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感情博弈
春皓醒來時,已是第二天上午八點。這是他從代縣直達武漢的第四天,沈燕失去兒子後的第七天。
春皓睜開眼睛,看到沈燕穿戴整齊地坐在床邊,目不轉睛地看著他。春皓說:“什麽時間啦?你睡好了嗎?”
沈燕一下子趴到春皓肚子上說:“我對不起你,我剛才,剛才強暴了你。”
春皓愣了愣神,撫摸著哭泣的沈燕的頭發說:“不要說對不起我的話,也許是我對不起你。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吧。我的經曆讓我心靈倍受煎熬,我不想再受這份煎熬。沈燕,如果跟著感覺走,及時行樂,對你對我也許是正確的,它撫慰了你我的心靈,加深了你我之間的友誼。跟著感覺走也許是一種不愉快的結果,拉福雷特對愛情下的定語,我們要反複想想啊。我的這些彎彎繞繞似的話,幾天來我重複地講,就是要你理解我對你的愛。”
沈燕啜泣著說:“我醒得很早,淩晨4點多就醒啦。我睡不著。我空虛、寂寞,我想跟我愛的人做愛。我說服不了自己,就幹下卑鄙的事。你恨我嗎?”
春皓說:“不恨。謝謝你對我的信任,謝謝你對我的那份感情。”
沈燕說:“我從來沒有幹過這樣的下流事。馬濤冷淡我,心變了,我就從來不許他碰我。對其他異性朋友,我保持著和他們的距離,有些臉皮厚的非禮我,我就用刀子一樣的語言殺得他們不敢輕舉妄動。可是,在你跟前我做不到,我下流,卑賤、無恥。”
春皓輕拍著沈燕背部說:“不要作賤自己。你漂亮、嫵媚、溫柔、堅強,應該說你是年輕女性中的出類拔萃者。”
沈燕抬起淚臉說:“那,我那麽優秀,你為什麽還拒絕我於千裏之外?”
春皓說:“通過陳四和汪琪,我才理解理智的偉大。”
沈燕生氣地說:“要理智,就不要人性了,就不要追求愛情生活啦?”
春皓說:“不是。沈燕,你想過沒有,如果我們陷得太深,我不能給你婚姻怎麽辦?”
沈燕說:“我不要婚姻。”
春皓說:“你今天這樣說,明天還這樣說嗎?後天還這樣說嗎?隨著感情的深入,形勢的發展有時候不以人的意誌為轉移的。”
沈燕說:“你不是說永遠愛我嗎?”
春皓說:“是,我說過,永遠愛你。”
沈燕說:“承諾永遠愛我,卻不敢給我進一步的愛,你是為個人留下退路的托詞,是精神受刺激留下的心理障礙。”
春皓說:“心理多少有點障礙的說法我接受,說我對你不真誠我不接受。”
沈燕說:“你接受不接受是你的感覺和感悟,但事實明擺著,明擺著,肖春皓!我不想活啦。活著太傷心,太累。你給我一次愛,我們倆就去投長江好嗎?”
春皓雙手摟抱住趴自己肚子上的沈燕,吻了吻她的淚臉說:“我比你多活十幾年,我死不足惜,而你才三十歲,風華正茂,言死不該的。”
沈燕說:“馬濤背叛我!我隻有怨恨,沒有想到過為他去死;兒子沒有了,我的天塌啦,希望沒有啦,我生不如死。我唯一的希望就是你,就是你這個男人,你不要我,不愛我,我活著還有什麽意思?”
春皓說:“沈燕,你在我心中美若天仙,哪一個男人不愛?除非他是陽萎早泄,除非他是病入膏盲。”
沈燕望定春皓,半晌才說:“我有那樣惹人眼嗎?回頭率那麽高嗎?那,我今天就給你好嗎?”
春皓說:“我在你眼中就那麽美好?我已人到中年,身體又不好,窮光蛋一個,連洗衣做飯都不會的低能人,生存能力特差,你不怕背上一個大包袱?”
沈燕說:“你就是個八千歲的老漢我也要!”
春皓和沈燕對望半分鍾,春皓感歎說:“沈燕,肖春皓我十分感謝你這幾句話。有你這樣優秀的女子用心愛我,我十分、百分幸福,你剛才和我相約死亡,我就更不同意啦。你知道我學醫學了幾十年,我老娘失去了我,誰給她當醫生護士?我的兒子和女兒還在上學,離開我他們怎麽辦?還有汪琪,我和她好也罷壞也罷長也罷短也罷,我想她不會希望我出車禍撞死的。我活著,還要實現辦一家福利院哩。將來你老啦到我的福利院養老……”
有人敲門,敲門聲打斷了他們談話。沈燕站起來抓桌子上的濕毛巾擦了臉,理了理頭發,見春皓把床單蓋上裸露的身子才去開門。門外沒有人,沈燕想大概是有人敲錯了門吧。
回到床邊的沈燕說:“肖春皓不是我逼你,我太寂寞和痛苦,在你跟前我已沒了人格和尊嚴。我要你回答我:今天我心甘情願地把身體給你,你要嗎?”
春皓閉上眼睛,對吻著他的沈燕說:“我愛你是真實的,是負責任的。看在愛的臉麵上,求你給我時間,也給你時間,我們認真考慮,成熟後再作好嗎?”
沈燕停下親吻說:“你嫌棄我結過婚、生過孩子嗎?”
