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第13章 將仲子兮,無踰我牆
同泰寺本在一座山坡上。依緩坡層層遞進,最高處再忽而擢高,就是藥師佛塔。從佛塔往後是同泰寺後身圍牆,出了圍牆便不再是同泰寺界地。自同泰寺後身再層層而下,下了山不遠處便是黑龍湖。
黑龍湖乃數片水泊似斷似續連成,亭台軒館依勢點綴其間。黑龍湖,是民間禁地,皇家別苑。此刻高澄和崔季舒就在黑龍湖別苑的牆外,聽著宮苑裡傳來的笛聲。
高澄逡巡良久駐足抬頭看這宮苑的圍牆。白牆青瓦無甚特別,但是牆高數丈,嚴密隔絕了宮禁內外。高澄解下佩劍隨手扔於地上,又脫下身上寬身大袖的外衣也扔在地上,露出裡面穿的白色袴褶。這下真是渾身輕鬆。
「過來」高澄示意崔季舒趴跪在牆角下。
崔季舒不敢不從,苦著臉照吩咐做了。
高澄助跑數步,先踏上崔季舒的背脊,用力蹬踏,瞬間借力一跳。崔季舒起身抬頭看時,高澄已經躍上牆頭。
「公子,我上不去。」這下崔季舒急了。他知道憑自己的那點武藝真的上不了這麼高的牆。
高澄站在牆頭左顧右盼,發現距自己數丈的牆外邊上稍遠些竟有棵樹。早知如此,又何必費這個力拿崔季舒做跳板。
「過來。」高澄一邊喊崔季舒一邊踏著牆頭向那棵樹狂奔而去。腳下健步如飛卻穩妥無虞。
「公子……煩勞公子援之以手。」崔季舒跑到樹下可憐巴巴地抬頭仰望站在牆頭而高高在上的高澄。
「脫衣服!」高澄面無表情地吩咐道。
「脫……脫衣服?」崔季舒既覺得奇怪,又很為難。
「你倒是脫還是不脫?」高澄忽然厲聲怒喝。
「脫……脫……公子息怒。」崔季舒也解劍寬衣。可他裡面穿的是中衣,不比高澄的袴褶,是不得見人的。
穿著中衣,崔季舒沿樹攀援,頗為笨拙。
高澄邪邪地暗笑,一邊躍上樹梢,順手摺一長枝又躍回牆頭。
崔季舒正攀爬,忽然勁風一掃,面上極疼,然後被什麼東西卷在腰上,接著便有一股極大的力量將他提上牆頭。
高澄站在牆頭,隨手把穿著中衣的崔季舒往牆裡地上一扔,然後自己也從牆頭躍下。兩個人已經進入了黑龍湖宮苑。崔季舒在草地上疼得直打滾,又不敢說話。
先時樹影森森,然後漸漸開闊。沿路前行,月光下湖水閃閃發亮。一點一點,一片一片,蜿蜒纏綿,傍山而過,延入深谷。池邊舞榭,溪上軒館,湖中亭台,處處都是依水而建的精巧屋舍。高澄和崔季舒不辨東西地盲目前行,唯有笛聲作為指引。高澄旁若無人,而崔季舒則唯恐遇到人。
走了一段,笛聲忽止,但是眼前豁然一亮。穿過一帶疏林密草,前面一灣淺溪。月光下溪水澄澈,連溪底的鵝卵石都看得清楚。音律聲止,一下子安靜下來。仔細聽,聽得到溪水流過的叮咚聲,偶爾還伴有一兩聲蟲唱。
距岸邊不遠的淺溪之中有一座四面軒敞的舞榭。舞榭完全為碧竹所建,精巧至極,不建於高台,以修竹數竿為四腳,聳立於溪水上。琴笛鐘磬陳設有序,舞姬歌女數人侍立於側旁。
正中一妙年女郎,高髻麗服正端坐於一張琴后。手如柔荑,高抬緩落,十指輪撥,琴聲琮琮而出。
