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57 窮
飯店裏的其它人也紛紛投來目光,一瞧後又紛紛收回注意力重新放到眼前人、自己事上。
吃飯碰上乞丐來乞討,並不是一件常見的事,但要是經常去街邊餐館的話,時不時的也能碰上一次。
通常來說,店家都會給些錢,有的還會給些食物。既是為了不生事,也給心裏一個安慰。
向青雖正是氣盛的年紀,卻也不會在這種事上故作堅持,從裝著錢的口袋裏掏出20塊錢,又用一次性水杯接了杯水一起遞給流浪漢。
“不夠喝的話還有!”
“嗯!”
流浪漢不輕不重在嘴裏哼了一聲,接過水一飲而盡,隨手就扔掉杯子。
向青眼疾手快的在半空接住,臉上依舊笑眯眯的,隻是眉眼快速皺起一下後又迅速展平。
將錢卷起揣進兜裏,流浪漢轉身向門口走去。幾步後正要推開門,卻突的一停。
然後,轉過身指著門口吃著香甜的那人道。
“老板,請給我來一份這個!”
“好!”
向青麵色平靜,點頭應下後向前兩步確定是魚香肉絲蓋飯沒錯。
“你看著找個位置吧!”
對流浪漢說完,他進了後廚。
在他身後,流浪漢掃了兩眼空著的桌子。
來到門口,雙腿一軟,盤膝而坐。
待到飯被向青端來,他徑直接過,一句客套的話都沒有,拿起筷子就向嘴裏扒了起來,也不管米和菜搭配的多少,一股腦的往肚子裏送去。
一種讓人難以望其項背的速度,在向青的驚歎間,整碗飯被清之一空。
摸了摸肚子,流浪漢放下碗起身,拉開門,徑直離開了。
向青輕歎一聲,拾起餐盤,向後廚走去。
“那人好沒禮貌啊!”看著他的身影消失在垂簾後,杜錦秋有些憤憤不平。
“嗯!”吳果滿臉讚同的點著頭。
“活該那麽窮!”杜錦秋瞬間有一種被認同感,起了談話的興致。
“我之前遇到過一個乞丐,我見她說的可憐,起了憐憫之心,便把我身上的錢大半都給了他。可她不僅不感激,還扒著我的衣服衝我要剩下的錢,你說這種人是不是欠!”
“嗯嗯!”
“話說,你說這種人有手有腳,明明努力一下日子就會好起來,怎麽就不知道努力呢?”
聽到這裏,馬茜的眉頭微蹙,情緒的操縱下,筷條穿過麵前盤子裏的魚香肉絲和米飯,碰到盤底,發出一聲輕響。
而她旁邊的吳果不知道該怎麽回答,隻好略顯敷衍的點兩下頭,表示自己在聽。
“還有網上那群“網絡乞丐”,明明自己不知道努力奮進吃苦,卻非要酸裏酸氣的!”
想著自己在學校裏的遭遇,委屈便溢滿杜錦秋心腔。那些舍友,明明她好心分享,結果非要說她炫富,還各種諷刺的話語。
“哼,loser,活該窮!”聯想到舍友的杜錦秋大倒苦水,憤恨道。
“隻會去埋怨富的人、對其冷嘲熱諷,不去思考別人為什麽富並朝之努力,怨天尤人的抱怨有用嗎?”
杜錦秋嘴角掛著滿是嘲諷之色的冷笑。
馬茜眉頭已是緊攥,右手成拳放在桌麵上。瞧她麵色不善,趙涵趕忙拉了拉前者的手臂,可惜他那沉浸於自己世界的女友並沒有在意。
瞧他這些小動作,馬茜心中怒意更甚。
她和趙涵在同一個村子裏長大,從小就一起玩、一起上學。山路崎嶇急流湍湍,都是其陪她走過,有危險的時候,也是對方挺身而出。
在至今的21個年月裏,對方就如同家裏院子那株歪脖子的棗樹,一直矗立她身旁。
然而,在這個地方,這個幫她學習,陪伴了她人生長度1/4的青梅竹馬,就這樣被這個女人搶走了。甚至,還讓對方動搖了跟她回去的想法。
如今,還說這些話。
真是……
“活該窮一輩子!”