春皓說:“沒有。”
半晌,沈燕歎息著說:“好吧。”又說:“我有點兒神經質,說好的事易反悔。我也知道我現在的不正常。你要諒解我。”又一汪清淚滾下兩腮。
春皓說:“什麽時間啦?”他用手擦去沈燕臉上的淚。
沈燕把臉埋在春皓胸部說:“零點一刻啦。”
春皓記起今天上午還要去轄區交警隊見馬警官,就趕緊穿衣洗刷,同時用濕毛巾給沈燕擦了臉,把牙刷擠上牙膏遞給沈燕。
外麵並沒有雨過天晴,陰沉沉的,天空滾動著成片成塊的黑雲。
他倆一起下樓去附近的小吃攤吃了早餐,說好春皓去乘公交車到交警隊,沈燕回住處。分手前春皓給馬警官打電話,馬警官說下午來吧,上午有其他事。他倆相視片刻,在沈燕提議下去逛街。首先到市場上買了一把能遮陽擋雨的小雨傘,又轉了幾家服裝商店,沈燕買了一件粉紅色連衣裙、一件褲頭和一副乳罩。
付錢時,沈燕擋下春皓拿錢的手說:“還是由我來吧,免得汪琪知道了罵我不知羞恥呢。”
春皓堅持說:“你讓我當一回說話不算話的小人嗎?”
沈燕頓了一下,讓步了,由春皓付了款。
回到房間,春皓把吊瓶給沈燕打上,為沈燕清唱了幾支歌,就坐到床邊說:“沈燕,我給你看一個小冊子。”從旅行包裏掏出一小本沒有封麵的書,說:“這是我從代縣汽車站旁的小飯店裏拿一的,所載文章是九評共產黨,把共產黨和共產黨的領導人說得一無是處。你怎麽看?”
沈燕用沒有紮針的右手接過小冊子,隻看了5分鍾盛怒地拋到床下去,斥責道:“無恥!無聊!哄那些不懂曆史的小學生差不多!那些別有用心的人,唯恐中國強大,唯恐人民過上好日子,總是千方百計攻擊、誣蔑中華人民共和國,把受盡磨難、畢生心血獻給中國和世界受壓迫受剝削民族和人民的共產黨領袖毛澤東評論得體無完膚。是的,按他們的說法,邪教英明偉大、牛鬼蛇神光芒萬丈。中國應該讓台灣獨立、新疆獨立、西藏獨立,像蘇聯那樣四分五裂成十幾個、幾十個國家才叫民主。豈有此理!肖春皓,你不該收撿那本破書,更不該讓我看,我太生氣啦。”
肖春皓把散落一地的小冊子,一頁一頁拾起合好放到旅行包中,坐到床上說:“想不到,想不到,我們的弱女子沈燕同誌還是一位馬列主義毛澤東思想的忠實信徒呢,佩服!”
沈燕刀子般犀利的目光射向肖春皓,“是譏諷挖苦我,還是真心話?”
春皓拉住沈燕右手,鄭重地說:“是真佩服你,你入共產黨了嗎?”
沈燕緩下口氣,目光也軟下來說:“我還不夠格,我爸爸媽媽是真共產黨。都說中國是一黨執政,不是輪流坐莊的多黨執政的國家,改革開放後似乎每一個共產黨員都成了禍國殃民的罪魁,可我當官的爸爸媽媽沒有給我留下一分錢。我不恨他們,我敬仰著他們是黨的優秀兒女。大革命時期在你們新市犧牲的付慈琳,國民黨抓住他,劊子手砍下他一隻胳膊,說:付慈琳你問我喊一聲爺爺,我留你一隻胳膊。付慈琳說:你砍下我另一隻胳膊,你問我喊一聲爺爺。付慈琳才二十來歲啊,為了我們這個苦難的民族,為了美好共產主義社會,他悲壯地死了。小時候爸爸跟我講的這個故事我沒有忘記,也許爸爸媽媽在他們病逝時也沒有忘記。
本地人付慈琳為理想獻身的故事肖春皓聽人講過,是棗陽市新市鎮駱莊三組那位叫高子明的精瘦矮小的黑老頭講的,在生產隊的果園裏的草棚中講的,那時肖春皓還在念小學五年級。
沈燕說:“我從你原來的上司劉年林那裏知道,你是近幾年入黨的,你是合格的黨員,我想不明白,那充滿了對我們的黨汙言穢語和刻骨仇恨的破書你為什麽感興趣?擦屁股還嫌它髒呢!”
春皓說:“你知道對一個文學工作愛好者來講,搜集方方麵麵的信息,寫出一個曆史時期有價值的作品,是我的願望。我的作品肯定帶有傾向性,但,我也想做攝像機攝錄下我們的生活。”
沈燕沉默半晌,說:“你到過西藏嗎?”
春皓說:“沒有。雄偉的喜馬拉雅山哎……”春皓唱起歌來。
沈燕眉飛色舞地說:“我去過西藏,幾個夥伴相約去玩了一次。百聞不如一見。喜馬拉雅山高聳入雲,雲彩繞在山的腰間,皚皚白雪終年不化,山上的雪域那樣的神聖純潔;天空藍藍的,白雲不時從眼前身邊飄過,伸手摸得著,甚至讓人分不清哪些是白雪哪些是白雲。”停了停又說:“西藏自古都是中國的一部分,可是達賴一夥企圖分裂祖國,肖春皓,你能答應嗎?”
春皓搖頭說:“不答應。你的態度呢?”
沈燕說:“我的態度是一千個不答應,一萬個不答應!”又說:“誰分裂祖國,誰都是民族的敗類。蘇聯的那個戈爾巴喬夫是蘇聯人民的敗類,也是國際共產主義運動的叛徒!”
有敲門聲,開門後,進來的人讓肖春皓吃了一驚。
38、第三者
進來的人是方茜。
方茜有意見見沈燕,肖春皓開始對此不置可否,後來說方便時見見也無妨。什麽叫方便呢?就是沈燕情緒穩定、同意接見她的時候。這個方茜,事前不打招呼,冒冒失失地破門而入,她要幹什麽?沈燕那顆心本來就傷痕累累,她還要來刺上一刀?這讓肖春皓一下子神經緊繃起來。
躺床上打吊瓶的沈燕不認識方茜,還以為是賓館換班的服務員哩。沈燕見春皓表情肅然,陌生女人默默地來到床邊站定,就覺得有些不對勁兒。沈燕正思謀猜測著,陌生女人開口說話啦。
“你就是沈燕吧?”
