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一章
見她就這樣悶在懷裏, 乖巧聽話的模樣。
一動也不動。
陳述淡淡別開眼, 嘴角倒是憋不住勾出一抹弧度。
窗外的某人再次打破了兩人的平靜。
宋斯拉著嗓子, 又一次大聲的喊：
“阿述, 你倒是快來幫幫我啊, 我要被這兩人虐死了。”
他神情有些委屈, 皺眉瞪著周齊許嘉業。
周齊耍賴的朝他做了個鬼臉：“又搬救兵啊。”
倉庫裏的陳述不知聽沒聽到。
他嫌棄的偏著頭, 擰眉，嘴裏嗤了一聲，“嘖, 這人。”
安靜抵著他胸膛，緩緩站直，離開他的懷抱。
她輕聲說：“你去吧, 他們等你很久了。”
陳述蹙著眉心, 低下頭看她：“那你。”
安靜彎了彎唇：“我沒事，待一會我也走了。”
陳述仍筆直的站著, 絲毫不肯動, 直到安靜無奈的推了推他, 他才走了幾步, 停了下, 又伸手摸了摸安靜的臉，說：“嗯, 那我先出去了。”
安靜乖巧的點頭。
陳述走後。
她坐在窗戶邊的陰影下，手托著腮, 看著外麵。
煦風吹著, 安靜眯著眼。
不知何時，視野裏有了陳述，他垂眸走向宋斯周齊他們，宋斯又是一陣大呼小叫，忙到陳述身邊做低服小，給他敲肩膀，陳述不耐煩的扯開他，心情有點壞。
宋斯還是笑嘻嘻啊，下一秒就把球扔給他，速度很快，陳述抬眸，伸手輕鬆的接住。
安靜換了個姿勢。
就這樣靜靜的看著他，眼裏氳著透明的光。
跨年的那天。
教室裏，班主任洋洋灑灑的長篇大論，說完月考說卷子說完卷子說作業，直到說完最後一句話，頓了頓，才帶著笑意開口：“同學們，明年再見了。”
同學們笑嘻嘻，後排的幾人翹著腿痞著笑，懶洋洋重複著話：“明年見啊，老師。”
明明坐在最後排，聲音卻比誰都要大。
接下來，老師點點頭，走出了教室。
刹那間，同學們喜氣洋洋的收拾著書包，這是今年最後一天，而且還放三天假，他們精神抖擻，即使上了一天的課到現在也沒感覺了。
安靜和安玥先回了家。
她們準備把書包放家裏，換好衣服，再出來跨年，總不能穿著個校服就這樣跨年吧。
宋斯他們也是這個意思。
所以約定了晚上八點在九江路見麵，這個地方離大家的住處都很近，靠近離花江，而且周圍的商城飯館也很多。
臨近七點半。
安靜在門口穿著鞋子，安玥站在一邊等她。
陸美華還有點不放心的樣子，多問了一句：“是男同學還是女同學啊？”
安玥剛想說話，在沙發上看報紙的安向逸搶先開口了，笑嗬嗬：“你管她們呢，不管是男是女，今天好好玩玩，記得拍點煙花照片帶回來給爸爸啊。”
陸美華對安向逸這種態度有點不滿，暗自翻了個白眼，不過倒是沒有再說話，隻是暗暗囑咐：“回來的時候打輛車回來，要是沒有車打電話給爸爸，叫爸爸去接你們，記得別走小路啊。”
姐妹倆齊齊點頭。
陸美華這才放了心。
她倆打了輛車去九江路，還沒下車的時候就看到一堆男生閑散的站在交叉路口，他們脫了校服，穿著休閑的衣服，完全看不出是高中生的模樣。
陳述偏著頭在聽人說話，他身上總有種無形的氣場，偶爾垂首吸了口煙，姿態懶懶的，手指尖的火光或明或暗。
月光傾斜在他身上，他站在陰影裏，偶爾抬頭的時候，能看到他眉目冷淡的側臉。
安玥下了車後。
她眼睛一掠，一張臉倏地冷了下來。
安靜有些奇怪，朝前望去，當看到和他們站在一起的陸隔的時候，就知道了原因，她笑了笑，拉著安玥的手托著她走向前。
安玥很不情願的跟著，撇著嘴。
宋斯正對著她們，第一眼就看到了，他朝陳述點點下巴，示意了那邊，陳述偏過頭側目。
