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九十二章 我們都是不快樂的奴隸
幾乎是無意識的，殷素伸出手，輕輕地在他的麵頰上滑過，淚水從她的麵孔上掉落，落在她的手背上，再次滾落，洇濕手下白色的床單。
她的手停留在他額頭上的傷口處，看著繃帶上隱隱滲出的紅色痕跡，她的心仿佛是被利刃劃過一樣疼痛。
即便當年他當年背叛過自己，即便他曾那樣待過自己，可終歸自小一起長大的情誼在那裏啊。
“江辰希，為什麽，為什麽當年要讓我知道，是你做了那樣的事呢？”殷素含淚低聲說道，“那個時候的我，真的是萬念俱灰，覺得什麽都背叛了，什麽都沒有了，江辰希，你怎麽可以，怎麽可以那樣待我呢？”
殷素默默流著眼淚，而江辰希安靜地昏睡著，仿佛感受不到外界的一切，他沉沉地睡著，睫毛在眼下蒼白的皮膚上留下淡淡的影子。
“江辰希，我們都是不快樂的奴隸，你是，我是，霍霆琛也是，當年的事烙印在我們每一個人心裏，不管是你和霍霆琛都是一樣的，我無法原諒你們的背叛，可以理解，但卻不能認同，我累了，真的好累，江辰希，你們都放過我好不好？”
她緩緩地站起身，努力壓抑住那些止不住的淚水，慢慢地靠近他，一點點地靠近他的麵頰，她默默地閉上了眼睛。
柔軟的嘴唇觸碰到江辰希有些發涼的麵頰，殷素輕輕地吻著他，輕輕地，她的動作輕柔得如同花瓣飄落在清澈的水中，泛起一點點的漣漪。
“江辰希……辰希哥哥，我原諒你了，但我們之間的一切都是到此為止吧，你要的我從來都給不了，你說的對，對我來說，霍霆琛很重要，那是我唯一深愛過的人，因為太愛，所以不能原諒，而三哥，一直以來，每次在我傷心絕望的時候都是他陪在我身邊，所以我不能辜負他！”
“我們維持現狀，不好麽？！”
她最終要離開他，轉過身，走出這間病房，從此以後，她將不會出現在他的麵前，她也希望江辰希能忘記她，去追求屬於他的幸福！
腳步忽然停滯，殷素發現自己竟不能再前進，就在她轉身的一瞬間，一隻手忽然握住了她的手臂，緊緊地握住，沒有給她任何離開的機會。
殷素震驚地回過頭，正對上江辰希痛苦依戀的眼眸，他握住她的手竟在微顫，沙啞的聲音傳進莘辰的耳朵裏：“殷素，你以為你這樣說，我就會放手嗎？你到底要怎麽折磨我，你才甘心？！”
殷素的身體一顫，淚水已經不受控製地湧出了眼眸，紛亂地滴落她的麵頰，摔落在地麵上，然後破碎。
她的手，被他緊緊地握在手中。
房間裏，靜得隻有他們的呼吸聲，其他的，再無任何的聲音。
殷素在他的眼中看到越來越多的依戀，越來越多，鋪天蓋地，幾乎可以把她淹沒。她忽然感到一陣驚恐，恐懼在她的心中一點點地擴大，她不要他對自己還產生依戀和不舍。
他……不能愛她……因為她沒有力氣去承受他如此深厚的愛意。
所以，她必須……現在離開——
在她的眼中，江辰希看到了決然的神情，在無形中，他感到她在一點點離自己遠去。
“江辰希，你放手！”殷素看著他，秀氣的麵孔蒼白如紙。
“不！”江辰希倔強地說著。
她用力掙脫，卻始終掙不開他的手。
他固執地凝望著她，固執地不肯放手。
殷素忽然伸出了自己的左手，用力地去掰他的手，她執拗地用著力。
江辰希驚訝地看著她，不相信她真的這麽做了。
“殷素——”江辰希怒吼道，他的聲音中有著一絲痛意，“你……竟敢真的這麽做了……竟敢這麽做了……”
淚水從殷素蒼白的麵頰上滑落，她似乎是聽不到他的聲音，倔強地去掰開他的手指，淚滴一顆顆地落了下來。她的嘴唇在微微地顫抖。淚水在清冷的月光下閃動著星星一般的光芒，落在他的手背上，滾燙得幾乎讓他受傷。
“你就真的那麽厭惡我？！”江辰希在她的淚水中咆哮出聲，心在瞬間抽痛，“難道即使是看到現在這樣的我，你也不願留在我身邊片刻嗎？素素，你什麽時候變得如此殘忍了？！”
恍惚間，殷素的指甲似乎嵌入江辰希的手心裏，帶給他脆弱的疼痛。
她在掙紮。
他眼中的光芒一點點地變暗，胸口似乎有著血氣在翻湧衝撞，他再也無力去做些什麽。
“如果……那麽想離開我，那麽……你離開吧……離開之後，我們之間就再無瓜葛……”
