,忽然咳了幾聲,等了良久方平定下來。他摸索著拉了高常君的雙手握在自己手裡。
「你的手好冷。」一邊說一邊忍不住地雙手將高常君的手包容於自己手心內,貼在自己心口處。
高常君先驚后嚇,忽然又是如此一幕,心裡酸辣直起,難以自恃。背依壁上,心卻無法定下來,只覺得全身無力,只有元修雙手支撐著她全身方能站穩。可是覺得元修的手似乎比自己的手更冷。高常君忙抽出自己的手,顫著觸上元修額頭、面頰,竟然處處滾燙。
「主上……我……我去叫人來!」高常君似乎全身又充滿了力氣,便要掙脫元修下樓去。
「不!別走……」元修此刻居然力大無比地又用雙手按住了她的肩頭。高常君拚命掙脫,他只想把她固定在這裡。喧鬧之間,元修忽然低頭吻下來。雙唇滾熱,周圍一下子安靜下來,高常君完全定在此處。
良久,元修抬起頭,兩個人都氣喘吁吁。「進去……進去說話……」他在灼燒的迷亂中看著高常君。
高常君終於點了點頭。
夜已經很深了。
元明月的車駕踽踽獨行。暗夜之中車行的聲音聽得清楚而顯得沉重,但是需要靠眼睛去辨別的路卻因黑暗不那麼容易認出來。
「公主……」
平原公主元明月似乎是睡著了,上車后倚著車壁雙目緊閉。可是「息率」作響的泣涕聲又恰恰證明她並沒有睡著。芣苢忍不住低喚了一聲。
「阿姨……」元明月的聲音果然帶著哭泣的音調,略有沙啞而低沉。
「公主別傷心,陛下是怕公主在宮裡身處危境。皇后畢竟是大丞相之女,難免會對公主心有惡念。」芣苢說話時很親和溫柔,彷彿整個車裡都暖了,亮了。
「別寬慰我了,」元明月抬起頭,拭了拭淚,「主上心裡早就只有高皇后一人了。既然肯瞞我,不是怕我傷心,還是因為在意。主上心慈,念我對他痴心,又憐念我腹中骨肉,所以不肯見棄於我。他與高皇后原本勢不兩立,其間羈絆頗多。因緣際會到如今,也是上天註定,人力不能為之的事,我也只有順天應命了。」
「殿下,人力未必不如天命。侍中斛斯椿功夫做足才讓陛下前些日子漸漸疏遠了高皇后。遠了高皇后也就遠了大丞相。陛下心裡已經厭棄大丞相,日後必定除之,這不正是南陽王殿下等人要的結果嗎?也唯有如此陛下才能真正掌天子之權柄。公主奔走牽連不也正為此事?今日殿下實在該留在宮中,這樣主上惦念公主,高皇后必然沒有可趁之隙。」
元明月心中感傷,一邊撫了撫厚重衣服下面的小腹處,一邊嘆道,「沒有用的事,何必去做。我就是留下又能如何?主上已經是自己管不住自己了。」沉默了一刻又道,「斛斯椿說高歡是奸佞,早晚要弒君奪位,這話他說的多了,久而久之主上已經對高歡心生嫌惡。也正因如此才疏遠了高皇后。可是誰又知道主上心裡的煎熬。斛斯椿此人舌燦蓮花,我倒看不懂了,他又是什麼人?我兄長南陽王,還有元毗等人就這麼信他?主上他……」
元明月語中沉重感傷,最後竟無語凝噎。對皇帝元修的憂慮和痴心不言自明。芣苢也無語了。
朱華閣內簾帳低垂。元修不再渾身滾燙,身體疲倦極了,但因病勢減弱,身體也輕鬆極了。高常君倚在他懷中沉沉入睡。
「主上……」高常君夢中囈語,「大丞相是我父親,主上是我丈夫……誰都不能辜負。」
元修低頭注視高常君許久,抬手輕輕撫了撫她的鬢髮。在她醒著的時候他沒有這樣做過。事到如今,他心裡其實是排斥與她親近的,可是偏偏只要見到她就身不由己。
「覺得為難是嗎?」元修獨自嘆息,「孤比你更為難。」江山風雨飄搖;廟堂之上人心四分五裂,皇權旁落;後宮中恩情纏綿糾葛,猶如亂麻……他聲音漸漸低沉,最後直至無語。
天要亮了,誰知道天亮后又是怎麼樣的一天。元修不想再去想,只是擁緊了高常君,也閉上了眼睛。
洛陽秋日如春日。本來已時值近冬天,但不知道為什麼,最近忽然天氣反常。陽光和煦,東風送暖,接連多日以來皆如此。南陽王元寶炬府中內寢院子里有一株桃樹,本來春天時已經開過花,現在花期已過,這些日子天氣反常,這株桃樹竟然又開花了。
南陽王嫡妃乙弗月娥早上一推窗便看到了窗外燦燦一樹粉紅,桃花開得那樣好,簡直比春天時候開得還好。月娥未及梳洗,星目披髮,只著一件妃色灑紫花寶襪便出門來看花。肩背完全裸露,忘了秋日畢竟是秋日,再像春天也已經不是春天了。輕輕撫弄枝上桃花,完全不顧已是風寒所浸。也沒注意到自己的丈夫剛剛起身只穿了中衣的南陽王元寶炬正從房內出來,慢慢走到她身後。
「總是這麼不在意自己。」元寶炬極溫柔地道。似乎是怕自己的突然出現嚇壞了正聚精會神的月娥。
月娥轉過身來時,奴婢已經在元寶炬的示意下取了帔帛來。元寶炬接了親手給月娥披在肩上,同時將她披散的頭髮輕緩地撥弄到一側肩頭。
