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5章 十年前
會怎樣?
現在的沐清晨大概什麽都不在乎了吧。
葉小雨的百轉千回風逸言自然是不知道的,他沉默了片刻,終於開口,迎著清冷的月色,道出了十年前的那一年。
十年前,八月二十八日。
林夕夕跪在班主任家門口,聲淚俱下,苦苦哀求。
“老師!求求你了,告訴我那個男生的名字,還有家在哪裏?哪怕隻告訴我他的墳在哪裏也行啊!”
班主任眼看著已經有鄰居好奇的探頭出來看熱鬧了,隻得趕緊把她拉起來,先帶進了家裏。
“林夕夕,你別讓老師為難,你也知道,沐清晨後台很硬,確實惹不起,老師不過是個小小的公辦教師,怎麽得罪的起那種大人物。說句不好聽的,沐清晨才十五歲,還是未成年,就算家裏沒有什麽背景,他打死人也是不用償命的,懂嗎?”
林夕夕哭了,一張小臉蒼白如紙,彎腰再度跪下,還重重磕了個頭,那“咚”的一聲,聽的就疼。
“老師,我不為難你,你隻要告訴我墳墓在哪裏就行了,你說了我馬上就走。”
“墳,墳墓……”班主任眼神遊移了一圈,最後視線落在林夕夕磕紅的額頭,還有包著紗布的臉上,憐憫之心生起,不由輕歎了口氣,“他的墳墓具體位置我也不知道,不過,你去南郊找到風紀花圃,或許……就能找到那墳墓。”
風紀花圃?
林夕夕擦了擦眼淚站了起來,二話不說,轉身就走,臨出門前,又轉回身,衝著老師深深鞠了個躬。
“謝謝老師。”
出了門,她直接打了個出租車,直奔南郊。
南郊有好多花農,不過,找到這個風紀花圃並沒有花費太長時間。
林夕夕站在透明的塑料大棚門口,遲疑了一下,才推門而入。
溫室大棚不大,一望到底,到處都是一盆盆的花草,空氣清新,景色宜人,門裏門外完全是兩個世界。
“請問有人在嗎?”
聽到動靜,一個微有些駝背的老爺子從花叢中站了起來,他向下扒了扒老花鏡,抬眼瞅了瞅她,“買花嗎?丫頭?”
葉小雨挎了挎背包肩帶,“我,我不是來買花的,我想……打聽個墓。”
“墓?”老爺子顯然有些詫異,站直了身形隔著花草望著她,“什麽墓?”
“就是……”老師並沒有告訴她那男生的名字,她遲疑了一下,才解釋道:“新墓,大概有兩個多月了,是個年輕男孩,十六歲大概,高二,在秋田高中上學。”
聽完林夕夕的描述,老爺子的眼瞬間瞪圓了。
他丟下手裏的小花鏟,直勾勾的盯著她,邁步向她走了過來,“你是誰?找他幹什麽?”
老爺子的眼神有些可怕,林夕夕不由自主的瑟縮了一下,“我……我是他學妹,我叫林夕夕,我是來……”
“你說你叫什麽?”
突然一聲粗暴的打斷,嚇的林夕夕後退了一步,“林,林夕夕。”
“林!夕!夕!”
老爺子已經走到跟前,抬手一巴掌扇在了她的臉上!
老爺子又幹又廋,本身是沒有多大力氣的,可這一巴掌卻承載了他幾乎所有的怒氣,直接扇的她倒退了一步,猛地撞到了門上,門沒鎖,她也跟著打開的門摔翻在地。
“滾!別再讓我看見你!”
老爺子怒目圓睜,砰的一聲關上門。
林夕夕呆愣的撐著地麵,半躺在地上,半天沒反應過來怎麽回事。
等她反應過來的時候,臉上已經浮起一個紅腫的巴掌印,火辣辣的疼。
他為什麽聽到她的名字這麽生氣?
為什麽要打她?
難道……
老爺爺是那男生的家人?
想明白了原因之後,林夕夕掙紮著爬起來,拍了拍身上的土,再度推開了門。
“爺爺……”
“滾!”
“爺……”
當啷!
小花鏟丟了過來,擦著她的臉頰過去。
“聾了嗎?老子讓你滾!”
撲通!
林夕夕重重的跪了下來,不管老爺子怎麽憤怒責罵,更不管他向她丟什麽東西,都忍著,不住的磕著頭。
花盆砸在她的肩膀,砸的她趔趄了一下,她坐直了繼續磕頭。
又一盆君子蘭砸過來,正衝她的額頭,她眼睜睜看著,依然不躲。
Duang!
沒有意外,盆碎,泥撒,花凋零,林夕夕的額頭也砸出一個窟窿。
血,蜿蜒而下,刺目,猩紅。
早已習慣挨打的她,像個沒有靈魂的娃娃一樣,繼續磕頭。
老爺子卻嚇壞了。
“你,你這丫頭咋這麽倔!你走不就完了!”
“對不起……”不開口則已,一開口,眼淚瞬間湧出,止都止不住。
愧疚、悔恨連同這半年來所有的委屈全都哭了出來,“對不起!對不起!”
她還在磕著,額頭血肉模糊,已經分不清到底是磕破的還是砸破的。
老爺子終於受不住了,老眼也浮上淚花,“行了行了,你走吧,這事兒也不全怪你,你走吧。”
林夕夕不肯動,眼淚匯集在下巴,帶著血跡不斷滴下,染紅了身前一小塊泥土,“我不求原諒,我就想到他墳前磕個頭,求求你告訴我他在哪兒。”
老爺子咬了咬牙,“我不會讓你見他的,你走吧。”
“求你!求求你!”
咚!
又一個響頭。
“求求你!”
咚!
再一個!
咚!
“求求……”
不等她再磕,老爺子再也承受不住,抱著一盆花塞到了她手裏。
“這是彼岸花,連接死亡的花,你要磕頭就衝著它,要道歉也衝著它,他都能聽見。”
林夕夕像是抱著最後的救命稻草一般,渾身都在輕微的抖著,“真的嗎?”
老爺子扭開頭,像是不忍心看她那麽可憐,“真的。”
“那,能告訴我他的名字嗎?我……”
粗暴的聲音再度打斷了她的話,“不能!你不配叫他的名字!”
剛剛止住了一點都眼淚,再度蜂蛹而落,她一邊點頭,一邊起身向外走去,嘴裏喃喃著,“對,我不配。我是殺人凶手,我不配。”
眼淚摻著血跡一滴滴打在卷翹的嫣紅花瓣上,紅的更顯嬌豔,帶著濃濃的血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