江辰希的手無力地垂了下來，麵孔變得更加雪白，看著殷素，他虛弱地說道：“你走吧！原來我費盡心思想要得到你，費盡心思想要替你討回公道，卻還是得不到你的愛！”
“你在說什麽？”
“你真的很想知道嗎？嗬嗬，隻可惜那種事，在你的眼裏應該很齷齪，很肮髒吧！”江辰希淡淡地看著她，而後緩緩閉上了眼，仿佛是用盡自己全部的力量再吼道：“你可以離開了，現在我不想看見你！”
喉嚨間一股腥甜忽然湧了上來，江辰希捂住自己的嘴唇，竭力把它壓下去，不想在她的麵前暴露自己一絲一毫的軟弱。
雖然覺得江辰希說的話很奇怪，但是殷素還是轉過頭，強忍住眼中湧出的淚水，緩緩地走向那扇門板。
然而，就在她的手觸到了那扇冰涼的門板的一刹那，在她的身後，劇烈咳嗽忽然響起來，接連不斷的咳嗽，一下一下地撕扯著她好不容易堅硬起來的心。
殷素轉過頭，她看到江辰希捂住自己的嘴唇，他在痛苦地咳著，在手的指縫間，有紅色的血珠湧出，深深地刺進殷素的眼睛。
“江辰希——”殷素震驚地看著他，撲上來抓住他沾滿血珠的手，看著上麵鮮紅的痕跡，她的手顫抖著，驚慌地淚水瘋狂地流下。
“辰希哥哥，你怎麽了？怎麽會咳出血的？”
“滾開！”
江辰希猛地推開她，他低下頭，嘴邊的鮮血止不住地狂湧而出，潔白的被子很快地沾滿鮮血，他的身體在咳嗽中劇烈地顫抖著。
殷素見這樣的江辰希，她急得手足無措地，驚慌地喊著：“你等著我，我去叫醫生！”
“殷素——”
江辰希的身體還在劇烈地顫抖著，甚至於，連聲音都是顫抖著的，墨黑的星眸中有著倔強的恨意，“你是在同情我嗎？哼，我的事用不著你管……”
他的手虛弱地放下，他俊美的麵孔雪白雪白，看著殷素驚駭的樣子，頭無力地靠在床的一側，他輕輕地笑著。
“你不是不愛我麽？那麽又那麽虛偽的來關心我做什麽？也許這世界上的人都的一樣的，一樣的虛偽，也包括你殷素！你這樣的關心和同情，我隻會讓自己覺得自己很悲哀……”
江辰希的目光漸漸變為森寒，絲毫不想放過她。
“悲哀到我隻能用這樣的方式來逼你，逼你來到我身邊！如果你真的那麽討厭我，你現在在我麵前流出的眼淚到底算什麽，流那麽多的眼淚做什麽？是在同情我，還是在為我難過？”
病房裏麵，燈光黯淡黯淡的，外麵卻是一片燦爛的夜景。
淚水無聲地從她的眼中滾落……
殷素怔怔地站在房間的中央，從窗外射進來的月華讓她感受到了一片冰冷，刺骨的冰冷，從江辰希眼中射出的那陌生的寒意，已經將她完全凍僵。她的麵色蒼白，閃動著晶瑩剔透的光芒。
江辰希冷笑出聲：“素素，以前我怎麽沒發現，原來堅強的你然也會有這麽楚楚可憐的一麵呢！你就是這樣，才讓他們對你死心塌地的嗎？”
殷素僵直地站著，麵容一片木然，靈魂仿佛已經被抽離身體，她的眼神空洞一片。
腳下仿佛被定住，聽著他尖刻的話語，她竟無法挪動半步。
淚水如決堤般的洪水般泛濫地流下麵頰。
恍惚間，似乎聽到他冰冷的言語，在模糊的淚光中，殷素居然看到了他鄙夷輕蔑的眼神，近在咫尺，就在她的眼前。
江辰希的身體忽然一顫，從床邊走到她的麵前已經消耗了他僅剩下的力氣，而這動作，牽動了他身上的傷口，疼痛讓他眉頭一皺，他的身體向後栽倒，猛地跌坐在床邊。
他居然再一次拉住了殷素的手，她被拉到了他的身邊。
胸口傳來一陣劇烈的疼痛，江辰希困難地呼吸著，嘴邊的血跡還沒有擦幹，他轉頭看著一邊的殷素。
她的眼中含著淚花，就像是彌漫的霧氣。
他可以清楚地看見那霧氣逐漸凝成晶瑩的光珠，一滴滴地往下落。
那淚，落在地上，卻仿佛是落在他的心上，一滴又一滴，沉重地落在他心上，一下又一下地重擊著他的心。
江辰希眼眸中的寒意退去。
他的眼中再一次出現了痛苦掙紮的光芒，凝視著殷素，他的嘴唇無力地嚅動著，太多的痛苦哽住他的咽喉，他的手捧住了殷素流淚的麵頰，目光中夾雜著深深的掙紮。
“我到底應該拿你怎麽辦？素素，我從來都是不想要傷害你的，從來都不想！！”
“不想傷害，那又如何呢？已經沒有用了，不是嗎？”殷素垂下幽黑的眼睫毛，嘴唇輕輕顫動。
江辰希沒有說話，隻是靜靜地抱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