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章 十分清楚
“李大人。”夜楚悠悠然的聲音從李崖背後傳來。李崖堆上滿臉笑意,轉身朝夜楚小跑著過去,問道,“六皇子殿下有何吩咐?”
“我看李大人似乎有難言之隱,那我們便找間幹淨的客棧歇息吧,免得打擾大人在溫柔鄉裏溫存。開堂之日,我自會到場。”
李崖心裏咯噔了一下,暗道,他果然聽到了!後院起火不是什麽大事,但是要是被夜楚以此抓住咯小辮子,那就等著腦袋長滿了小虱子。這可不是他想要的結局。隻好笑道,“殿下光臨蔽府,蓬蓽生輝,若是殿下中途回轉了,不知道有多少指責和彈劾等著微臣呢。”
夜楚說道,“那就麻煩李大人了。”見好就收的道理夜楚還是懂得的。又笑著對李大人說道,“李大人,郭將軍乃國家棟梁之才,是南夜國之幸。回到大都之後,我自會稟明五哥。”
李崖和郭思勳喜不自勝,趕緊一起行禮謝恩。李崖和郭思勳自然十分清楚夜楚口中的五哥指的是誰。這個六皇子夜楚並不可怕,對他禮遇十分,有五分是衝著夜楚背後的五哥,五皇子夜弘,現下南夜國監國王爺。老皇帝病重,這南夜國便是這五皇子的一言堂。有了夜楚在五皇子麵前遞話,何愁高升不得。
想到這裏,李崖、郭思勳的笑容越發真摯了起來。正巧,師爺臨時征用的軟轎也送了過來。
映雪見夜楚朝這邊不斷張望,於是扶著錦繡便上了軟轎,自己便隨侍一旁。夜楚點了點頭。
李崖說道:“那我便為殿下和這位姑娘帶路,我已將聽風軒清清了出來,還請兩位在聽風軒裏稍事休息,午間,我在這正堂設宴,還請殿下錦繡姑娘賞光。”又對著郭思勳說道:“勞煩郭將軍作陪了。”
“但聽君命。”
夜楚說道:“也好。李大人在前帶路吧,轎夫手腳輕些。”李崖對錦繡的身份猜測便又多了一層,在心裏暗暗納罕,不過深深覺得自己感知到的便是真相。巴結軟轎裏的人才會事倍功半。
夜楚不知道自己短短的一句話,便讓李崖心裏轉了那麽多念頭。他亦步亦趨的跟在轎子旁邊,一路護著錦繡進了聽風軒。
引了夜楚和錦繡進門,李崖便沒有多逗留,準備告辭。卻看到夜楚對他使了個眼色,便拱手行了禮,悄悄的退出來,卻未走遠,等著夜楚出來。
門內,夜楚對錦繡充滿歉意的說道:“這裏還是簡陋了,到底委屈了你些。”
錦繡看著滿屋精致首飾,聯想到剛才映雪傳遞的八卦,在心裏暗道,李大人對這三姨娘到底不差。便在房間裏細細打量一番,鏤空的雕花窗桕中射入斑斑點點細碎的陽光,正好映射在窗邊放著的一張花梨木小幾上。那一邊設著鬥大的一個汝窯花囊,插著滿滿的一囊水晶球兒的白菊,正開花吐豔的痛快。西牆上當中掛著一大幅米襄陽《煙雨圖》,左右掛著一副對聯,乃是顏魯公墨跡,其詞雲:煙霞閑骨格,泉石野生涯。臥榻是懸著蔥綠雙繡花卉草蟲紗帳的拔步床,精致的雕花裝飾的是不凡,古琴立在角落,銅鏡置在木製的梳妝台上,滿屋子都是那麽清新閑適。
夜楚說道:“若是有不合適,再讓李大人著人去換來。”
錦繡笑著搖了搖頭,說道:“身居籬下,客人哪裏有挑揀主人的道理。李大人已然很用心了。”隻是,她生性愛潔,這屋子卻是姨娘住過的,便是一點小缺憾了。
