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魏公子
玉煙閣後堂。
看著屋外連綿的細雨，唐掌櫃坐在椅子上，隻覺得他的心情也如同這陰雨一樣。距離那個神秘的小道姑離開已經好一會了。縱使現在要去尋找，恐怕一時半會也找不到人了。
而讓唐掌櫃感覺氣憤的是，那個東家公子，到現在都還沒有回來。
從唐掌櫃派出那個護衛尋找公子，到現在，已經過去半個時辰了。青龍鎮雖然不小，可那位公子會去的地方，也就那麽幾個。一炷香時間，就足以讓護衛尋到公子並帶回了。可現在，足足大半個時辰了！
唯一能解釋這麽長時間都還未回來的理由，也就是那位公子壓根就沒把唐掌櫃的消息放在心上了。但凡是那位公子在意一二，也該早早就回來了。
看著早已冷掉的茶水，唐掌櫃覺得他的心也如同這茶水一般冰涼。本來唐掌櫃就覺得那位從雲澤來的三公子似乎有點不待見自己，但作為下屬，唐掌櫃自認一直對他禮敬有佳。原本唐掌櫃以為這些日子以來，多少和這位公子打好了關係。
可沒想到，特意囑咐了有要事相商，還足足多掛了唐掌櫃這麽長的時間。想到剛才和小道姑的一番交涉，恍然間，唐掌櫃覺得以往自己勤勤懇懇的工作似乎失去了努力的意義。遇到這麽一個不會提攜下屬的上司，唐掌櫃又怎麽會真心愛戴。
就在唐掌櫃開始未雨綢繆，思考著如果因為此事而被怪罪，日後該往如何打算的時候。那個被他早早派出去的護衛，冒著雨進到了房間，恭聲說道：“掌櫃的，公子來了。”
看著被雨水打濕的護衛，心中雖然有氣，但唐掌櫃也沒想著往這小人物身上發泄，點頭說道：“明白了，你下去吧！你淋了雨，和領班說一聲，等下就不用執勤了。另外，去賬房支一錢銀子，買點薑湯暖暖身子。”
護衛聞言，喜笑顏開的退了出去。而一個撐著油紙傘的白衣公子，則從門口走了進來。
看著這白衣公子，唐掌櫃不等他落座，便皮笑肉不笑的說道：“魏公子，您玩的可還盡興？”
剛合起紙傘的魏公子一怔，這話聽著有些嗆啊。
看著眼前沒有往日恭敬的唐掌櫃，魏公子怎麽會不明白唐掌櫃這是生氣了。雖不知道為何今日唐掌櫃火氣這麽大，但總歸是他魏公子來晚了。而且唐掌櫃也沒說什麽不得體的話，魏公子還不至於因為這一句就和唐掌櫃置氣。
魏公子反而是拱了拱手，抱歉道：“唐掌櫃，不好意思，我來晚了。那護衛找到我時，天已經下雨了。我們找傘，又花了些許時間。唐掌櫃，真是抱歉了。事情沒耽擱吧？”
這個理由，唐掌櫃自然是不信的，魏公子也沒認為他會信。魏公子說這番話，隻是為了給唐掌櫃一個台階下而已。真不真是一回事，說不說是另一回事。作為東家，魏公子願意給這麽一個台階，就已經很不錯了。
見魏公子示好，唐掌櫃也知道見好就收。正事要緊，唐掌櫃也不再多說什麽，轉身從桌子上拿起錦盒遞給魏公子，說道：“公子，您先請看。”
魏公子認出這是個放置玉器的錦盒，撇了唐掌櫃一眼，卻不知道他葫蘆裏賣的什麽藥。左右不過一件玉器罷了，還特意喊人找他回來，是不是太小題大做了。
不甚在意的打開一看，魏公子眼睛微微一縮，有些失態的伸手直接拿起了這塊玉牌。
看到魏公子這麽失態，唐掌櫃也有些意外。縱使這玉牌有些特殊，這魏公子也不至於如此啊。這樣想著，唐掌櫃暫時熄了出口說明的打算。
