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5章 雨不停,我不走
“我……在還債。”
“什麽債?”
沐清晨頓了一下,突然伸長了腿,坐在了地上。
到處都是雨,到處都是水,他早已經濕透,就那麽濕漉漉的坐在地上,垂著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葉小雨可沒什麽耐心,又問了一遍:“怎麽?不能說嗎?”
沐清晨又扒了扒不斷滴水的黑發,單臂搭在膝蓋上,又停了幾秒,這才說道:“你說過,隻有把我欠你的全都加倍還你,你才可能相信我愛你。這幾天我一直在想我究竟欠了你多少,想來想去,發現太多了,多的好像用盡我的一生都未必還的清。”
“我不是個賴賬的人,不會因為還不清所以幹脆就不還。相反,我還要把它們全都列舉出來,一樣一樣的還,盡快的還,盡早讓你相信我,再愛上我。”
葉小雨低笑一聲,帶著明顯的輕佻,“所以呢?”
沐清晨依然一動不動的坐在雨裏,坐在地上,頭壓的低低的,抵在手臂上,像是根本沒聽出她話語中的輕慢。
“所以,我就先從最近的債還起。”
“最近的一次,我逼你帶著這麽笨重的身子,穿的那麽單薄,冒著風雪流浪街頭,所以,我故意選在暴風雨的日子,淋了兩天一夜的雨,還你一夜暴風雪。”
兩天一夜冷雨,還她一夜風雪?
葉小雨輕嗤一聲,“你覺得這樣就夠了嗎?”
“不夠,當然不夠。為了讓你看到我的誠意,這兩天一夜,我一直在搭簡易涼亭,方便你散步休息。從大門口,一直到花園盡頭,每隔九百米搭一個涼亭,擺上貴妃椅,預計會搭九十九個涼亭,九十九張貴妃椅,連同我想長長久久和你在一起的心意,一起還你。”
隔著重重的雨幕,沐清晨的身影有些飄渺,像是隔著千山萬水一般,咫尺卻又天涯。
他一邊說著,站了起來,徑直走回涼亭跟前,再次爬上便攜樓梯,繼續搭建。
“還差最後一個亭子就滿九十九座了,最後一個。”
重複了整整九十九遍的搭建工作,早已爛熟於心,不過十幾分鍾,一座漂亮的簡易涼亭就搭建好了。
沐清晨擺進第九十九張貴妃椅,所有的工序都完成了,葉小雨的無障礙散步之路也徹底打造好了。
原本載滿涼亭和貴妃椅的卡車,已經徹底空了,緩緩開離了葉小雨的視線,沐清晨卻並沒有跟著離開,而是站在斷斷續續的下了兩天一夜的雨裏,突然抬頭遙遙的凝視著她。
那灼熱的視線,即便隔的這麽遠依然清楚的落在葉小雨身上,滾燙的她一陣的心慌意亂。
“我愛你小雨,真的。”
春天的倫敦很冷,春天倫敦的傍晚更冷,春天倫敦傍晚的連綿雨水更是冷上加冷!
幾滴雨伴隨著他毫不掩飾的深情迸入露台,輕輕的打在葉小雨的胳膊上,冰涼冰涼的,說是冰雨也沒有絲毫的誇張。
這麽冷的天,這麽冰的雨,沐清晨隻是穿著一件單薄的襯衣,就這麽不吃不喝的淋了整整兩天一夜,還不停消耗體力搭建涼亭,是怎麽堅持下來的?
葉小雨的心不受控製的抽搐著,那句“我愛你”像刺一樣深深紮了進來,信他會痛,不信還是會痛,無論怎樣都無法解脫。
她隻能拚命反複的提醒著自己。
這個男人曾強過你,還不止一次!
這個男人曾囚禁過你,根本沒把你當人看!
這個男人曾逼的你屈辱的下跪,逼的你裝死跳崖,逼的你失去了所有的一切,就連肚子裏孩子最終都會被搶走。
他把你逼到這種程度,你怎麽能因為他使了這麽一點苦肉計,就輕易的原諒他這個始作俑者。
你怎麽能!
原本動搖的心再度堅定起來。
她握著電話,漫不經心的輕笑一聲,“這麽多涼亭全是你一個人搭的,還真是辛苦你了,雨還沒停,要不你再淋會兒?”
這話完全是為了讓自己更加堅定才故意說的,她一點不覺得沐清晨還會傻的繼續留在雨裏。
涼亭都搭好了,再繼續挨淋受凍的,有什麽意義?
沐清晨又不是傻瓜。
然而,她似乎又猜錯了。
沐清晨越來越偏離她說認識的那個他,一次次讓她跌破眼鏡。
電話那邊的他捂著嘴咳嗽了幾聲,這才沙啞著嗓音繼續說道:“你說的沒錯,雨還沒停,這筆債當然不算還清,什麽時候雨停了,什麽時候這一筆才算還清。雨不停,我不走。”
雨還在淅淅瀝瀝的下著,盡管已經不如昨天那樣傾盆而下,卻依然不算小,到處都蒸騰起如雲的雨霧,將沐清晨的身影籠的更加的虛無縹緲,像是隨時都會消散在空氣中一般。
葉小雨的心又莫名其妙的開始刺痛起來。
她深吸了一口氣,秉承著眼不見心不煩的宗旨,轉身回了屋裏。
身後,沐清晨目不轉睛的盯著那個露台,即便她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見,他還在盯著。
冰冷的雨水順著的他的發梢、衣角不斷滴落,黑色的複古襯衫濕漉漉的黏在身上,勾勒出他健碩的身形,寬肩窄腰,一覽無遺。
他始終那麽靜靜的站著,如同他說的那樣。
雨不停,我不走。
這老宅極大,單客廳就隔開了了三個,她偏居老宅一角,根本不會碰上其他任何沐家人。沐清晨也不允許任何人靠近她,包括老爺子、老太太,還有沐清晨的父母。
雖然不明白為什麽連老爺子、老太太都禁止過來,不過這也讓葉小雨鬆了很大一口氣,每天光應付沐清晨已經夠煩心的了,她可一點不想再在沐家人麵前裝什麽好孫媳。
看了看外麵的天色,已經黑透了。雖然天氣陰暗的什麽也看不清楚,可啪嗒啪嗒的雨聲卻始終沒有間斷過。
雨不大,卻始終沒停。
沐清晨也始終沒有回來。
一個人靠在床頭看書,平時很快就能進入故事情節的她,今天無論怎麽看都看不進去,心情浮躁的古怪。
她咬了咬唇,勉強翻身下床,扶著疼的要死的腰胯,微微撩開一點窗簾向外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