沈燕不理,盯視著陌生女人。
“我叫方茜。我們曾經共同擁有過一個男人。”
沈燕猜對啦,來到床前的正是那個第三者,那個臉皮厚得跟城牆似的賤女人。沈燕的血一下子湧到頭上,心髒咚咚亂跳,她細看方茜胖胖的,個頭沒有她高,皮膚也不白嫩,鼻眼五官普普通通。就是這樣一個相貌普通的女子,跟沈燕嬌好的麵容和的苗條身材比較沒有一點優勢,論文化程度都是本科,憑什麽占有了馬濤的心?沈燕痛恨地想,大概是方茜的床上功夫了得吧,馬濤喜歡那樣的臊貨。沈燕甚至想到“肥潤的陰道真好搞”短信上的黃段子中的一句話來醜化馬濤和方茜。
方茜似乎不在乎沈燕的拒絕,鄭重地接著說:“我知道,你怨恨我這個第三者。是啊,第三者是破壞他人家庭之徒,破壞公序良俗,應該受到社會輿論批評、譴責。沈燕,你可以說,高文化素質並不代表高尚的道德。但是,沈燕,我請你換位思考,站在我的位置上為我想想,我愛馬濤,一見鍾情,離開他我不可能設想有明天。”
沈燕說話啦。沈燕雙眼冒火,如果目光能噴出火焰,那麽她就一定要點燃她,燒焦她。沈燕憋出一聲冷笑,說:“我請你住嘴!你滿嘴愛愛愛,以愛的名義踐踏社會主義倫理道德,以愛的名義剝奪另一個女人的家。你還心不跳臉不紅!你還是政法大學畢業的高材生哩,律師哩,真不害臊?”
方茜淡然一笑說:“不管你怎麽說,不管你用怎樣的狠話毒話詆毀我跟馬濤的愛情,我愛他,過去愛、現在愛,將來還愛!盡管他先一步走啦,我的心永遠為他跳動。”
沈燕說:“你知道馬濤有家室,有妻子兒子嗎?”
方茜說:“知道,他不會騙我哄我。”
沈燕說:“也就是說,你準備為他付出一切?比如,接受馬濤的孩子並撫養馬濤的孩子?”
“不錯。既然愛他,當然會接受他的孩子,並且比對親生的還要好。”
“你們計劃怎樣達到目的?”
“按我的意願,馬濤跟你快速離婚再和我結婚。可是馬濤一天天拖下去,說等你想通了再離,不能太對不起你。跟你說實話吧,為了拴住馬濤的心,我為他生了一個女兒,讓鄉下居住的母親給我帶著,已經三歲啦。”
沈燕突然坐起來,拍著床說:“天底下男人死絕啦?為什麽認定了馬濤?”
方茜咬著嘴唇說:“對我來講,全世界隻有馬濤一個男人,馬濤就是我的全世界。沈燕,你要是麵對現實想開一點,早早地和馬濤辦了手續,說不定我不會失去他!我今天來告訴你:是你害死了馬濤!你摸著你的良心說,你愛馬濤嗎?你這樣高傲的公主,心裏頭裝的都是自己的需求好惡,有沒有像我一樣愛他?說實話,他就是不跟你離,我也要等他一輩子。你做得到嗎?你做不到。你其實是一個隻圖一己之利的下作女人!你害了你自己,害了我和女兒,害了馬濤和你的兒子!你這位封建思想嚴重的下作女人,是我、馬濤點點和我女兒紅紅的罪人!”
氣得渾身發抖的沈燕用帶著吊針管子的手指著方茜失態地喊:“滾,你給我滾出去!肖春皓,把她給我趕出去!”
方茜滾下淚說:“如果我不是有見識的人,有理智的人,我今天就扇你耳光!你這個害人害己的女人!蒼天在上,老天爺會懲罰你的!”
“滾——”沈燕尖聲叫。
肖春皓扯住方茜胳膊把她拽出房間。帶上門,春皓對激動不已的方茜說:“冷靜,冷靜!方茜,你太不冷靜啦!”
方茜擤一把鼻涕哭著說:“我已經夠冷靜啦。肖春皓,我說的有錯嗎?沈燕如果不死死纏著馬濤,馬濤不是被她賤女人纏得精疲力竭,說不定會逃過此劫。感情上的事不能簡單地把第三者稱之為侵略者,公平公正隻有上天知道。捫心自問,我不圖馬濤的財、不圖馬濤的地位,我就喜歡他的人。都是大學本科文化,律師。她沈燕一心要做馬濤的掌上明珠,仰仗她是官宦子女,有花容月貌,就對馬濤頤指氣使,自以為清高得了不起的公主,馬濤稍有不從就使性子耍脾氣。是馬濤的脾性好,換了我早和她拜拜啦。馬濤還念念不忘舊情,怕彎轉得急沈燕受不了。這下好啦,他到天堂享受清靜去啦,丟下我和女兒受苦……”
肖春皓百般安慰方茜,指出她的不理智於事無補,事情已經發生啦,吵、鬧、恨、怨、悔都無濟於事。肖春皓說:“方茜,現在是理解萬歲,冷靜萬歲。我的話對嗎?”
