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翻臉
抱著小木箱，青靈帶著洛虹七拐八拐之後，又回到了那個死路之中。轉身看著洛虹，青靈豪不留戀的單手舉著小木箱遞過去，淡然道：“你要的錢，一千兩夠了吧？”
看著這隻並不算精美的小木箱，洛虹很清楚裏麵裝著足足一千兩銀子。這是一個足以讓大部分人心動，乃至自相殘殺的金額。
而洛虹現在隻需要伸手接過來，那麽她往後的日子便可以衣食無憂。隻要不窮奢極欲，哪怕隻是坐吃山空，也足以讓洛虹吃到死了。
洛虹跟在青靈身邊，不就是為了這個東西麽！看著小木箱，洛虹隻覺得心跳加速，恨不得立刻動手搶過來。
不過看了一眼將這一千兩視若無物的青靈。想到剛才青靈隻不過簡單的幾句話，便嚇得那個唐掌櫃屁滾尿流的場景，洛虹突然又平靜下來了。
洛虹很清楚，別說就是這一千兩，就算多個十倍。洛虹也不可能做到，像青靈這樣輕描淡寫就讓唐掌櫃這種人物戰戰兢兢的。原本洛虹以為她隻是喜歡錢，但看到青靈的所作所為，洛虹隻覺得在她麵前打開了另一道大門。
這短短的時間內，洛虹不斷的在幻想嗬斥唐掌櫃的那個人是她，不斷嚐試感受著青靈當時的感覺。
洛虹發現，這種掌控別人的感覺，要比這一千兩銀子給她的吸引大得多！洛虹現在有些慶幸，她之前就已經拋棄了僅剩的廉恥自尊。要不然的話，現在恐怕洛虹也無法這麽快說服自己！
沒有接過這小木箱，在看了幾眼之後，洛虹便直接低頭向青靈跪下，恭恭敬敬的說道：“主子，奴婢怎麽敢要主子的東西。這一千兩銀子，奴婢不能要。剛才奴婢一直在反省。主子不嫌棄奴婢出身卑賤，以千金相贈。此情如天入海，奴婢又怎麽會不知感恩圖報！奴婢不求這千金，隻求能在主子身邊做些伺候主子的事情，便已滿足了。”
洛虹突然來這麽一出認主的戲碼，青靈也是有些意外。
短暫的驚訝過後，青靈也明白了洛虹的想法。作為生活在最底層的乞兒，也算是見過人情世故。錢固然重要，但權更動人心。洛虹舍棄千金，甘願為奴為婢，看似難以理喻。但實則，恐怕是為了跟在青靈身邊，以後可以做點狐假虎威的事情。
在明白這一點後，青靈心中倒是沒多大的生氣。畢竟青靈的背景都是裝出來的，也就一時嚇唬嚇唬人罷了。既然本來就沒勢可以讓洛虹依仗，青靈又怎麽會因為這件事而生氣。
相比較生氣，青靈更多的是失望。對於洛虹的貪財，青靈還能理解，誰不想當條衣食無憂的鹹魚呢？雖然青靈當時又是反感又是嫌棄的，可不照樣還是忙前忙後的幫洛虹玉牌湊錢。其實心中，青靈多少還是有些憐惜的。
可是當看到洛虹為了狐假虎威，甘願作賤自己到這種程度的時候。青靈心中隻有一個想法，這小女孩，是真的壞掉了。
青靈不知道洛虹有著怎麽樣的過往，也不想知道。縱使有千百種理由，可以說明洛虹變化的正當性。但是青靈隻要有一個理由就夠了。那就是，青靈討厭這種人！管你理由萬萬千，我的討厭大過天！
原本青靈就打算想法子教訓洛虹一下，讓她不要那麽功利。而現在洛虹的變化，卻是讓青靈徹底放開了手腳。臉上沒有顯露什麽表情，青靈淡淡的說道：“這樣麽，你還真有心了。想不到，你也是感恩圖報的人。很好，很好。你先抬起頭來。”
