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機起飛時揚起了無數的塵薺,絲絲縷縷地飄著,遊移不定,似乎也在將自己的心遺留在了那個熟悉而又陌生的地方。
機箱內,蓮音困窘的閉上了眼,腦袋輕輕地擱在了男孩的雙肩,手心也被對方緊緊包裹住,溫暖如昔。
她沉沉的進入夢鄉,夢裏,她自由地飛著
飛過那些快樂,那些憂傷,那些明媚中閃爍著璀璨光芒的畫卷…….
江南好,風景舊曾諳,日出江花紅勝火,春來江水綠如藍,能不憶江南?
鴿灰的屋頂,布滿青苔的牆壁,一條條清涼的石板路連綴於房宇之間。玉帶銀河,繞鄉而淌,輕撫過水中的荇草。
“襲然,這張好看嗎?”
女孩嬌笑著走過濕潤的石板橋,空氣中似乎也回蕩著她歡快的笑。
“好看。”
俊秀的少年拿住她遞過的相機,沉聲微笑,“風景極好,可惜多了這個人,全毀了。”
“好啊!你調笑我!”女孩作勢要打他,卻被他緊緊環住了腰,不禁紅了臉。
“可我卻喜歡上了這畫中之人。”
蓮音的臉更紅了,紅的似可以滴出血來。
“你怎麽越來越會油腔滑調,以前的你可不會說這些哄我開心。”
她低低地說著,男孩卻一怔,隨即笑道:“咱們去清明寺吧,以前你最喜歡去那求簽。”
蓮音點點頭,掙脫開身來,臉卻越發的紅。
男孩悶悶一笑,眼中的憂愁一閃而過,這些甜言蜜語,我們還有多少時間可以訴說?
清明寺隱藏在高山之中,白雲繚繞,頗有些仙風道骨的意味。
兩人走的有些艱辛,準確的說是尹澈走的十分艱辛。
蓮音幸福的趴在男孩的身上,聞著他淡淡的發香,看著他白皙的脖頸,不覺有些恍惚,幸福,悄無聲息,靜靜來臨。
“襲然。”
“恩?”
“你不是消失了嗎?為什麽還會出現?”
終於問出了這個連日來一直徘徊於腦中的問題,蓮音輕鬆的呼了一口氣。
男孩的腳步滯了一下,隨即轉頭微笑道:“因為我有特異功能啊!”
“又在敷衍我!”蓮音小聲嘀咕道:“你就告訴我嘛!否則我晚上都會睡不著的,總覺得,總覺得,你會像上次一樣,莫名其妙的就離開了,再也找不到了!”
“傻丫頭!”
男孩忍不住回過頭,纖長的手指輕刮過女孩的鼻尖,“放心吧!我再也不會離開了,再也不會離開你了!”
“真的?”
蓮音驚喜的環過他的頸,小臉緊貼在他的脖頸處,“真的太好了,咱倆就可以永遠在一起了!永遠永遠不分開了!”
男孩沉默著,卻沒有說話。
蓮音突然驚醒般,放開了手,呢喃道:“我真傻,即使你能永遠活著,我們的愛——也不會有明天了!”
山路漫長,這樣兩個依偎著的纖薄身影緩緩地走著,夕陽西下,陽光在他們身後投下了一層淡淡的陰影,遠遠的,薄薄的,寂寞的。
神,請你告訴我,我們的愛,還有明天嗎?
“怎麽突然想到請我喝茶?”
葉凝法優雅的拿起杯子,淡淡開口。
“蓮音不見了。”
布萊德漆黑的眸盯著她,似想將她看透。
“哦?那你應該去找啊。”凝法笑道。
“我想知道——”,布萊德抓過了她的手臂,眼中繚繞上了一陣寒氣,“你和她說了什麽?”
“小布認為我能和她說什麽?”
男孩一怔,靜靜地看向她。
“這句話不對,應該是你和她說過什麽?”葉凝法繼續開口。
見眼前的人有些失神,葉凝法則歎了一口氣,肯定道:“她並不愛你!”握住她手臂的手漸漸鬆開,他有些頹然的看向了窗外。
“雖然有些殘忍,但你明明知道,她並不愛你!你明明知道——。”
“閉嘴!”
布萊德怒道,“你給我閉嘴!”
“嗬嗬!小布,你是什麽時候開始變成這樣的呢?害怕失去,害怕受傷,害怕去愛。”葉凝法的目光也看向了窗外,“我還記得那年你競選學生會主席時的驕傲目光,還記得你大冬天裏為我買來熱板栗時的溫柔,還記得籃球賽時你瀟灑的身影,是什麽改變了我們呢?是什麽呢?”
葉凝法有些淒慘的笑了:“忘了和你說,希爾杜也消失了呢!他們都走了,都走了!”