方茜不作回答,按她的思路說下去。方茜說:“肖春皓,我要為我的女兒活下去。女兒是馬濤的女兒,是我的女兒,是他和我的傑作,她生得太像馬濤啦。”
肖春皓慨歎道:“逝者已逝,你要為你的女兒、父母和你熱愛的生活快樂地活下去,這也是愛你的馬濤的遺願吧。”
方茜哭道:“生前馬濤說,方茜我選擇你是正確的,我的心感知到了這份溫馨、快樂。你給我的這份感覺在沈燕那裏無法獲得,不是說沈燕都不好,沈燕是一朵帶刺的玫瑰,給你愉快的同時也會給你刺痛。”停了停又說:“肖春皓,我善意地提醒你,不要招惹沈燕那個美女蛇,它就像一隻刺蝟,你無法把她揣在懷裏的。你就是天天把她捧在手心,一不留神她還是會把你刺得到處冒血。女人,有才有貌也要有德,對她愛的人和愛她的人,應該像愛護自己的眼睛一樣嗬護珍視,不能由著性子亂來。”方茜往樓下走,走了兩步停下回過頭說:“你放心,我隻要我和女兒的那一份,其他的我不想爭。人都沒有了,我還有心去爭馬濤的財產?再說從法律的層麵上我也無權和沈燕爭,畢竟他們是合法的夫妻關係。再見。”
“再見。”肖春皓目送著方茜下樓,望著方茜不斷洶湧而淌的淚水,胸口湧出萬端感慨。看得出這個癡情女子經受著多麽大的災難啊!肖春皓突然感到他不應成為馬濤和兒子馬點點重大交通事故案受害方家屬的代理人,其間的是是非非太多,一麵要跟肇事車主、交警隊論長短,一麵還要做馬濤事實上兩個妻子的思想工作。就法律的角度而言,處理起來很簡單,但要從實際出發解決起來很棘手。可是,這個案子的當事人之一的沈燕,是那麽迫切地需要他擔當起這份重任!
返回沈燕身邊,沈燕癱坐在床,瞪視著他說:“馬濤的情婦可惡吧?在她的邏輯裏,侵略者是英雄,是以愛的名義進行侵略和破壞他人家庭的。美國侵略伊拉克、南斯拉夫是冠以發動戰爭的動聽的借口,什麽維護人權啦、反獨裁啦等等。”
肖春皓為沈燕用濕毛巾擦了臉,幫助她躺下後說:“沈燕,你愛馬濤嗎?”又說:“你們的婚姻亮起紅燈後,你對馬濤一直采取冷戰的戰術嗎?”
沈燕疑惑地看著肖春皓。
春皓說:“馬濤之所以出軌,之所以把感情轉移給方茜,你想過深層的原因嗎?”
沈燕還是不明白地眨了眨眼睛。
39、勞累
藥店越開越多,外出務工和舉家搬遷至外鄉者不斷,再加農村合作醫療的開展,醫藥零售這個饅頭在新市小鎮,對於從業於此的店家來說,生意可不是那麽好。街麵上的七家藥店,生意有好一些的,有差一些的。汪琪和肖春皓的藥店,生意不那麽好,因為是老店,加上店主都是經驗豐富的藥界人士,光顧藥店購藥和谘詢病情者不斷。
身小力薄的汪琪,每日開了門就她一人值班,自己和讀小學的女兒一日三餐,都要她一人操持。她累。累,也不吃董澤雲做的飯,忙,也不讓董澤雲上街捎帶著買菜。春皓老舅病啦,讓她忙乎幾天;供銷社退休的老袁深夜請她出診,折騰得她一夜沒睡。一夜沒睡的汪琪,大病上身似的,渾身難受。渾身痛楚的汪琪,心裏更痛楚,她討厭這個家,這個店,討厭肖春皓所有登門求醫問藥的親威朋友,甚至對普通顧客和患者也沒個笑臉。肖春皓的大侄子肖林偏偏這時候把她半癱的媽陳愛萍從十四裏外的塗家河用手扶拖拉機拉來了,老病犯了,需要打針吃藥。汪琪厭煩,一臉冷漠,無可奈何地、艱難而機械地給肖春皓的大嫂配藥紮針。這時候,每逢這種心力體力不支的時候,汪琪就有“死了好”的感慨。
紮針時,汪琪的手有些無力,微微哆嗦著。紮上針,用膠布固定好,囑咐肖林看護好,就到自己床上躺下歇口氣。躺下沒有兩分鍾,就有人在前麵店裏叫喊著買藥。她能在此時再躺一會兒嗎?她能乞求顧客再等一會兒嗎?不能,不能。她隻有咬牙堅持,隻有像女戰士那樣“一息尚存,就要戰鬥”。她坐起身,有點兒走路不穩地去前麵店裏給顧客拿藥。等顧客走啦,她原來想回到店後東側的第一間她和女兒跑跑、丈夫春皓的寢室裏躺下,兩腿酸沉得千斤似的,一步難邁,順勢坐到店裏的小森凳子上喘息。汪琪兩手抱住臉,兩隻大眼無神地望著店門外大街上來來往往的行人和車輛,心裏直罵肖春皓的卑劣:這就是那個男人給她的所謂的愛啊!她的青春,她的愛情,她的理想,都毀在這個小藥店裏,確切地說是毀在肖春皓這個騙子手裏啦!