感受到對方漆黑的視線，安靜不知怎麽，心口微熱，她低頭看著地麵自己的影子。
還沒走到跟前。
就聽到了陸隔和宋斯吊兒郎當的聲音。
安玥皺眉，視線盯著宋斯，質問他：“你怎麽沒說這個人也要來啊？”
要是有這個人的話，她是死都不會出來的。
宋斯摸了摸鼻尖，輕聲嘟囔：“要是說了你就不出來了嘛。”
他有多蠢才會說出來哦。
安靜怕眾人尷尬，悄悄拉了她的袖子。
安玥沒再說話，但繼續皺著眉。
陸隔笑嘻嘻的湊到她身邊，眯眼看她：“怎麽，這麽不想看見我啊？”
安玥瞥他一眼，吐出幾個字：“明知故問。”
陸隔歪嘴笑了笑，微微彎了腰，“那對不起您勒，真不好意思，今晚我可得使勁在您麵前晃，直到––”
安玥下意識的問：“直到什麽？”
陸隔眯著眼，輕聲說：“直到你喜歡我為止啊。”
周圍靜了一瞬。
旁邊的兄弟們這一幕盡收眼底，紛紛鼓掌。
但不包括陳述。
遲遲響起宋斯那玩世不恭的的聲音：“哇，666哦，陸哥哥，兄弟們都學到了學到了哈哈哈。”
安靜有些目瞪口呆。
安玥則是氣的渾身發抖，卻還是不甘的撇過眼睛，不看他那張討人厭的臉。
宋斯又轉頭搭著陳述的肩膀，擠眉弄眼的問：“阿述你學到了沒有？”
陳述不屑的扯了扯嘴角，瞥他一眼，看他像看傻子似的，不鹹不淡道：“你很空？”
宋斯切了一聲，“無聊。”
安靜瞄了他一眼，不知什麽時候，他手裏掐了煙，動作斯文，神情懶怠。
安玥望著遠處，突然出聲，“紀沅來了。”
眾人齊看過去。
紀沅從遠處跑了過來，臉上微微紅潤，額上沁了點汗，她喘了口氣，忙說：“對不起，我來晚了。”
宋斯笑著說：“沒事啊，我們也剛剛到。”
他看了眼手表，皺著眉頭，又說：“走走走，去吃烤肉，餓死了，我已經訂好座位了。”
周齊笑了笑，插科打諢的調侃他：“行啊，宋小斯，今晚一切活動交給你了。”
宋斯挺了挺胸膛，頗為大氣的拍了拍胸膛，“沒問題，包在我身上了。”
他先走在了前麵。
然後後麵是三個女生。
再後麵是四個男生，慢悠悠的跟在後麵。
宋斯回頭剛想說話。
視線掠過一人，頓時有些不滿，大聲喊道：“老許，你怎麽跨年晚上還帶遊戲機出來啊。”
許嘉業視線不離手上，已經練就了不用看前放就能直行的本事，他嘟囔著：“你管我。”
一路上，月朗星稀。
少年少女走在路上，笑笑鬧鬧。
雖然天氣寒冷，卻擋不住一顆顆漸熱的心。
到了烤肉店，門外已經有很多人等著了。
還好他們提前訂了座位。
服務員把他們帶到裏麵的大桌子上，幾個人擠一擠還是可以坐的。
幾個人都落了坐。
安靜坐在安玥的旁邊後，脫了外衣，烤肉店裏特別熱，再加上別桌的烤盤上肉被烤的滋滋作響的，她眼睛亮了亮，總感覺特別好吃。
不知何時她身邊有人坐了下來。
安靜轉頭看過去，見到是陳述，他意識到她的視線側目挑眉，安靜微一怔愣，又若無其事的別過了臉。
今天是跨年夜，烤肉店裏人滿為患。服務員累的滿頭大汗，忙都忙不過來。
宋斯問了女生想吃的食物後，他自己則全權負責點菜。
服務員先送來了許多的小菜，一盤一盤的，給安靜一種錯覺，她吃這些小菜就能夠吃飽。
她咽了咽口水拿起銀筷子，夾了一片辣白菜。
筷子很滑很重，她有些不適應，吃到嘴裏後，她下意識的皺了小臉，太酸太辣了，想吐出來，又覺得不雅，還是努力咽了下去。
陳述皺著眉頭，把一杯水遞到她桌前。
淡聲說：“喝點水。”
安靜直接漱了半杯水才感覺好點。
她吸了口氣，說：“謝謝。”
他打量著她，道：“不能吃就別吃了。”
說著他把那盤辣白菜給推遠了。
安靜目側了會兒，她就算伸長手臂也夾不到。
