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一路跟蹤
周斯賢選擇了妥協。他的妥協辦法是,一方麵跟汪華建簽訂轉診協議,一方麵加入市人民醫院牽頭成立的腎髒病專科聯盟。表麵看來,這兩份文件,都是響應了上麵分級診療的要求,合情合理合法,實際的情況是,周斯賢受到了來自雙方的壓力。親情的壓力,明擺著在那裏,他不得不跟市人民醫院合作。私下裏,他是受到了汪華建和汪華延兄妹的壓力。
汪華建的壓力不用說,這麽些年,他從汪華建那裏得到的不是一星半點好處,至於具體多少,他自己也記不清了。他不想記賬,不想給人家留下什麽口實。他也常常做惡夢。那次公審胡工珀,他是帶隊參加了旁聽的,他知道後果。他自己也想不起是什麽時候開始接受汪華建的好處的。那些不能拒絕的誘惑,勾引了他人性深處不能克製的欲望。他伸手了,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有第二次就有第三次,等到想收手的時候,已經收不了手了。
汪華延的壓力是秘密。這個秘密已經埋在他心裏很多年了。上次,周斯綿跟汪華延鬧掰之後,汪華延被調到一個閑職,其實是可去可不去的那個部門,想做事有事做,不想做事啥事也沒有。當慣了爺,突然沒人來求你了,心裏的失落感是顯而易見的。她就幹脆不去上班,偶爾在辦公室現一下身,就消失了。當然,在別人麵前,她還是保持著一絲絲優越感,這種體麵的感覺,讓人看不出她有什麽傷感啊、失落啊。
汪華延和丈夫已經分居多年。結婚之後,遲遲沒有懷孕,做檢查顯示,她先天不孕。這讓丈夫家人不爽。丈夫要離婚,她不同意,丈夫就搬了出去,兩個人從此相互不來往。汪華延不願意離婚,是她不願意讓世人都知道她不能生育。這對一個女人來說,特別是一個事業上小有成就的女人來說,是隱私,更是傷痛。她寧願雙方分居。反正在她心裏,分居就是比離婚好。
隻要沒離婚,她就還可以麻醉自己。管他在外麵幹什麽呢!聽說,對方找了一個女人,兩人同居了,還生了一個小孩。女方堅決要求轉正,而男方遲遲不辦離婚手續,也不知道他用了什麽手段,將女方穩定了下來。汪華延眼不見心不煩,隨他去吧!誰叫自己生不了孩子!
一個女人活到這個份上,也是沒辦法了。被逼的。別看她表麵風光,內心的恐懼、苦悶,一直壓抑著她的心靈。她養成了喝酒抽煙的習慣。常常在家裏把自己灌得酩酊大醉。
一個晚上,周斯賢有件事想找汪華建,一直打不通汪華建的手機,就打通了汪華延的手機。汪華延在手機裏哭得很傷心,這讓他很震驚,平時看起來幹練、聰明的職場女性,怎麽會有那麽多委屈?周斯賢生怕她發生什麽意外,趕緊驅車趕往汪華延家。
一開門,酒味撲鼻。汪華延身著睡袍,神情憔悴。她的身材凹凸有致,周斯賢感覺到一些不可名狀的衝動。
有些事,發生了就再也回不來頭。激情過後,是無盡的溫柔。她說,我不要你負責,我們這樣就好。不打攪、不糾纏,想了就在一起,不想就各忙各的。
周斯賢和汪華延,就這麽墜進了一個外人無從知曉的世界。她從來都不主動聯係他,有時候,他來市裏開會,他會撇開大家,兩人見一麵,再悄悄回去。他知道,這樣的事,要瞞著妻子,很難。總有一天會被發現的。他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會暴露,他唯一能做到的就是把錢都交給她。錢都給她了,她總該有安全感了吧!
這樣的事情,向來都是敏感而隱秘的。薑琦琪也不是傻子,其實她早就注意到周斯賢的變化了。男人的嘴能說謊,身體說不了謊。周斯賢每次咬緊牙關力不從心的時候,薑琦琪就開始懷疑。她先是懷疑他跟醫院某個人都關係,可是他在醫院一向都是中規中矩,不跟女同事開玩笑,不講某些聽起來讓人臉紅的段子,也不盯著別人看。薑琦琪就懷疑,他的身體是不是出了什麽毛病?也沒有啊,他身體棒的很,沒有絲毫讓人嫌棄的毛病。
這讓薑琦琪很疑惑,哪有這樣的事?奇了怪了。慢慢地,薑琦琪摸清了周斯賢的規律,隻要從市裏辦事或者開完會回來,他就竭力回避她。周斯賢的這種反常,引起了薑琦琪的警覺。她要破開這個迷局,否則的話,她心裏會不安,會難受,會憋屈,會憋死!
周斯賢又要去市裏開會。她選擇了跟蹤。剛開始的時候,一切如常,周斯賢沒有任何變化,該簽到就簽到,該發言就發言,該作記錄就作記錄。這些表現,讓薑琦琪心下狐疑,自己是不是到更年期了?多疑、猜測、跟蹤,這些玩意兒怎麽會在自己身上上演呢?
市裏這次開會時間很長,薑琦琪租了的士,呆了很久,的士司機也樂得逍遙,反正這個人不差錢,談好的價錢比他跑一天全勤還要高,何樂而不為?
薑琦琪想叫的士司機打道回府的時候,發現周斯賢提前從會場出來了。她打了一個激靈。難道她的猜測會得到證實?周斯賢沒有自己開車,而是叫了出租車。
車輛七彎八拐時快時慢,轉進一個別墅區。門衛把手很嚴,沒有裏麵的同意,外人進不去。薑琦琪眼睜睜看著周斯賢進了別墅區。她隻得在外麵等。她試著撥通周斯賢的手機:“斯賢,你在哪裏呢?”
“我在市裏開會。”
“哦。大概什麽時候能回來?等你吃晚飯。”
“不要等了。我晚點回來。”
“好吧。再見。”
“.……”
薑琦琪的淚水流出來了。周斯賢撒謊的本事真高。她第一次見識,她好像第一次真正認識他。人家都說,因為不了解而結婚,因為了解而離婚。現在自己怎麽辦?離婚嗎?能離婚嗎?
的士司機莫名其妙,又不敢吱聲,隻能遠遠地看著薑琦琪大白天在街邊哭泣。
薑琦琪終於哭完了,扯了一把紙巾,擦幹淚水,對司機說:“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