哭,汪琪連哭都哭不出聲來。
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啊!每值此時汪琪就怨恨父母當初不堅決阻止她和肖春皓的孽情。因肖春皓資助我讀了大學,方才成就了這段極其勉強的姻緣。汪琪無數次想,以她的能力,絕不是僅僅供職於一家小藥店的員工,但是現實偏偏和她的意願相左……
藥店外的大街上來往的車輛和行人中沒有遠赴代縣代理案子、她所謂的男人肖春皓。讓她牽掛又怨恨的這個男人不像從前代理杜誠信案子時經常跟她短信、電話。意外地,汪琪看到一隻腳有點兒跛的、上初中和高中時一直暗戀並追求她的汪遠興在街上走著,並歪過頭看這裏的藥店。汪琪連忙垂下頭,裝作沒有看見。從前,汪琪一直對汪遠興的意思置若罔聞,堅決拒絕。回頭想想,汪琪感到做得有些過分,聽說汪遠興大學畢業後在外打工一直單身,對她一直有幻想,汪琪暗暗祝願他早日從毫無希望的幻想中走出來成個家。汪琪偷偷打聽過,汪遠興這些年談過女朋友,因心裏有她這個“模特”撐著,都以吹燈拔臘告終。汪遠興在絕望中等待。他打聽到汪琪跟肖春皓並不是鐵板一塊,他心底就湧起一陣歡呼。事不隨意啊,據說和肖春皓同床異夢的汪琪,一心要遠離肖春皓的汪琪,1999年聖誕節那天居然給肖春皓生了一女孩!這對汪遠興的打擊太大啦,此消息對汪遠興來說仿佛是晴天霹靂。不久,絕望中的汪遠興又打探到消息說,汪琪鐵了心要離開肖春皓,這令汪遠興那熄滅的火焰又一點一點燃燒起來。談戀愛的變數多,結了婚又離婚的到處都有,一點不稀奇。可是一年又一年,和肖春皓同床異攀的汪琪一直沒有離開,沒有離開小藥店,沒有離開新市鎮,更沒有離開肖春皓。汪遠興在這種難挨的煎熬中,希望著、絕望著,絕望著、希望著,錯過了一個個跟一個女子成家的機會。
汪琪,在汪遠興的心目中,可以想像有多麽美好和神聖。汪遠興,一隻腳有點兒跛的汪遠興,在汪琪心目中是多麽的微不足道,盡管他多才多藝。
現在,2007年7月的盛夏裏,看到心儀的女人在她的小店裏垂頭捧臉坐著,汪遠興興奮莫明,心裏咚咚亂跳;店裏隻有她一人,正是衝進去和心上人見麵的好時機。汪遠興有一次衝到店裏和汪琪談得正歡,肖春皓從店後出來啦,他和她的談話草草收場並馬上告辭。放緩腳步的汪遠興正下決心衝進店裏的當口,從店後出現一個老婦人,他想汪琪的母親已下世,那老婦人一定是肖春皓的老娘。上初中時他曾和兩個要好的同學找機會去過汪琪家,汪琪母親待人蠻熱情。和心上人見麵說幾句話就像做賊,可憐一隻腿腳有點兒殘疾的汪遠興用了好大勁兒下的決心馬上化為泡影,“做賊”心虛的他隻好萬分艱難地向前挪動沉重的步子,眼睛裏流淚了。
一望見汪遠興就連忙垂下頭的汪琪,覺得這些年混得不如人,簡直不敢麵對他一向看不起的汪遠興。即便如此,汪琪對自己沒有接受汪遠興的愛也絲毫不後悔。她念小學五年級起直到大學畢業,她心中的白馬王子是那種帥氣、成熟且有才華的男子。而不是貌相普通、走起路來一跛一顛的殘疾人。她跟汪遠興沒有過去,也不可能有未來。她隻是覺得自己以前對汪遠興過分苛刻,有些不近人情,她想她應該找機會開導汪遠興一番,促成他早點兒找個對象。機會來啦,她卻沒有勇氣見他,更不敢走出店外喊住汪遠興。又想算啦,這不是她的錯,若是今後有機會見麵就說幾句,沒機會就拉倒。
汪琪暈得不行,睡到床上時想起婆婆董澤雲早不出來晚不出來,偏偏在關鍵時刻從後麵出來,衝散了和汪遠興說幾句話的機會,心裏對董澤雲就生幾分怨氣。她知道董澤雲的出現嚇跑了汪遠興,她有這種感覺。汪琪本來對見不見汪遠興持無所謂態度,微妙的是,才片刻工夫又覺得應該跟汪遠興說上幾句了卻一樁心願。
閉著眼休息,汪琪感到四肢每一關節都酸沉痛苦。眼閉著腦際不斷播放著生活的片段和難忘放大的特寫鏡頭,她的母親父親大哥大嫂和小哥,以及和她有十七年肌膚之親的男人肖春皓的是非恩怨。可愛的母親五十多歲就走啦,永遠地告別了愛她的女兒。小哥三十四歲出在河北沙河就因礦難而去世。大哥汪廣和嫂子關係不睦,所在的棗陽紡紗廠破產後夫妻兩人聚少分多。父親遠在潛江一家紡紗廠當鍋爐工。男人肖春皓在山西代縣代理案子多日,居然極少跟她電話聯係。她不回她男人的短信,打來電話也懶得接,接了電話感到煩。現在電話短信少了她又生幾分怨氣……
就在汪琪沉沉入睡的當口,肖林叫醒了她。
肖林壓著聲在門口叫:“阿姨,阿姨!”
汪琪聽到啦說不出話。
“阿姨,阿姨!”
汪琪枕在枕頭上的頭艱難地動了一下。
肖林看得真切,知道汪琪醒啦,就說:“阿姨,我媽的針藥快完啦,還續不續下一瓶?”