“我——”布萊德很想說什麽,卻喉嚨卻有些幹澀,說不出話來。
“小布——”,葉凝法站起了身,走到他身旁,環住了他的頸,“我們都很自私,我們都是自私的人。你沒有錯,你為了愛她而騙了她,而我卻為了自己自私的愛而傷害了你,真的很抱歉,一直沒有和你說,其實我很抱歉。”
一絲溫暖靜靜流淌於男孩潔白的頸間,溫溫的,暖暖的,就像當年兩人共同喝的奶茶般馨甜。
我們都沒有錯,我們隻是愛錯了人,隻是愛錯了人!
恍惚中,男孩嘶啞的聲音傳來:“我該等她嗎?應該嗎?”
沒有人回答,這句話就像消失在了風中,隨風而散,攆落成泥。
親愛的,如果出去玩累了,受傷了的話就回來吧,我——還在這裏等你……
幸福的日子總是過的很快,轉瞬即逝。
蓮音和希爾杜在這短短的一個月內,將自己的足跡遍步於江南的每一個角落。他們像所有的普通情侶般,親昵的吃著同一碗飯,相互笑鬧著,就像兩隻渴望愛的杜鵑,用體溫相互溫暖著彼此。
絕望的隻剩下一天的愛,終於還是來了!
因為明天就要回去了,而後天,就是他與她的婚禮!
今天的飯吃的格外的艱難,兩人都不約而同地選擇了沉默。
餐廳裏放著那首《如果沒有明天》,聽著那感傷的歌詞,兩人的神情都有些驀然。
我們之間會不會有明天
熾熱的纏綿能否重新上演
就算天一邊滄海成桑田
那些誓言還在人世流連
我們之間就算沒有明天
回憶再明顯終究消散成雲煙
用青春容顏去交換愛戀我也情願無悔無怨
永遠有多遠我心已疲倦
隻歎緣分太淺夢不能圓
明:再擁抱一遍哪怕是瞬間
停格的畫麵能不能抵抗思念
……
“要喝酒嗎?”
蓮音尷尬道,見希爾杜點點頭,這才拿過桌上的酒,將兩隻高腳杯倒滿。
寂寞的紅酒閃著妖冶的光,那酒紅的就像新婚時新床上美麗的流蘇。
兩人不知不覺間喝了不少,直到最後皆帶著薄薄的醉意。
當希爾杜將蓮音送到房間時,女孩咬了咬嘴唇,似帶著必死的決心,死死的抓住了男孩的袖口,語氣有些哽咽:“你可以留下來嗎?可以嗎?”
男孩回過頭,清澈的眸在酒色的暈染下顯的有些迷蒙,那深邃的瞳孔瞬間閃過一絲異樣的光。
“可以嗎?可以嗎?”蓮音的語氣中竟帶著哽咽,那樣的楚楚可憐。
希爾杜歎息一聲,傾身上前,用身體將她固定於牆麵前,溫柔的吻住了女孩的唇。蓮音被吻的全身發軟,滿腦子裏隻剩下了眼前的他,隻剩下他所給予她的纏綿!
空氣中也充滿著溫柔的甜膩。
許久,一切似乎自然的順理成章,又那麽的出乎意料。
輕衫滑落,滿室旖旎。
就在女孩閉上眼,準備接受這最後的苦楚而又激動的一刻時,男孩突然停下了動作。
“怎麽了?”蓮音睜開了渾濁的眼,看向了身旁的他。
他轉過身,背向她,悶悶道:“睡吧!”
蓮音忍住心傷,輕輕環過了他的腰,溫柔道:“我願意的,我真的是自願的。”
“我知道。”他轉過身,將他輕環入懷中,動作柔柔地,似不忍用丁點力氣。
似是歎氣又似是呢喃:“可是我不能這樣做,如果今晚真的發生了什麽事,我們都會後悔的,都會後悔的!而且,對他——也不公平!”
蓮音怔了一下,更加用力的環住了他!
被子裏暖暖的,可誰又知道,這或許會成為他與她最後的一夜,最後殘存的溫暖。
人生若隻如初見,又何事西風悲畫扇?
小小的機箱內,空氣閉塞的有些難受。
女孩不自在的轉頭看向窗外漂浮著的白雲,手中緊緊的握著那一抹潔白,心下一痛,更加的淒然。
猶自記得他今早溫柔的微笑,他輕柔的聲響:“傻丫頭,看不出來嗎?這是我給你準備的婚紗呢!我想了好久,畫了好久,改了好久,才設計出的婚紗呢!等到明天,你就能穿上了,讓那些笑話你的人看看吧!看看我親愛的惜顏有多漂亮,有多漂亮!”
一滴淚從女孩眼中輕輕滑落,滴落到那輕盈的蕾絲之上,漸漸暈染成一片小小的濕地,悲傷,無止境的蔓延…….
傻襲然,你難道不知道嗎?過了今晚,我就再也不是,再也不是你的惜顏了,再也不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