杜錦秋這最後一句話,就像是澆在火苗上的一勺油,蔟的一下就點燃了馬茜的怒火。
她直接一拍桌案,響聲驚的周圍的人都投來視線,吳果三人的反應就更不用說了。凶狠的眼神直盯著杜錦秋,她本想大聲質問,但當目光觸碰到趙涵時,態度突的一軟,反問道。
“你是窮人嗎?”
“我當然不是!”杜錦秋帶著一抹近乎自傲般的自豪。
“可我是窮人!很窮很窮!”
馬茜的一句話讓她愣了下,接著回過神來趕忙說道。
“對不起,我不是說你,我……”
“你窮過嗎?”
趙錦秋搖頭。
“你知道窮意味著什麽嗎?”
馬茜再問,迎接她的依然是趙錦秋的搖頭。
“我有一個故事!”
“在某處無名野山的半山腰上,有一個無名的村落,這裏的居民年複一年日複一日的耕種著山上那那為數不多的貧瘠土地,這裏的人們都很窮,窮到每天隻吃兩頓飯,窮到孩子上學都要到隔壁山的山腳下的那座破爛瓦舍的學校。”
“每隔一兩年,都會有孩子在上學路上消失。可即便這樣,也還是幸福的。因為後來,那位老師撐不下去了。他離開了,一年後,又來了一位誌願者老師,這人這次撐了有一年。然後,過了半年,又一位老師……”
……
“張老師是所有誌願者老師裏待的最長的一位,但兩年後,她也撐不下去了。”
“守株待兔是沒出路的,要想迎接明天還是要主動出擊。你們與其在這裏等待不知道多久會來的下一個新老師,不如全力資助一兩個孩子,待他們學成歸來,你們就會有幾位不會走的教師。”
“她說完,次天就走了。後來,村子裏的人商討一番,最終決定選出來兩位成績最好的孩子,一起資助他們去外麵求學。”
盡管知道杜錦秋說的“窮人”不是她,但“窮”這個字眼讓馬茜想起了太多太多不美好回憶。
“這兩個孩子很努力,可那些落選的孩子就沒有努力的嘛?可名額隻有兩個,再努力也是兩個。”
“他們之所以沒學上,不是因為他們不努力,而是因為窮,你知道那種眼睜睜看著自己夢想一點點被別人吃掉的感覺嗎?”
“你不知道,你肯定不知道!”沒等杜錦秋回答,馬茜便一臉淒涼道。同伴那一雙雙黯淡的眼神她至今還記得清清楚楚,同時,因為此,她在村裏再沒有一個朋友。
“但我相信,你一定知道這個廣告。”
“你放羊為了什麽?賣錢。賣錢為了什麽?娶媳婦。娶媳婦為了什麽?生兒子。生兒子為了什麽?放羊。放羊為了什麽?賣錢。”
杜錦秋嘴巴緊抿,這個廣告她當然看過,還不止幾遍,隻是小時候不會想,長大後又早已遺忘。如今被馬茜翻出,才感慨滿腔。
“這才是窮,窮到這裏!”馬茜食指狂點著腦袋,望向趙涵的眼眶裏積蓄著晶瑩:“這種窮不是一輩子的、不是一代人的,這種窮再努力也還是窮的。”
說到這裏,馬茜已哽咽出聲,她努力壓著嗓子和情緒。
“你知道什麽,你根本什麽都不懂!”
字字如刀,打擊的杜錦秋一下說不出話來,吳果縮著想伸出的手,這樣的對方她還是第一次見,有些怕。
“馬茜,別這樣,錦秋她也不是有……”
“你給我閉嘴!”馬茜直接對著趙涵吼道,她之所以這麽憤怒可是因為對方,要是其同意跟她回去,她情緒根本不會失控。
“你又懂什麽?你才是什麽都不懂!”
話出口反應過來,看著被自己嚇到的趙涵,馬茜嘴唇抿了抿,還是沒有說出道歉的話。
“抱歉,我吃飽了!”
起身,拿起櫃台上的書本,在邁步離開的那一瞬,馬茜鬼使神差的扭過頭。
“你知道嗎,我真羨慕你,想不愛就不愛!”
想愛就愛!
默默在心裏補上這一句,她低下頭將眼睛藏進頭發落下的陰影裏,選擇離開。
“學姐,等我一下!”
生怕她出什麽事的吳果趕忙跟上。
看了看她們兩個的背影,趙涵輕歎一聲,壓下心裏的擔憂,將身旁被馬茜說哭正抽著鼻子的杜錦秋攬進懷裏,輕聲安慰著。
另一邊。
“學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