續!肯定要續下一瓶,汪琪真煩,真累,又不能馬虎肖林半癱的媽,不能對那個窮得進不起醫院的女人不負一點責任。她努力了半天,才拖著千斤似的兩腿起床配藥。
40、參天大樹
沈燕喪夫失子後的第八天,肖春皓到漢陪伴沈燕的第五天。
方茜的出現,讓沈燕不得不承認這樣一個事實:她是馬濤披一層法律外衣的妻子,方茜是馬濤事實上的妻子,不僅如此,方茜和馬濤還生育一個女兒!沈燕倒在肖春皓臂腕裏,盛怒之後她有些頭昏腦脹。沈燕想,嚴格地講,方茜是馬濤真正的妻子,而她僅僅是有其名無其實的妻子。方茜講的那些讓她生氣的混賬話,細想想可能也有一點點道理。可以這麽解釋她和馬濤的婚戀:一開始馬濤愛她,結婚後兩人的矛盾逐漸出現並放大。如果馬濤沒有遇到方茜,這種有矛盾的婚姻也許還會維持下去。那麽,方茜是馬濤的真愛嗎?沈燕酸楚地感到,她是和馬濤婚姻中的失敗者。盡管她不願承認,可這是事實!方茜那個妖女說馬濤是她的,一見鍾情,離開馬濤不可能有明天。如果不是她的無理糾纏,早早地和馬濤辦離婚手續,馬濤和點點就會躲過此劫。是的,完全有這種可能。愛馬濤走火入魔的方茜,說可以容忍馬濤的一切,她沈燕呢,具備這種胸懷嗎?顯然她不具備。
肖春皓從談話中發現沈燕對政治感興趣,就想撇開沈燕理不出頭緒的婚戀是非,談談政治,以此分散沈燕的注意力讓她早日在失子的精神煉獄中解脫出來。
“沈燕,”春皓用一隻手指拭去沈燕眼角的淚水說:“沈燕,我一個好朋友是搞發明創造的,二十幾年來有幾十項專利技術,其中最早的一項專利技術是發票專利。他設計的這項專利技術不用複寫紙,一經填寫就無法做假,財稅部門推廣使用它的優越性是顯而易見的。中國國家專利局把這該項技術公布在專利報上。國家稅務總局發票司的負責人據此到湖北棗陽新市,擬用一百萬買下該專利,要親自見見發明家祁大力。但是新市政府的主要負責人趙書記兼鎮長的詹大佑挾嫌報複祁大力,謊稱祁大力在武漢發展,不在新市;再說啦,祁大力的這項專利要二千萬才賣。詹大佑設法支走北京來的官員,讓祁大力的這項技術沒有得到應有的報酬。因無力支付多項專利的保護費而失效。一位能人據此略作改動重新申報了專利。現在市麵上的這類發票都是根據祁發明家的專利改進而來的。這件事發生在20世紀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如果祁發明家的這項專利賣了錢,他會有更重要的專利技術問世,他也可以找個女人結婚,不至於到年近半百的現在還孤身一人。”
沈燕聽著,閉著眼不說話。
肖春皓說:“我的這位兄弟出身在新市農村,幼時多病,搞發明創造,煮熟的鴨子到嘴邊時卻飛走啦。生活的艱難,使他產生許多這樣那樣對現實社會的不滿情緒。跟朋友聊天時他說,如果是蔣介石國民黨統治中國大陸,我們國家會富強,人民會生活得好;若是讓日本鬼子占領了中國,那麽中國的發展會更快……”
“一片謬論!”沈燕一下子坐起來憤怒地喊道。沈燕怒視著肖春皓說:“反動透頂!該殺!你告訴你這位朋友,他狗屁不如!”又說:“我真鬧不明白,你怎麽有這樣的朋友!亂七八糟的朋友!”
肖春皓望著沈燕,笑道:“我什麽朋友都有。”
沈燕陌生地看著肖春皓,說:“你,到底是個怎樣的人?”
肖春皓微笑著反問道:“依你從方方麵麵對肖某人的了解,綜合分析一下,認為是怎樣的一個人?”
沈燕沉默很久,說:“近墨者黑,近朱者赤。”停了停又說:“肖春皓我告訴你,我擔心你日久被反動的家夥們同化啦。”
肖春皓點頭說:“你的擔心不無道理,不過我是例外,我經常讀馬、列、毛的書,用馬列主義毛澤東思想不斷地武裝自己,使我能夠抵禦現實社會中形形色色的錯誤思潮。沈燕,張映全寫的《陳永貴傳》我讀,浩然寫的《豔陽天》、《金光大道》、《蒼生》我讀,路遙寫的《平凡的世界》我讀,周克芹寫的《秋之惑》我讀。特別是蘇聯那個雙目失明的癱子尼•奧斯特洛夫斯基寫的《鋼鐵是怎樣煉成的》我從十五歲一直讀到四十幾歲的現在,讀了無數遍,每讀一遍我都被主人翁保爾•柯察金堅如岩石的理想信念激動得熱血沸騰,深受教育一次。沈燕,應該說共產主義思想在我心中長成了參天大樹,12級台風都搖不動它。甘肅漳縣金鍾鄉的殘疾農民楊引叢和他的一班農民兄弟姊妹辦了一個名為《金鍾》的文學刊物,堅持了十幾年,薄薄的幾頁,一年六期,它雖然有些粗糙,但它的一些文章針砭時憋,宏揚正氣,宣傳社會主義和共產主義思想,很值得一閱,十幾年來我是每期必讀。惺惺相惜啊,我信仰共產主義,所以我就格外重視宣傳共產主義思想的讀物。”
沈燕眼睛眨都不眨地望著近在咫尺的肖春皓,一隻手握住肖春皓的一隻手,緊握著不說一句話。深情款款地默視半晌,沈燕竟吐出兩個意味深長的兩字“同誌!”
喊出“同誌”兩個字後,春皓看到沈燕眼中滾出兩行淚流。
肖春皓琢磨著“同誌”二字的深意,又見沈燕的熱淚,他明白沈燕此刻的心情。看來深受父母影響的沈燕,為在茫茫人海中尋到政治上的知音而倍受感動。他對沈燕油然生出敬重三分,另一隻手緊握住沈燕的手。兩手握著兩手,春皓動情地說:“你不僅有花容月貌,更有壯誌淩雲,中國萬萬千千的地下英靈倘若有知也會感到欣慰。沈燕,我不是哄你恭維你,我說的是心裏話。”他褲子口袋裏響起短信提示鈴聲,掏出來隻見屏幕上有“在你住處賓館的樓下,你下來一下,馬警官”幾個字。於是說:“馬警官在樓下等,我去去就回。”
麵對站起身的肖春皓,沈燕疑惑地說:“沒看錯吧?”