「誰言生離久,適意與君別。衣上芳猶在,握里書未滅。腰中雙綺帶,夢為同心結。常恐所思露,瑤華未忍折。」
女郎一邊彈琴一邊唱起歌來。聽聲音年紀尚幼,但是清脆柔婉,可以想見是個性格極為溫柔的人。
「有所思?此乃樂府詩歌。」崔季舒總算忘掉了自己的尷尬,一瞬間已經被妙絕的琴曲詩詞所吸引。
高澄沒說話,立於溪邊旁若無人地看著不遠處舞榭正中的人。
「公子遠於隔,乃在天一方。望望江山阻,悠悠道路長。別前秋葉落,別後春花芳。雷嘆一聲響,雨淚忽成行。悵望情無極,傾心還自傷。」
舞榭中女郎繼續輕吟淺唱,帶著一絲淡淡的如泣如訴的感傷。她身後舞姬隨之翩翩起舞,舞姿輕慢,似乎是怕驚動了什麼人。
崔季舒能解琴曲中真意,不禁皺了皺眉,脫口道,「此首有所思,是故去的太子蕭統所作,女郎如此感傷,難道故太子是她良人?」
高澄心裡起伏不定,慢慢也湧上淡淡的傷感,口不能言盡,心不能思盡,連自己也不知道究竟為何。好半天才對崔季舒道,「不過是一首樂府而已,感時傷世只一時,就算蕭統曾是她良人也已經故去久矣。」說完,他又前行數步,雙足涉溪,溪水漫足而過濕透襪履也不曾有感知。
高澄看清楚了彈琴的女子。她美麗到極致,如同霧中月、煙中柳,和他的距離說遠不遠,說近不近,又似遠似近。她安靜恬淡地坐在那兒,而吸引他的正是這種安靜。彷彿只要在她身邊就遠離塵囂,把俗世的妄念都拋得乾乾淨淨。他從來沒有過這種感覺。
「公子,不能再往前走了。」崔季舒焦急地在高澄身後低喚。
高澄充耳不聞。
奇怪的是,這時候舞榭里不只琴止歌歇,那女郎似乎吩咐了什麼,舞姬們匆匆退下,而只留女郎一人安坐不動。
這時候,女郎竟然抬起頭來向著這邊看了一眼。她只看了一眼便又開始彈琴,她一邊彈琴一邊閉上雙目,似乎徜徉於琴意中不能自拔。
「將仲子兮,無踰我里,無折我樹桑。豈敢愛之?畏我父母。仲可懷也,父母之言,亦可畏也。
將仲子兮,無踰我牆,無折我樹桑。豈敢愛之?畏我諸兄。仲可懷也,諸兄之言,亦可畏也。
將仲子兮,無踰我園,無折我樹檀,豈敢愛之?畏人之多言。仲可懷也,人之多言,亦可畏也。」
女郎一邊閉目彈琴一邊吟詩,慢慢地唇邊浮出一絲笑意。有點得意有點頑皮,像是在和誰開玩笑。
這笑意直漾進高澄心裡暗合了他的真性情。他再也忍不住便想涉溪直上。忽然卻被身後的崔季舒拉住了。
「將仲子……無踰我牆……公子,這女郎就是在說你,她是在與你玩笑,已經被發現了,快走吧。」崔季舒一邊說一邊使勁往後面扯高澄。
高澄還沒等說話,忽然覺得眼前一閃,一個白色身影猶如飛天飄飄而降,落在身前。金風一掃,利刃加身,一柄鋒利的劍已經直指咽喉。
琴聲止了,女郎也不再吟詩,她仍然高高安坐於台榭之上,清楚地看著眼前的一切。
高澄只看到眼前極近一個白衣披髮的女子神色冰冷地以劍相向。他的命在她手裡了。不知道為什麼,卻彷彿顧不上性命,只覺得她容色清麗極了。月光下白衣女郎髮絲拂面,像溫潤清澈又雕飾雄健的漢玉珍品,等著懂它的人傾囊相易。但是此刻她卻冷靜而鎮定地等著了結他的性命。