“這玉，好像。有點不對，奇怪。”魏公子嘴裏一邊說著些什麽，一邊認認真真的翻看著這玉牌。而唐掌櫃，則是在一旁冷眼魏公子的表現。從魏公子的表現中，唐掌櫃發現事情恐怕要比他想得還複雜一些。
看了幾眼，魏公子便放下了玉牌，正欲開口詢問，唐掌櫃卻強行開口問道：“公子，您看了這麽久，這玉是否是有什麽特殊的地方？”
被唐掌櫃這麽一搶白，魏公子看了唐掌櫃一眼，如實說道：“這玉，不是一般的玉。我們一般喚之為靈玉。而這種玉料，也極少在世麵上流通。不過此玉，和我在魏家見過的有些許區別，倒是讓我迷惑了一點時間。此玉，你是從哪裏得到？”
魏公子說的很隱晦，唐掌櫃聞言也是心中一緊。唐掌櫃也沒什麽深究靈玉的心思，連忙將青靈賣玉的經過大致說了一遍。隻不過，隱去了他自己一開始拒收失敗的事情。
像這種事情，說出來沒什麽好處不說，還隻會降低這魏公子對唐掌櫃的評價。現在明擺著這玉有些蹊蹺，唐掌櫃自然不會傻乎乎的全都說出來，而是略作潤色了一下。
“一個小道姑麽？一千兩銀子就賣了？！”魏公子也沒把唐掌櫃所說的都當真。將玉牌翻到正麵，看著玄靈·太上這四個古體，魏公子的臉色有了些許變化。
唐掌櫃見狀，適時的問道：“公子，你可知這玄靈派是何門何派？我空活數十載，卻未曾聽過這個門派的風吹草動，實在是有虧啊！？”
看著唐掌櫃的表演，魏公子思索片刻，輕聲說道：“若是江湖門派，我倒也不曾聽說過有何門派以玄靈為名。但若不是那江湖門派的話，我倒是知道一個名為玄靈宗的仙門大宗。不過據我所知，這玄靈宗可未有設立太上長老的規製。”
本來提這麽一句，便可結束，但魏公子隻是略作停頓，便繼續說道：“百年前，這玄靈宗乃是修仙界正道魁首。不過因為一場變故，玄靈宗半年前便已封山不出。其實說起來，我們魏家也是這玄靈宗的一支外門。而這靈玉，也正是那些仙門中人所使用的。”
說到最後，魏公子似笑非笑的看了唐掌櫃一眼。
而這一眼，讓原本有些奇怪魏公子為何會將這等隱秘隨口說出的唐掌櫃，明白了他的意思。
顯然，這魏公子是對著玉牌動了什麽心思。若真如魏公子所說，這玄靈玉牌是仙門之物，想要隱瞞下來，唐掌櫃這個第一經手人自然無法置身事外。與其支支吾吾的惹唐掌櫃懷疑，落下馬腳。還不如一開始就和唐掌櫃攤牌。唐掌櫃知道的越多，反而越不敢隨便張揚。
‘這身份玉牌果然就是個麻煩。’心中暗道一句，唐掌櫃嘴上卻笑得越發恭敬了。
唐掌櫃心中清楚，有時候的麻煩同時也是機遇。這魏公子之所以一改常態的說這多，顯然是為了拉攏唐掌櫃，好瞞下這件仙門物品。明白了這一點的唐掌櫃對魏公子拱了拱手，笑吟吟的問道：“公子還有什麽想說的，但說無妨。鄙人洗耳恭聽。”
魏公子聞言笑道：“其實也沒什麽，不過是那玄靈宗的封山，於日前已經解除了。我魏家有一叔祖，便師從玄靈宗。前幾日剛從玄靈宗中下來，並透露了玄靈宗欲再度開山收徒的消息。”
“也正因為這份仙緣，家主傳令我等外放弟子，皆要回宗家覲見這位叔祖。我之前之所以遲遲未歸，便是為了想找件禮物討好叔祖。卻不曾想，唐掌櫃倒是替我先找到了。”
“哪裏哪裏，這完全是公子您的福澤。鄙人哪敢居功！”對於魏公子一張口就把這玉牌變作他的禮物。唐掌櫃卻笑得越發謙卑，順水推舟得對著魏公子祝賀道：“看來，這是老天爺要讓公子得獲這份仙緣啊！”