聽到青靈說很好，洛虹心中一喜，‘果然還是個小孩子，幾句好話就打動了。’
沒有意識到自己也是小孩子的洛虹一臉激動的抬起頭，看到的卻是麵無表情的青靈。臉上的激動頓時凝固，還未等洛虹說些什麽，青靈便冷然的說道：“你覺得，我會信麽？”
“我，我……”看著青靈的臉色，洛虹心中突然升起一陣驚慌，原本暗中打好的腹稿，在青靈冷漠的目光下，我了幾句，卻是連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
看著洛虹緊張的樣子，青靈搖了搖頭，輕聲說道：“你想跟在我身邊，那我倒是要問問你了，我為什麽要讓你跟在我身邊？隻要我想，想跟在我身邊的人多了。那麽，我又為什麽要選擇你呢？你，能給我一個理由麽？”
說什麽大把人想跟著自己，這自然說青靈在口胡。但洛虹卻不知道，臉色慘白的坐在地上，連話都說不出來了。而青靈則是看著洛虹，怒其不爭的歎息道：“其實我一開始，就給了你機會的。但是，你用那個機會，換了這一箱東西！”
說著，青靈將那小木箱丟在洛虹麵前。沒有上鎖的小木箱頓時洞開，裏麵的銀子，油紙包裹著的銀票頓時散落在洛虹麵前。
看著這些她曾夢寐以求的東西，洛虹的臉色越發的慘白，腦海中也開始回憶青靈最初對她說的話。“我有什麽可以幫到你的麽？”
而當時洛虹的回答是，“我不缺少同情！我缺少的是錢！大小姐，如果你真的同情我，就給我錢吧！”
看著渾身顫抖的洛虹，青靈淡淡的說道：“若是當時你提議要跟著我的身邊，我甚至可以收你當我的弟子。可惜，你當時說我的同情心一文不值，要拿去換點錢。所以，我已經滿足你了。”
聽到青靈提到弟子，洛虹的身子抖動得更厲害了。隨著青靈說完，洛虹像是失去了全身力氣一般癱軟在了地上。卑微的望著青靈，洛虹顫抖的張了張嘴，小聲的哀求道：“道，道長，能不能在給我一次機會……能不能再可憐……同情我一次？！”
聽到洛虹這樣說，青靈笑了，笑得如春天綻開的桃花，語氣溫和的說道：“傻丫頭，誰會可憐同情一個身價千金的人呢？若是你這個有著一千兩銀子的人都還要人同情的話，那世界上有幾個人不需要同情呢？其實你該高興呢，你不是有一千兩銀子麽！”
看著驟然絕望的洛虹，青靈開始了真正的好戲，鬆開抱著逍遙遊的手。這本就望之不似凡品的青傘，在洛虹驚駭的眼神中，在沒有任何人接觸的情況下，自主的在空中打開。圍著青靈轉了一圈之後，穩穩的虛空停在了青靈的頭上。
看著已經說不出話的洛虹，青靈在心中點點頭，暗道：“如果在下場雨，就更應景了。”
仿佛是通曉青靈心思一般，天上還真就開始淅淅瀝瀝的下起小雨。暗道一聲來得真好，青靈暗中運起起雲仙步。雙足頓時雲氣纏繞，仿若騰雲駕霧。
看著已經驚呆的洛虹，青靈輕聲說道：“小丫頭，你永遠也不會知曉，你今天到底錯過了什麽。”
說著，青靈伸手握住逍遙遊的傘柄，心念催動著逍遙遊帶著她的身體騰空倒飛而去。
看著驟然變小的洛虹，青靈心念一動，最後警告道：“爾利欲熏心，才會失此機緣！此事已了，望爾好好做人！若往後仍是利字當先，休怪本尊日後不講情麵！須知，落紅不是無情物，化作春泥更護花！爾，好自為之！”