「汝何人?」高澄急問。
「你不必知道。」白衣女郎冷冷答道。
「舜華……」台榭上的女郎輕喚。
白衣女郎快如閃電般出手,拎住了高澄的衣領,點地騰空,如飛般躍上台榭,順手將高澄甩在地上。
「公子!」崔季舒顧不得自己只穿著中衣,涉溪奔來。看到剛才高澄被甩在地上的一剎那間,真不知自己心裡是什麼滋味。
高澄從來沒有輸得這麼狼狽過。他不信一個纖纖女子竟然這麼勇武。等他站起來的時候,那白衣女郎的劍已經又指上了咽喉。
「你不是梁國人,你是從北邊來的。」彈琴的女郎倒是極溫和,說話聲音輕柔直率。但她只抬頭看了高澄一眼便很肯定地下了結論。
「汝究竟是何人?」高澄從地上爬起來,顧不得回話,卻向侍立於那溫柔女子身側的白衣女郎迫上一步,急問道,「乞請告之?」
頸上一道尖銳的痛楚傳來。疼痛之後是又痛又癢,鮮紅的血順著脖子往下流淌。原來那白衣女郎並沒有對他有一絲憐惜,銀光閃爍處早已以劍相逼,竟真的割傷了他的皮肉。疼痛喚醒了高澄,他回頭看這劍的主人。白衣女郎雙目寒光射來。
「我並未見罪於卿,何必如此狠心?」高澄竟似顧不得痛處,直視不避,白衣女郎似乎手中微顫。高澄伸手撫頸,指上染了鮮血,他反逼上一步,低嘆道:「如今我已命懸卿之手,不必爭這一時。」
白衣女郎穩住劍鋒,仍然以劍封其喉道:「我本無心,何來狠心。但你若再敢近公主身側,必無性命。」
「舜華不必如此,我要他的命做什麼?」彈琴的女郎站起身,聲音輕柔地吩咐。
白衣女郎聽了,方將劍撤回。
崔季舒在台榭下暗自思索這女郎的身份。
「你不是故太子蕭統遺妃,又是何人?怎知我是北人?」高澄急切問道,好奇心頓起。
彈琴的女郎皺眉淡淡一笑道,「故太子是我先伯父,今太子是我父親大人。若是問我如何得知你是北朝魏國人……」她指了指自己的眼睛示意高澄,沒有再直接說下去。高澄雙目碧色,一望而知與眾不同。
「公主殿下見微知著,我乃北魏鮮卑人。」高澄侃侃而談。「與家奴遊歷南朝,初入建康,誤闖宮禁,見罪於公主。」
「高牆數丈,門扉緊閉,何來的誤闖,分明是有意窺探。」一直沉默的白衣女郎忽然冷冷回道。
「不必追究了。今日我在此悼念先伯父,不想生事。舜華你送他出去,不要再驚擾了別人。」公主一邊說一邊轉過身去,似乎是要離開的意思,只是猶豫而不去。
高澄意念中一動,但是人並沒有動,只看著她的背影。
白衣女郎帶著沾滿血污的高澄和一身泥水的崔季舒一路向宮苑外面走去。崔季舒看著她的背影,又看了看跟在白衣女郎身後的高澄。覺得其人就像是天上的月亮,皎潔雖皎潔,但一身清冷就足以拒人於千里之外,不知道世子動的是什麼心思。路上也曾遇上侍衛軍士,似乎對白衣女郎都非常聽命禮敬。既便看到高澄和崔季舒也不多加詢問。
出了宮門,白衣女郎立刻止步,看著高澄和崔季舒,似乎是要等他們走了好回去向公主復命。
崔季舒恨不得立刻就走。高澄卻反身迎著白衣女郎走上數步,兩人之間不足盈尺。白衣女郎握緊手裡的劍與他四目相對,仍然目中冷冷。