“嗬嗬，承蒙唐掌櫃吉言。”魏公子很滿意的將玄靈玉牌收入懷中，然後從身上解下另一塊玉佩放入錦盒。將錦盒放到桌上合攏，魏公子又拿出五百兩銀票，放在錦盒之上。然後對著唐掌櫃說道：“若是有那小道姑的長輩來尋，你便讓他去雲澤來尋我。如果是其他人問起……”
唐掌櫃一臉茫然的看著魏公子，打開錦盒看了看，然後說道：“公子，這塊玉價值兩千了，鄙人用一千兩買下，應該不虧吧。”
“不虧不虧，唐掌櫃好眼光。”魏公子輕笑一聲，也不再提這茬。
將錦盒合上放回桌子上，唐掌櫃又將對他來說也不算小數的銀票拿起，毫不留戀的遞給魏公子說道：“公子，你也太不小心了。快收好，可別弄掉了。對了，公子。我覺得店裏的夥計還有護衛們都忙了一天，今天又是龍王祭。我想私人拿點錢出來犒勞一下他們，您覺得意下如何呢？”
“不錯不錯，他們的確需要打賞一下。不過，這錢怎麽能讓唐掌櫃你出呢！等一下我知會管賬先生一句，唐掌櫃到時候去支取便是了。”
隨口應了一聲，看著那五百兩銀票，魏公子卻搖頭說道：“唐掌櫃說笑了，這五百兩可是你的錢。你怎麽連自己的錢都不記得了！還是說，你準備拿這錢賄賂本公子？如果說這樣，本公子可是會生氣的！”
“瞧我這記性，公子，鄙人記錯了，這說鄙人的錢！”見魏公子這麽說，唐掌櫃也沒再推辭。
見唐掌櫃收下這筆巨款，魏公子點了點頭，似是無意的說道：“聽說雲澤的張掌櫃過兩個月就要退休了，家裏到現在都還沒有合適的人選交替。我覺得吧，這選什麽。唐掌櫃你就挺合適的。這次回去我會在家主麵前說說。不管本公子有沒有仙緣，這雲澤掌櫃人選，非你莫屬了。”
魏公子很清楚，單單五百兩，是封不住唐掌櫃的嘴的。魏公子也知道唐掌櫃的小心思，所以幹脆用唐掌櫃無法抵抗的條件來拉攏他。
若是平時，這條件自然有些溢價，這唐掌櫃根本不值這個價位。青龍鎮玉煙閣在魏家雖說也有些份量，可和帝都雲澤比起來，自然相去甚遠。但權衡輕重後，這倒也不算是什麽虧本買賣。畢竟想要在叔祖麵前爭寵的，可不止他魏三公子一個人。
以己度人，魏公子可不清楚在這青龍鎮中，到底有多少公子安插了屬於他們的眼線。
要麽不做，要做就要將隱患從源頭掐斷。和仙緣相比，些許凡間利益都是浮雲。而且青龍鎮的唐掌櫃雖然價值一般，可雲澤的唐掌櫃就不一樣了。由他推薦到雲澤的唐掌櫃，自然也就是他的人。從長遠的角度講，這也不一定是件壞事。
“多謝公子栽培。”得到魏公子的承諾，唐掌櫃發自內心的笑了。
對於魏公子的承諾，唐掌櫃也不怕他是隨口誆騙的。他們做生意的，最重要的就是誠信。越是做的大，越不會想著失信於人。即便是這種兩人私底下的口頭交易，魏公子也不會隨意食言而肥的。
而且若是魏公子能成。自然不會吝嗇這一點點賞賜。若是不成。那就更要小心食言而肥的後果。雖然唐掌櫃勢弱，可終歸不是泥捏的。真要惹急了，也能讓魏公子出點血的。
心照不宣的對視一眼，魏公子輕聲吩咐道：“老唐，你幫我收拾一下行李，三天後我要啟程回雲澤。”
對於魏公子這不算客氣的差遣，唐掌櫃卻是甘之如飴。看似是件上不得台麵的小事，可這種小事，也不是隨便給人做的。若不是真的信任，又怎麽會放下給唐掌櫃幹。
這就好像是給人洗腳一樣，看似下賤，但你要看給誰洗。若是絕世美人的腳，一般人想洗都還沒那個機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