算了。
一頓飯下來，大家夥的漸漸話多了起來。
女生也不再拘謹，再加上這幫人能侃能聊能玩。
安玥就算麵對陸隔再冷著臉，也擋不住他時不時突如其來的小笑話，也算是泄了氣。
陳述自己本身沒吃多少，他是嫌烤肉太膩了太油了，不過一頓飯上，他時不時側頭盯著旁邊的安靜。
她眼睛盯著烤盤，有些新奇的等著肉烤好，仿佛就像躍躍欲試的小動物一般，披散的頭發總是垂落在耳旁，她不厭其煩的撩了好幾次。
搞得陳述心癢難耐，自己都想替她動手了。
側麵看她。
她的睫毛細長，麵龐秀麗，嘴角勾著淡笑，偶爾歪頭著和安玥討論哪片肉最好吃。
陳述心裏一動，他有一種迫切，想把這個人藏進內心最深處的那種迫切，很急，不讓外人探究。
吃完後。
眾人抱著肚子在座位上休息了會兒。
安靜嫌熱，她率先出了門。
外麵夜風漂泊。
頓時一股清涼撲麵而來，她伸了伸脖頸，希望脖子也透透，吃的鼻尖都沁了點汗，她伸手扇了扇風。
吹了一會兒，有點冷。
她打了個顫，準備回店裏找他們。
剛轉過身，就看見裏麵不緊不慢的走出來一個人。
她愣了愣，就這麽看著他靠近。
陳述推開門，站在她旁邊，上下打量他一眼，臉色不太好看，蹙著眉心，問道：“不冷？”
安靜把手縮進衣服袖子裏，不好意思的笑笑：“這會兒有點冷了。”
陳述哼了一聲，把手中的衣服遞給她。
正是她前麵在店裏脫掉的衣服。
她笑笑：“謝謝。”
安靜接過衣服，穿了起來。
剛想和他說話，就看見他蹲了下去。
嗯？蹲下幹啥？
安靜忙低頭，才發現他的手觸上了她的鞋子。
她的小單鞋，不知什麽時候鞋帶散開了，有一根還被壓在了底下，自己都沒注意到。
他要幫她係鞋帶，這個認知下意識的閃過腦袋，她忙退了一步，輕聲說：“我自己可以––”
話還沒說完。
他抬頭瞥了她一眼，沉道：“別動。”
安靜羞赧的咬了咬唇。
大庭廣眾之下，他就這麽蹲下給她係攜帶，外麵排隊坐著的人都好奇地看了過來，笑了笑，竊竊私語。
安靜有些不好意思，她垂眸。
映入眼簾的是陳述的後腦勺，漆黑的頭發。
他有條不紊的幫她係著鞋帶，動作優雅。
他係好後站了起來。
安靜不知道要怎麽反應，隻呐呐的說了句：“謝謝。”
從小到大，男的裏麵，隻有她爸爸幫她這樣係過鞋帶，沒想到他是第二個，她心裏微微觸動，彎著嘴角看他，眼裏氳著星光。
陳述被她看的略有些不自在。
微側頭，捂著嘴咳嗽了一聲，假裝看著人群。
兩人並排站著，路過的人來人往。
街上熒燈閃爍，星光爛漫。
陳述雙手插兜，悠閑的站著。
他目光垂下來，落在地麵。
隔了半天，耳廊微紅，他忍不住低聲說了句：“我是第一次幫人係鞋帶。”
語氣微有些炫耀，坦白，傾訴，各種混雜在一起。
過往的人說說笑笑，嘈雜的聲音中，安靜似乎聽到了那句話。
她狐疑的轉頭看他，遲疑的哦了一聲。
想了想還是說：“.……謝謝啊。”
陳述愣了一會兒，有些無奈，嘴角勾了勾，又淡了下去，神情靜默，低聲道：“以後不會再幫別人係了。”
安靜反應慢半拍的沒明白，歪著頭，理解了一會兒，後來才漸漸反應過來，嘴微張，想說話卻不知道怎麽說。
她垂首，看著兩人投在地麵的倒影。
他比她高了許多，看上去仿佛依偎在他身邊一樣。
安靜悶悶的嗯了一聲，溫聲說：“知道啦。”
話語隔著風，入了他耳朵
陳述偏過頭，暗啞的笑了笑。
又說：“頂多會幫女兒係。”
安靜一愣轉頭，跟著念：“女兒？”
他就這樣靜靜的看著她，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