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月色好美（四）
秦曉篆知道，汪然是大學班上同學之中的唱歌好手。也許是受到今晚明月星空的感染，或者說兩人以這種方式回到故鄉，汪然此時此刻可能也跟自己剛才心裏想的一樣，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吧。
想到這裏，她又有些欣欣然了，“好啊，那你就唱一個唄。”聽到秦曉篆同意，汪然站起身來，還煞有介事的將一隻手攏成一個話筒形狀，唱了一首陝南民歌《放羊調》。
這首民歌通俗優美，歌詞大意是這樣的，“正月放羊正月正，堂前辭別二雙親，羊兒前麵吆起走，奴家腳小隨後跟。五月放羊是端陽，龍船花鼓鬧長江，有錢人家船上耍，可憐奴家去放羊。八月放羊八月八，白天放羊夜紡花，白天放羊三百條，晚上紡花八兩八……
這首民歌敘寫的是陝南地區一戶貧苦人家的女兒為了生活，白天去給地主放羊，晚上回來後還要做工紡花到深夜，唱出了當時窮苦勞動人民的苦難生活和悲慘命運，傾訴了他們對美好生活的向往和追求。
這首民歌，本來是陝西民間的女子唱的，此刻被汪然唱來，卻是別有一番韻味。汪然的嗓音極好，音域寬廣，嗓音洪亮，粗獷有力，活脫脫就是一個關中漢子在唱歌。
聽完汪然用心用情唱的歌，秦曉篆也受到了感染，她抿嘴笑著說：“阿然，來而不往非禮也，既然你開了頭一炮，我也給你唱一首。”
秦曉篆說罷，大大方方的站起身來，清唱了一曲《拉兵歌》。
正月是新春，媽媽把兒生，生了兒子是苦命，長大拉壯丁……窮也窮得很，睡到半夜更，耳聽外麵鬧沉沉，才是拉壯丁，開開門兒跑，保長看見了，手推機柄彈上槽，看你鬼兒往哪跑……走到地壩邊，轉臉往回看，妻子臉色白如麵，心如刀兒穿……
這首民歌描寫的是解放前的國民黨統治時期，保長、甲長到處拉兵的情形。窮苦的勞動人民敢怒不敢言，隻有通過這種民歌形式來直指當時的社會黑暗和殘酷無情，歌曲最後還通過對保長和甲長的辱罵，反映了勞動人民心靈深處對黑暗社會的強烈反抗和努力奮爭。
汪然聽了秦曉篆的歌，興奮的滿臉通紅，連聲叫著再來一曲。秦曉篆隨即用手攏了攏額角的秀發，接著又來了一首陝北民歌《繡金匾》。
正月裏鬧元宵金匾繡開了，金匾繡咱領導的主意高。二月裏刮春風金匾繡的紅，金匾上繡的是救星。一繡人民的好福氣，你一心為我們我們擁護你；二繡朱總司令革命的老英雄，為人民謀生存能過好光景；三繡周總理人民的好總理，鞠躬盡瘁為革命，人民熱愛你，鞠躬盡瘁為革命，我們熱愛你。
這兩首歌曲，雖然是地方民歌，但是經過秦曉篆那天籟一般的嗓音唱來，猶如高山流水一樣，潺潺有聲，又似清泉汩汩流淌，笑語叮咚，灑下一路歡聲。
柔美的歌聲讓汪然聽得如醉如癡，怦然心動。心下暗想，真看不出來，這“冰美人”還有柔情似水的一麵啊。
你可能有些奇怪了，他們這個年齡，按正說應該唱一些卿卿我我的愛情歌曲，怎麽隻會唱這些地方民歌小調，為什麽沒有現代社會那些情啊愛啊的靡靡之音。
這就是曆史和年代形成的文化烙印。在那個年代，剛剛解放沒多少年，新中國的大地上，學的是革命口號，看的是紅寶書，到處傳唱的是“東方紅太陽升”等紅色革命歌曲，因此來說他們這一代人熱衷於唱紅歌，也就毫不奇怪了。
再者說了，作為土生土長的陝西人，秦曉篆與汪然和那些生活在八百裏秦川的關中漢子與婆姨們一樣，從小就會哼唱一些地方民歌小調。
朋友易得，知己難求。天若有情天亦老，人生最美是清歡！
看到人世間如此有情有義的一對少男少女，月下老人高興的翹起了長胡子，連連頷首致意。
一陣微風從高高的土埠子上吹過，秋風習習，埠子下麵的水塘裏隨風泛起了一陣陣漣漪，水麵的月光，還有那點點星光便隨之蕩來蕩去，譜寫出一曲輕鬆歡快的歌聲。
看看夜深人靜，秦曉篆感覺有些倦意，於是便招呼汪然往火堆上添足了木柴，隨後各自回到帳篷裏休息。
雖然野外宿營蚊蟲厲害，好在汪然提前點燃了幾盤蚊香，帳篷裏麵倒是安然無恙，絲毫不用擔心蚊蟲叮咬。
因為提前做好了充足有效的防衛，所以兩個人睡得非常踏實。沒用了多久，秦曉篆就聽到不遠處的帳篷裏傳出來汪然的呼嚕聲。忙活了一整天，他也確實累了，尤其是上午意外遭遇大蛇襲擊，這次多虧了汪然勇敢麵對，敢打敢拚，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對於男性特有的呼嚕聲，秦曉篆並不陌生。從小到大，她已經習慣了父親和爺爺的打呼嚕聲音。隔著幾道房門，她有時候還能清晰地聽到爺爺那聲若驚雷一般的呼嚕，聽著聽著，就逐漸習慣了。有的時候，在沒有聽到呼嚕聲的夜晚，反而還睡得不踏實呢。
聽著聽著，秦曉篆真的睡著了，這次她睡得很沉、很沉的。在沉睡中，她又做了一個美好的夢。夢境之中她還是與那尊將軍俑攜手遨遊的場景，那尊將軍俑的音容笑貌清晰可辨，栩栩如生，她甚至有點懷疑是不是在夢中。
翌日清晨，樹林中的百靈鳥老早就站在枝頭唱起了晨歌，叫聲婉轉悠揚，千回百轉，在天空上大地上回響。
等秦曉篆穿好衣服起床，洗漱完畢，她看到勤快的汪然早已經起了床，正在帳篷前攏著火呢。
昨晚臨睡之前，為了防止火堆熄滅，汪然還特地放進去幾塊大木柴，燃燒的木炭維係了大半個晚上，居然沒有熄滅，汪然取出食物和飲水，圍著火堆做起了早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