「這不是開花的時令,可是卻開得這樣好。」月娥蹙著眉,目中淚光盈盈,不知被觸動了什麼。
「既然花開得好,就只管賞花,何須思慮重重。」元寶炬倒毫不憐惜地掐下一枝桃花簪在月娥發上,微笑著欣賞。
月娥忽然驚呼一聲,伸手去撫頭上簪花的地方,指上竟然染了血跡。原來折枝的時候桃枝帶刺,把頭上皮膚划傷了。花枝落地,月娥看著指上的鮮血,心裡更悲從中來。
這一驚呼元寶炬心頭一顫,毫不憐惜地踏著地上落英把月娥攬進懷裡,自責道,「是我不好,傷了你。」
「殿下……」月娥好像怕他忽然消失一樣,雙臂緊緊圈了元寶炬的腰。「我怕……你能不能……」她欲言又止,沒再說出心裡想說的話。
「月娥,」元寶炬輕輕地舒緩地撫弄著她的頭髮,「我是拓跋氏後裔,不得不如此。既便心裡知道,有些事做了也未必有用,可我必須去做。」元寶炬輕輕拍了拍乙弗氏的背,「只能愧對你了。」
忽然一陣風來,其寒徹骨,元寶炬將月娥緊緊護在懷裡。勁風且急,竟然將這一樹的桃花瞬間吹落,枝頭一瓣無存。剎那間,地上一片粉紅,落英成陣。兩個人相擁而立,心頭都湧上陰霾。
「可惜。」月娥在元寶炬懷裡看著地上的桃花嘆道。「不如剛才就摘了去給殿下煮桃花粥。」
「桃花也好,落英也罷,我都無意於此,我只要你。」元寶炬攏著月娥的肩頭引著她往房內走去。「麥積崖,我一定陪你。」聽他語氣里雖有感傷,但是無比肯定,月娥心裡沉甸甸的。
黎明時涼霧漸起,不見了明凈如洗的秋空,不見了長江上的迢迢水路。江南秋色全都籠罩在霧中,隱而不現。薄霧中,一隻樓船從江北而來,慢慢向南岸靠近。船頭一膚黑髡髮的中年男子沉默肅立。
「郎主,」一束髮袴褶的黑衣人從艙后繞出,由身後窺視立在船頭的侯景,然後俯首趨至近前,小心翼翼地執禮,低聲道,「小奴向郎主復命。」
侯景慢慢轉過身來,打量著身前的家奴,臉上沒有一絲表情。
「吾等自洛陽一路追索世子高澄。世子路上無事,到了建康倒膽子頗大,闖了梁帝修行的同泰寺,又闖了黑龍湖宮苑禁地。在同泰寺內,小奴等尋得極好的機會下手,世子正與梁皇帝蕭衍在一起。不管是殺了世子還是殺了蕭衍都對郎主有功,若是一箭雙鵰更好。只是忽然來了一個黑衣人,救了世子。梁皇帝也知道世子闖入同泰寺,只是不知為何,他並未深究,放走了世子。」
侯景聽著家奴呈報,一邊沉思,後方徐徐道:「梁帝心慈,不似高王多疑心狠。」
「郎主,」那家奴看侯景只說了這一句,沒有怪罪的話,於是躍躍欲試道,「世子還滯留建康,小奴等再尋機……」
「不必了。」侯景打斷他,「此一時也,彼一時也。彼時我知道世子早晚繼位,恐不能長相與,不如早結果了他。此時大丞相把世子安危著落在我身上,世子便不能再有閃失。」他停了停又道,「梁帝此人有趣。」
看侯景談笑間又把話題轉到梁帝蕭衍身上,似乎對這個南朝皇帝非常有興趣。可是侯景話鋒一轉又吩咐道,「去看看那個救高澄的黑衣人是哪裡來的?」
家奴正要銜命而去,侯景忽然又喚住了他,問道,「世子在黑龍湖可曾見過什麼人?」
家奴一怔,想了想,回道,「世子聽到音律聲,誤闖黑龍湖宮苑,見到了梁帝孫女公主蕭瓊琚,被大將羊侃的女兒羊舜華所擒。」
侯景大笑道,「鮮卑小兒,紈絝子弟,也不過如此。」
涼霧裡的樓艙中輕寒瀰漫,黑夜還未完全過去,曙色未起,江上一片沉寂。江水滔滔,樓船在江邊被激得一搖一盪。崔季舒此時睡得正酣,他下意識地往被子里縮了縮。
忽然「咣當」一聲巨響,艙門被一腳踹開,一陣涼風灌入,隨之一個白色身影極輕盈地躍入。
高澄大喝道,「崔季舒!」
連連巨響怒喝,崔季舒想不醒也難,他立刻從床上彈起,掀被下床,睡眼朦朧地站在高澄面前,「公子有何吩咐?」一邊說一邊忍不住打哈欠。
高澄一副極精神的樣子,似乎昨晚沒有入睡也一樣精力旺盛。他那雙漂亮的綠眼睛盯著崔季舒看了半天,唇角微微上挑,邪氣地一笑道,「本公子要吃江里的鮮魚,你即刻就去捕來。」
「啊?」崔季舒一下就驚醒了。這麼冷的江水,連天都沒亮,要他去江里捕魚?別說他不會捕魚,就算會,怎麼他也是博陵崔氏,書香世家,做這樣的事?可是世子難於服侍,他怎麼敢說不去?
高澄忍著笑有意任性使氣。
「怎麼?你郎主要吃鮮魚,些許小事,你都不肯?」就在高澄壞笑,崔季舒為難的時候,艙門外忽然又有一個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