夜楚見錦繡的眼光不住的在拔步床上逡巡,心念一動,便知道她的想法,說道:“錦繡姑娘放心,這雕花大床尚未來得及更換,隻是,這床被褥子之類的都是全新無人用過的。”
映雪走上前去摸了下,對錦繡說道:“小姐,待奴婢等會再用小姐慣常用的熏香將被子重新熏過便好了。”
錦繡點了點頭,看著牆角那一簇白菊,說道:“冬日裏還能看到如此繁盛的菊花,實屬難得。”
“南夜國位處西南,到底是比大榮國微暖些。倒也算不得什麽奇景。”夜楚說道。
“南夜國物澤天寶,風光秀美,如果說大榮國是草原上飛翔的雄鷹,那南夜國便是水中的魚兒。”景沐暃說過,南夜國五皇子對大榮國虎視眈眈,如今,能夠減少的紛爭的辦法隻有和南夜國皇室達成協議便成了這唯一能夠走得通的路,而夜楚便是打通這條路的橋梁。
如果是一般人這麽說,肯定會以為錦繡說的是大榮國強盛,可是他卻偏偏讀懂了錦繡的意思,說道:“同在一片天空下,自由。可是,錦繡,你可願意”願意什麽呢?
迎著錦繡坦然的目光,夜楚接著說道:“你可願意我做你的向導,領略這有別於大榮國的山川秀美之色。”
從善入流的點頭,錦繡笑著說道:“多謝殿下的好意。這半日,經曆這許多,也是有些疲乏了。”
夜楚見錦繡難言疲憊之意,加上手臂上的傷口,便急急說道:“我先去為你煎藥,服了藥便休息一下吧。”
見錦繡應了,夜楚便退出了聽風軒。卻看到李崖正在趴在聽風軒的遊廊上打盹。
夜楚輕咳了一聲,李崖的頭猛地點了一下,撞到了柱子,哎呦一聲便痛醒了。正揉著頭,便聽到一個聲音從頭頂傳來:“李大人睡得可好?”
“好什麽好,站著睡覺要是能睡好,你睡一個我看看。”李崖沒好氣的說完,抬眼想看看到底是哪個奴才不長眼,問一個知府大人這個愚蠢的問題,卻看到夜楚正笑著看著他。
這不是最嚇人的,李大人看著夜楚慢騰騰的說道:“原來,李大人想看我站著睡覺?聽起來還挺新鮮。”
李大人堆笑不是,哭也不是,臉皺巴巴成一團,不知道說什麽才好。
“我開玩笑的罷了,李大人切莫當真。”夜楚輕輕地將這頁給掀了過去,對明顯送了一口氣的李崖說道:“隻是我還有一件事情還需要李大人幫忙。”
“殿下吩咐,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下官便是萬事難辭。”李大人把胸脯拍的砰砰響。
“就是讓你上刀山,下火海。”夜楚的話音剛落,李大人的臉色變成了菜色。“那也是不可能的。”夜楚把含在嘴裏的這句話說了出來。從錦繡那邊蹭了一個軟釘子,便想從別人那裏把賬給討回來。
李大人在心裏暗道,他娘的,勞資隻是跟你客氣了一下,便成了你消遣的了?正待發作,便聽夜楚說道:“曲城可有什麽比較好的成衣鋪?”
“什麽?”李大人還未從上刀山下火海的震撼中回過神來,脫口問道。
“成衣鋪,有嗎?”夜楚又重複了一遍,隻是變得簡潔了許多。
“哦,成衣鋪,對,成衣鋪啊,有,有,有,隻是殿下缺衣衫?要不我去找幾個裁縫來,量體裁衣,到底比成衣店買的舒適些。”
“不必,還是帶我去成衣店吧。”夜楚沉吟了半響,錦繡不一定會讓裁縫近身,接受他的好意,還是先斬後奏比較穩妥。
李大人不敢再問,但又擔憂夜楚的安全問題,說道:“殿下還是在這府衙裏稍坐,我去為殿下買來如何?”