高澄自嘲般一笑道,「生平首次輸於女子,幸甚,幸甚。」
他再迫上一步,白衣女郎出手快如閃電,冷光一閃,已經拔劍出鞘。但高澄比她更快,只消以二指點其肩井、臂肘處。暗夜中一聲巨響,劍已落地。白衣女郎也身子一軟向地上倒去。高澄伸臂將她撈住,沒有讓她倒地。
「世子!」崔季舒以為高澄必遭不測,脫口驚叫。
「你究竟是誰?」白衣女郎儘管受制於高澄,在他懷裡不能動一動,但還是目中冷冷。
「賤名阿惠。」高澄不理崔季舒。「我並無別意,只欲知汝名諱。」
沉默了一刻,白衣女郎終於聲音極輕地回答道:「羊舜華。」
有女同車,顏如舜華。一旁的崔季舒在心裡默念,世子的那點喜好他心裡極為清楚。
高澄扶起羊舜華微微一笑道,「回去復命吧。」說罷轉身便走,頭也不回地向不明所以的崔季舒大聲吩咐道,「崔季舒,要是再跟不上,你就留在這裡。」
小步急趨追了好久,崔季舒才跟上高澄。一邊叫道,「世子,你的傷處要不要緊?」一邊忍不住停下來喘息。崔季舒體態偏胖,又不像高澄出入軍旅,動輒征伐,身手敏捷。
高澄終於停住腳步,回身站定了冷冷看著崔季舒,「傷處?此時方想起誰是郎主,誰是家奴?此時方想起你郎主的傷處?」
崔季舒張了張口,但沒說話。不就是在同泰寺遇險先逃嘛,世子也太記仇了。於是滿腹委屈道,「世子再生氣,我也是世子家奴,跟定了世子。」
高澄沒再說話。崔季舒膽子是小了點,但是他畢竟心地純和,不負心機,是真心與他為友。就如同他的父親高歡和司馬子如一般。
「再說,世子愛姝色,所以自己有心讓著她,哪裡知道這女郎出手這麼狠。」崔季舒小聲抱怨道。
高澄回想起剛才情景,不由自主地伸手撫了撫頸上傷口,若有所思道,「羊舜華,若我猜得不錯,其父便是梁甫羊侃。將來可敵我大魏的將軍怕也只有此人了。」
羊侃先祖為宋時武帝部將。其後人因故歸魏,卻常思故國。至羊侃時顧念先人遺願,終歸南朝。
沒想到高澄顧念這麼深,崔季舒無話可說。
「皇帝好佛道,公主愛鐘律,下必更甚之,南朝已不是我大魏所患了。」高澄嘆道。「禁地、宮苑尚疏於防範,更何論它處。」
崔季舒心裡始覺肅然。原本以為世子年紀尚輕,無非只是好異色,喜玩樂而已,沒想到他心思竟然如此細緻。
建康的秋天帶著夏天的餘韻。江南秋色是渲染出來的。遠山恬淡而宏闊,近水清明而澄澈,江南的秋色就是這麼一種明凈。
洛陽的秋天便是冬之早信。日色慘淡,昏黃厚重的雲連成片,朔風剛烈,綠色盡褪,四處灰糜。今日的洛陽城更在蒼勁雄健之外瀰漫著已經滲入骨髓的衰敗。
陰騭、慘淡,如冬日般的秋天,洛陽城內幾乎家家緊閉門扉。宮裡傳出皇帝元修生病的訊息,以至耽於朝政,只能委大丞相高歡監理國政。皇帝為了養病,已經移入宮內苑偏僻處的朱華閣安居。外臣一概不見,只有少數宗室至親如南陽王元寶炬等,可以探視侍疾。
內庭空寂冷落,外朝變化莫測。而此時后將軍,尚書左僕射孫騰的府第在緊閉的大門內卻是另一番景象。