肖春皓說:“你看,沒錯。”說著把手機遞給沈燕看。
沈燕匆匆掃視一眼就把手機還給肖春皓。
肖春皓到樓下,見到的是方茜。他左顧右盼地對白色奧迪車旁站著的方茜說:“方茜,馬警官呢?”
方茜打開副駕駛位上的車門說:“上去就知道啦。”
肖春皓疑惑地上了車,說:“方茜,馬警官在什麽地方?”
方茜繞到車的另一側上了車,啟動車子以後開出了賓館大門,說:“一會兒你就知道啦。”
肖春皓前腳出門,心裏邊古裏八咚的沈燕後腳就跟著下樓。第六感覺告訴她,發短信說在樓下等肖春皓的人可能不是交警隊的人,到底是誰她猜不準。為了檢驗她的感覺,為了她愛的人的安全,她悄悄溜下樓,在一樓樓道的拐彎處,她看到車上的肖春皓和一旁開車的方茜,盡管印證了她的猜測,可是沈燕還是感到驚詫。沈燕想衝上去截住車子,但是她隻是一閃念,她並沒有奔向白色奧辿車,甚至沒有喊出聲,她呆呆地立在那裏片刻,馬上用手機編排好了“回來,警惕!”幾個字,準備按下發射鍵的瞬間又改變主意,刪除這幾個字後,重新編排了幾個字發出去:“春皓同誌,分秒念你,盼你談完事速歸。”
41、腸斷白蘋洲
方茜開著車,躲閃著迎麵占道開快車的車輛。她聽到副駕駛位的肖春皓的手機響了,是短信提示鈴聲。春皓看了,又在打字回複,她一把奪過手機放到前麵擋風玻璃下,說:“不理她。不值你理她。你就是把心掏給她,也永遠買不下她的心。馬濤在她身上傾注了那麽多心血,結果怎麽樣?她送馬濤上了天。馬濤到死都在以他的方式回報她。我敢斷言,沈燕對馬濤的死不傷心,她傷心隻是為她的兒子。肖春皓我告訴你,通過我和沈燕共同擁有一個男人,幾年來我算把沈燕所謂的愛情看透啦。我真為馬濤感到可悲啊。可是我對馬濤真心。我愛馬濤,我就給他自由空間,隻要他高興,他可以保持和其他女友的關係,包括性關係。愛他,就要讓他自由快樂,而不是極端自私地一個人霸占他的身體。一個人,無論男人或女人,都應該明了這樣一個真理:人性渴望自由。適度的自由不是放蕩,不是濫情。肖春皓,我太愛馬濤,是一種愛、真愛。不是我願意做第三者,不是馬濤喜新厭舊,我們是真正的愛、持久的愛,歡樂無比的愛。”
邊開車邊說話的方茜,又流下淚來。
肖春皓對方茜強行抓走他的手機不滿,太過分了吧。肖春皓毫不遲疑地伸手搶回手機,並迅速發給沈燕幾個字:“明白。罷了就回。”
方茜沒有攔,開著車說:“對不起,抓你的手機顯得我太沒有修養吧?你是沈燕的代理人,為她服務,可以理解。我的話可能重複太多,讓你生厭吧,但它能代表我的心,良心,善心,肖春皓,遠離她沒有錯,你們彼此都不適合。”
肖春皓沉默著。在停車等紅燈時,肖春皓說:“馬濤真如你所說,有那麽重要嗎?”
方茜情緒激動地說:“重要,非常重要!”說著又哭起來。“肖春皓,我一生有馬濤這一次愛情就足夠了。你是有過婚戀的人,一定明白我跟馬濤的婚戀質量有多麽高。盡管他沒有給我婚姻,沒有給我財富。”
肖春皓看著方茜說:“馬濤有妻子有兒子,這些你都知道,知道卻依然深受著他,我為你這份愛感慨。在自由社會裏,人的感情似乎不受約束,但也要受到公序良俗的製約吧?我這樣說不是批評你這個第三者。事實上沈燕馬濤的婚姻早已名存實亡……”
方茜激動地大聲說:“沈燕馬濤的婚姻就是名副其實我也照樣愛他,社會如何唾罵我也擋不住我愛的思想。”
車子停到東湖邊。湖麵碧波蕩漾,白鶴從高空飛過。
他們下了車,不約而同地看陰雲密布的天和天上漸飛漸遠的白鶴。
肖春皓鬧不清方茜搞什麽名堂,心想方茜可能是為自身的利益在博弈吧,他作為沈燕的代理人,做通他的工作是關鍵。
讓肖春皓匪夷所思的是,方茜滔滔不絕地講就在這湖邊這地方這草叢中馬濤和她有了第一次,東湖可以見證他們的愛。肖春皓就想這女人大腦進水了吧,怎麽跟一位素不相識的人講男女私情呢?
方茜哭訴著:“蒼天是不公道的,為什麽不讓有情人在一起呢?為什麽好人不一生平安呢?我父母都信佛,做了大量助人為樂的好事,可是蒼天為什麽不睜睜眼呢?那萬惡的車禍偏偏要奪走我的心上人!”