看著撐著逍遙遊翩然而去的青靈，洛虹這時才有些遲鈍的反應過來。
青靈的飄然離去的身影很快在洛虹的腦海中和另一道身影重合，回憶著腦海中的身影，洛虹發出一聲來自靈魂的哀鳴：“龍，龍王娘娘！”
縱然青靈的外貌和龍王廟的神像出入很大，可當看到青靈踏雲而去的時候，洛虹卻是立即將青靈和龍王娘娘的形象對應起來了。
作為被人供奉千年的神靈，這片關於龍王娘娘的神話傳說何其的多，加上本人和神像原本就有著出入，本身就也有著各種類似化身少女的情節。再加上有些好事者也喜歡借助，或者幹脆就是杜撰一些和龍王娘娘有關的事情，各種化身可以說是層出不窮。
再加上是在青龍鎮，時間點更是龍王祭這種日子。縱然青靈壓根沒什麽關係，恐怕都會被人往龍王娘娘身上扯，更別說這龍王娘娘本就和青靈有著莫大關係。
即便青靈沒有暴露絲毫真龍特征，但洛虹卻是已經認定青靈就是龍王娘娘了。一瞬間，洛虹隻覺得落入了寒冰煉獄，整個人僵硬的連告饒認罪的都做不到，心心念念隻有一個想法，‘我到底，都做了些什麽！’
洛虹是否信仰龍王娘娘，這個答案是肯定的。
雖然大雲皇室從未直接敕封過龍王娘娘的神職，可從各地的龍王祭都是官方花錢派人組織，以及出現過直接派軍隊鎮壓那些詆毀龍王娘娘的勢力這一係列事件，都說明大雲皇族是天字第一號龍王娘娘死忠粉。
上行下效。古代官方力量，從來都是民間信仰最為重要的影響因素。前世關羽最初不過是一位名將，並無太大功績可言。但自宋朝徽宗起，不過五百餘年，就將關羽推到了武聖財神的地位。而這不過是幾個朝代的皇帝，時不時冊封一下所帶來的結果。
而民間對龍王娘娘的供奉，可比大雲國存在的時間都要早。並且經過一千多年大雲皇室的不斷加成，早就積累到一個恐怖的程度。
雖然青靈會吐槽不過區區一個龍王，還管起姻緣生娃這種亂七八糟的事情。但這從另一個方麵，也說明了普通百姓對龍王娘娘的信仰程度。正是因為相信祈求有用，所以才會去祈求這件事情！若是換做灶王爺，也就是上幾柱香，壓根不會祈求別的什麽。
在這種全民皆信徒的情況下，洛虹又怎麽可能獨善其身。不僅信，而且作為最底層的人員，往往還是信奉的最虔誠的那些人。
就這幾天，洛虹還專門用乞討得來的錢，去買香祭拜過龍王娘娘，祈求可以脫離現在的處境。甚至於，洛虹都不敢用偷的錢去買貢品。因為用偷的錢，是對龍王娘娘不敬！
在焚香禱告的時候，洛虹還暗搓搓的祈禱龍王娘娘降臨在她麵前，救她脫離苦海。然後，龍王娘娘真的來了，可是洛虹是怎麽做的。
這就好像觀音菩薩化身降臨到一個虔誠的佛教徒麵前，說：孩子，我帶你去西方極樂世界。
然後那個虔誠佛教徒對觀音菩薩比了個中指，然後說了句：你才去西方極樂。你全家都去西方極樂。滾一邊玩蛋去，臭傻逼！
罵完之後，觀音菩薩顯出真身感歎一句無可救藥，然後飄然而去。
那個虔誠佛教徒會是什麽感覺？洛虹此時有過之而無不及！這是足以摧毀洛虹精神的變故，雖然洛虹還沒有完全壞掉，卻也不遠了。兩眼空洞的看著青靈離去的方向，隻有淚水混合著雨水在洛虹臉上肆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