堂內歌舞昇平,席上肥甘厚膩。鼓瑟吹笙間座上佳賓觥籌交錯。席前一舞者是孫騰府內舞姬,看年紀尚幼,眉目間依稀竟似平原公主元明月的樣子。
「孫將軍從哪裡覓得如此舞姿絕佳者?」司馬子如持觥起身至孫騰身邊笑道,「舞姿如何倒在其次,難得竟與平原公主面目這般相類。」司馬子如已微醺,他半是讚歎半是調笑的語調更讓孫騰不好意思。
「司空戲謔,下官不敢受。」孫騰也持觥相對,他求娶過平原公主元明月的事在司馬子如那裡不會是秘密。「下官將此舞姬收入府中後方知其父是宗室後裔,名元泰。她也算是元泰的庶女,總不忍見她流落街頭。」籌謀、剛勇兼備,弒君時尚且膽大、狠辣,此時竟又是另一番兒女心腸。
「郡公,你看這舞姬如何?若中意,便使孫將軍贈於你。」高踞上座的大丞相高歡也持觥向側坐在旁的侯景微笑道。他的語調里聽不出是真是假,也看不出究竟用意何在。
孫騰和司馬子如卻都放下手裡的酒器暗暗細聽。
侯景離座正色謝道:「阿勒泰感念大丞相盛情,只是愧不敢受。阿勒泰與妻子貧賤時即為夫妻,情深意篤,絕不見棄。妻子為下官育有三子,撫育長成,辛勞日久,下官感念至深。有妻有子,是心頭所最倚重者,心愿足矣,不敢多求。」
孫騰暗暗長息一聲,長跪而再次坐回,不能自持地捧回酒器。
司馬子如不知心裡在想什麼,只是摒退侍者,低著頭自己只管舀酒。
「笑談,笑談。」高歡一飲而盡,他示意侯景歸位。誰都知道他與妻子婁氏也是患難夫妻,不離不棄。「卿有子,我亦有子,只是我之子不似卿之子馴順。年紀漸長,也只能由著他了。」
「我亦有子」自然指的便是世子高澄。侯景暗自查看,高歡言語之間對世子高澄滿心溺愛。這樣重權在握不容人拂逆的人竟對兒子如此隨順,這雖在他意料之內,但還是免不了有點驚訝。
一邊的司馬子如又展顏自飲,孫騰卻似乎仍有心事。
「我之子怎比丞相之子?我子亦是丞相家奴。世子前程未可限量。只是……」未可限量說的含糊其辭,既不至於招來高歡反感,又讚譽高澄在先。侯景看著高歡表情變化緩緩道,「世子滯留南朝日久,讓人擔憂。」
高歡啜飲良久,語氣平和地道,「卿愛吾子之心我甚欣慰。只是此子脾氣倔強、暴烈,只因一語不和便與我治氣,我為父者難以謙謙就下,無人居中調停,甚難啊。」
一時無話。司馬子如忽然獨自大笑道,「孫將軍府上的酒甚妙。」
「大丞相……」侯景看了一眼司馬子如,「公既與丞相以友相稱,想必是居中調停的最佳人選。」
高歡也看了一眼司馬子如,忽然惆悵起來。「至尊久病,我心甚憂,望萬景不負主上拔擢之恩,力鼎當朝。只是阿惠居梁不歸,我亦有憂。憂之不在吾子,在社稷耳。南朝早晚為我之患,萬景如能赴梁一探究竟,一來調停於我父子,二來探得彼實情以遺社稷,以此報主上厚恩,則甚好。」
高歡甚少這麼感情外露。侯景一言不敢發,只是謙卑靜聽。
孫騰用力握了握手裡的酒器。
司馬子如則似乎很欣慰。
「萬景,卿意如何?」高歡追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