方茜哭著講了一個多小時,一個字沒有涉及賠款的事。肖春皓漸漸明白了,方茜遭受了喪夫的重創,想要傾訴,雖然肖春皓不是一個十分適合的傾訴對象。肖春皓忽然感到,男女私情太複雜太微妙,可以“利令智昏,可能做出常人不可理喻的事情。”
“大哥,我愛他,”方茜突然投到肖春皓懷裏哭喊。
肖春皓木然地望著方茜,呆呆地站那裏不知所措。
“我以後可怎麽過啊……”方茜哭著。
“肖律師,你怎麽不安慰弱女子兩句呢?你隻安慰沈燕一人?要知道,她們都是遭遇了災禍的女人啊。”
肖春皓扭頭一看,是穿警服的馬警官。馬警官的車停在不遠處,而馬警官悄悄站在他身後,不知來了多長時間。
馬警官笑吟吟道:“肖律師,我們到附近飯店吃頓便餐吧。你看到了,馬濤的這位女人——方律師才是馬濤真正的愛人,你要看在客觀事實的麵子上,給沈燕做做工作,在財產上適當照顧一下方茜。”
方茜從肖春皓懷裏抬起頭,大聲說:“不,我不謀求馬濤一分的財產,考慮一下女兒紅紅就行了。”
沈燕在紡織賓館的房間裏焦急地等著。
她看不進電視,睡不安,坐不下,在房間來回走動,甚至開門到走廊上,兩個多小時裏真有點望眼欲穿。
她的仇人方茜下套子叫走了她的代理人,個中秘密不得不令她憂慮。沈燕聽說現時社會中的代理人沒有幾個不見利忘義的。市場經濟大潮中,許多人的價值取向都是以市場為導向的,什麽良知、道德、靈魂,都跪倒在金錢這把利斧下。那些中央委員、省長、市長、縣長,一個個為錢東窗事發進了牢籠。她的代理人會不會……
終於,沈燕在煎熬中迎回了肖春皓。
肖春皓帶回一份飯菜放到床邊的小桌上,迎著沈燕冷冷的目光說:“讓你久等啦。吃吧!我已經吃過啦。”
沈燕麵無表情地說:“馬警官接你去了。”
肖春皓怕直言相告刺激了沈燕,又怕善意的謊言被戳穿後更傷了沈燕,稍作遲疑他說:“短信是馬警官發的,接我的人是方茜。”
沈燕懸著的心往下放了放說:“他們找你談什麽?”
肖春皓說:“方茜主要傾訴她的傷痛,馬警官提出方茜和馬濤的女兒紅紅在馬濤的遺產中予以考慮分配一些。”
沈燕久懸的心徹底放下,慚愧自己不該以小人之心揣度肖春皓。一切的焦灼、疑慮傾刻煙消雲散,心情頓時好起來,吃過飯,看著肖春皓把一次性飯盒、菜盒扔到垃圾簍中,又喝了春皓從飲水機上沏的純淨水,洗浴罷,裸著的白嫩細膩的身子躺到床上,情深意切地望著坐床幫上的肖春皓。
沈燕說:“春皓,能給我一次嗎?”
肖春皓心旌蕩漾,恨不能馬上脫光了身子壓上去。欲望爆炸升騰的同時,肖春皓馬上想起和發妻陳四的第一次、和戀人後來的妻子汪琪的第一次,不是成功的、歡愉的,而是失敗的、痛苦的!性這東西,是中性的,說不上好或不好。肖春皓想他獲得性的歡樂的同時也獲得了災難。往往一時的衝動收獲的可能是一生的歡樂,也可能是一生的痛苦。沈燕處在喪子的悲傷中,又需要他法律幫助,是人生的非常時期,沈燕這段時間對他的性需求,經得起歲月檢驗嗎?肖春皓拿不準。為了減少對自己和沈燕的創傷,肖春皓又一次殘忍地拒絕了沈燕。他搖搖頭,握住沈燕的兩手說:“謝謝,十分感謝你對我的信任。”
沈燕溫情脈脈的雙眼滾下一串淚滾。
沈燕傷感地喃喃自語:“是我太賤……”
沈燕馬上起身穿上褲頭和胸罩,她這一動作告訴肖春皓她生氣啦。愛極生恨,當深愛的人不能滿足自己的情欲,心裏就產生無奈、怨恨情緒。
半月後,賠償有結果啦。這些天他倆雖然同床共枕,都和衣而臥,沈燕再沒有向肖春皓提性要求。沈燕的精神狀態一天比一天好。一有時間肖春皓就給沈燕唱歌,帶她逛街。拿到一筆不菲的賠款後,根據肖春皓建議和做工作,馬濤生前的存款和其他財產全部給了方茜和女兒紅紅。
一大早,沈燕作東打的遊黃鶴樓、到長江邊遊覽。
大雨過後是細細的小雨絲。肖春皓撐傘給沈燕和自己遮著雨,因雨傘小,顧了沈燕顧不了自己,肖春皓很快半個身子就被小雨淋濕啦。
望著江裏的帆船,隻聽沈燕有板有眼地用她唱歌一樣好聽的聲音悲悽地朗誦:“梳洗罷,獨倚黃鶴樓,望盡千帆皆不是,腸斷白蘋洲。”
肖春皓看到,沈燕一臉清淚長流。他抬手拭去她臉上淚,吻了吻,聲音極輕地說:“對不起沈老師,是我不好。”
沈燕輕輕搖搖頭,苦笑道:“我感謝你還來不及呢,哪來的對不起?人啊就是這樣,欲望害死人,欲望也讓人奮發向上。肖春皓,我能夠一天天走出苦海迷霧,今生我遇到的你是我的貴人。你不愛我,不滿足我的欲望,不委屈了你自己,說明你很講原則,我真是佩服。我謝謝你,真心的謝謝你同誌!”
說罷,沈燕給肖春皓深深鞠了一躬。
在沈燕給肖春皓鞠躬時,肖春皓的手機短信提示音響了。汪琪的短信說:林勝回來幾天啦,你拐到什麽地方旅遊去了?不是泡上小蜜了吧?王姨病重,袁叔天天來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