夜楚頭也不回的朝著衙門大門口走去,說道:“不必了,還得需要我細細挑選。”
李大人心裏便有了數,趕緊招呼衙役們跟上,禮儀陣仗全都不要了。很快,招呼了一群人跟在了夜楚後麵。
夜楚驟然回頭,說道:“李大人還是請將這些衙役安排在府衙把。”
李大人愣了愣,差點下意識的問道:“為何?”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還是決定聽從夜楚的意見,說道:“但憑殿下吩咐。”便將那些衙役遣了回去。
夜楚這才鬆開緊蹙的眉毛,說道:“讓我的侍衛跟我便成了,一般的宵小還不能奈我何!李大人的衙役穿著如此明顯,是生怕那些殺手們不認識我嗎?!”
李大人決定閉緊嘴巴,悶聲走在夜楚前麵,聽李大人說,成衣鋪便在府衙不遠處,幾個人也沒騎馬坐車,一頭紮進了人堆裏,朝著成衣鋪一路進發。
很快便到了一家鋪子的麵前。夜楚抬頭一看,“雲錦樓”的招牌在太陽底下熠熠生輝。
夜楚在心裏默念了一遍:“雲錦,錦繡,顏錦,倒是相得益彰了。”想著,便帶頭進了雲錦樓。
“幾位客官,可是需要些什麽?”掌櫃的看見當頭的青年英俊不凡,身上的衣服更是上品,腰間佩戴的古玉溫潤的色澤折射出霧散的光,便知他非富即貴,身後那些訓練有素的侍衛更是紮眼,眼中的笑意更是快溢了出來。
夜楚點頭示意,走馬觀花般看著橫在案上,木桁上排列的整整齊齊的錦緞,問道:“可有什麽質量上乘的料子?”
“有有有,客官可是需要什麽花色的?”掌櫃的暗暗的搓著手問道,“可是要送給什麽特別的人?”
夜楚想了想,連站在一旁的李大人也豎起了耳朵,夜楚在嘴邊漾起溫柔笑意,說道:“她是對我而言,最特別的人。”
最特別的人是什麽人?李大人兀自陷入了沉思。
那邊,掌櫃的連忙把夜楚往樓上讓,點頭哈腰道:“幾位客官樓上請,這下邊啊,都是一些供普通百姓選擇的,價格便宜,花色呢,雖說是大紅大紫,但還是入不了您幾位客官的法眼!樓上的顏色雖然少,但是樣樣都是精品,保管您滿意,您身後的哪位小姐滿意!”
掌櫃的話意外的戳中了夜楚的軟肋。他放鬆了臉色,說道:“那便區看看。”
“幾位客官,這邊請。”說著,掌櫃的,便推開了一間房間。霎時,便如墮入那亂花從中,清淺的迷了眾人的眼睛。
隻見縷金百蝶穿花大紅洋緞、翡翠撒花雲錦緞、蜜合色錦緞排排規整於一處,說不出的富貴姿態來。
掌櫃的笑道:“曲城裏頭有些頭臉的太太小姐們都願意到我這雲錦樓來買些錦緞,製成新衣。”
夜楚卻獨獨被放置在另外一麵牆角的那一片月白色吸引了視線,問道:“那月白色的錦緞可有梅花式樣的?”
掌櫃的倒也機靈,趕緊上前捧了一匹到了夜楚麵前,說道:“這位爺好眼力,這是我剛從大榮國進來的布料,質量倒是上乘,隻是顏色稍微素了些,賣的不是很好。”
錦緞入手,自有絲滑質感,猶如三月嬰孩般。定睛一看,錦緞裏麵竟然還摻雜著銀色絲線,勾勒成流雲式樣,下麵又用大紅色繡出梅花花瓣來,卻用金黃色的絲線繡出花蕊,層層疊疊,好似點點梅花盛開在雪花漫天中,甚是雅致。
夜楚暗中點頭,顯然是滿意的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