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相思穀
夏清領著顧北,一路向北,大約過了三個時辰以後,這才降落了下來。
相比於夏清由於功力消耗過度,從而導致的臉色蒼白,顧北的那張臉蛋卻是更加慘白。
在半路上他便已經明白,自己這一次,是真正地上了賊船。
他們所降落的地方,是山勢險絕的群山圍繞的穀底,是四山合抱的山穀。
雖然還未進入其中,但隱約之間,顧北都能感覺到遠處山穀散發出的陣陣寒意。
這具有陰冥氣息的窮山惡穀,入口山路崎嶇,穀口山石上刻著兩行字:“莫問來時路,且入相思穀”,倒是顯得頗有詩情畫意。
可就是這短短的一行字,卻讓顧北微微打了個哆嗦。
《東荒誌》上曾經記載過,諾大的東荒,共有二十四仙宗,與之對應的,還有十二魔道。
而十二魔道中,最神秘的一道,便是相思穀,就連寫下《東荒誌》的那名逍遙仙人,也隻是在其中提了寥寥幾筆,其中的一個備注便是“不可招惹”。
夏清讓顧北呆在原地,自己持劍走到了穀口的山石邊,用劍柄輕輕敲了兩下,低聲說道:“師傅,我回來了。”
“進來吧。”
隨著一陣蒼老的聲音響起,穀中的寒意頓時消失了不少,夏清一把拽住顧北的袖子,領著他快步向著穀中走去。
顧北走入了這穀中時,沒忍得住倒吸了一口涼氣。
相比於外麵世界的晴空萬裏,這山穀中,此刻正下著綿綿的細雨,雨勢潤如酥,層層疊疊,像那婉約美人緩織珠簾。
而最吸引人眼球的,卻是這片山穀中的景色。
入眼的,是幾棵泛黃的銀杏,在顧北抬眼之時,有一片枯黃的葉子從其中一棵樹上緩慢落入了下方金黃色的稻田中。
看那垂穗的樣子,似乎已經到了收獲的季節,可此時分明正是剛剛入春,萬物解凍的時候,何來熟稻?
唯一的解釋,似乎便是這穀中自成一番天地。
不過這樣大的手筆,居然用來種稻,未免也太過大材小用了。
“你這丫頭,一走就是四年,終於想起我這把老骨頭了?”
正當顧北定定出神時,那個蒼老的聲音在遠處響起,其中夾雜著一絲調侃:“看這樣子,還已經把自己給嫁出去了?”
“師傅,你這樣說,我以後可就再也不回來啦!”
夏清噘著嘴,看著遠處撥開稻田,緩步走過來的駝背老人,像一隻受了氣的青蛙。
“你還知道有我這個師傅!”
顧北甚至沒能看清,老人一下子就來到了他們二人的身邊伸出一根手指,在夏清的額頭上輕彈一記:“在大衍仙宗當了整整四年的聖女,滿意了?”
“還行吧……唔,師傅你是怎麽知道的!”
夏清揉了揉自己的腦袋,看向老人的眼中滿是詫異。
“就你那三腳貓的偽裝功夫,要不是為師跟在你的身後,蒙蔽了天機,你早就被大衍仙宗的那群老不死們抓起來了!”
老人看著夏清額間的紅印,約莫是有些心疼了,連忙又伸手揉了揉夏清的腦袋:“所以說呀,還是等你修煉到了第三階以後再出穀吧。”
“切,有師傅在,誰敢欺負我?”
夏清挽住老人的胳膊,像是一個天真純潔的少女,眼神中清亮無比,沒有一絲汙垢。
老人無奈地聳了聳肩,轉頭看向顧北的方向,在上下打量了一番後,卻是嘖嘖稱奇:“隻有凝血一重,卻氣血旺盛,簡直堪比蛟象,真是有意思。”
顧北微微思考了一下,旋即立刻朝著老人所在的方向作揖:“晚輩顧北,參見東皇!”
“東皇?”
老人微微愣了下,旋即立刻便反應了過來,低聲笑道:“原來夏清這個丫頭沒有和你說明白麽?她的師傅,可不是什麽東皇。”
“晚輩不知,晚輩被師傅取走了雙眼,隻能憑著猜測識人。”
顧北雙手抱拳,在“不經意間”將夏清的罪行捅露了出來。
在他看來,既然眼前的老人是夏清的師傅,若是聽聞了夏清這樣駭人聽聞的手段,定會發怒問責的。
以老人對夏清的寵愛,雖然不會有什麽重罰,但是一頓懲罰肯定是免不了的。
可駝背老人在聽到顧北的話語後,隻是搖了搖頭:“你這個丫頭啊!穀裏的那些囚犯們都被你生生折磨死一大群了,還不過癮?非要去外麵找這種凡人泄憤?”
“.……”
顧北沒有說話,看著眼前慈眉善目的白發老者,不由地覺得後背陣陣發寒。
夏清瞥了一旁立著的顧北一眼,冷哼一聲:“師傅,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向來最喜歡收集一些奇異物件,他的那雙眼睛,可是那極為罕見的破妄之瞳!我自然不會放過!”
“哦?”
老者轉頭看向一旁的顧北,滿臉似笑非笑的樣子:“原來還是一個天生的仙種,淪落到這種地步,看來這小子的運氣,確實不太好。”
緊接著,老者轉過頭來,對著一旁的夏清說道:“阿濁,你先去雪峰殿等我,我隨後就來。”
夏清點了點頭,沒再說話,隻是晃晃悠悠地走入了那方遼闊的稻田中,朝著相思穀的深處緩慢行走,她身上的香氣吸引了周圍的蝴蝶,圍著她翩翩起舞,遠遠看去,像是臨塵的仙子。
這樣的佳人佳境,讓顧北都沒忍得住睜眼凝望,隻是這時,一旁的老者卻突然伸手在他的眼前晃了晃,顧北有些詫異地抬起頭來,卻正好看見老者滿麵笑容的臉孔,讓他不由地心頭一驚。
“小子,這裏隻有你我二人,你也不用裝了。”
見到顧北一副畏畏縮縮的樣子,老者發出了無比低沉的笑聲:“你眼角的欺天陣紋,雖然瞞得住別人,但可瞞不住老夫!”
“老前輩威武!”
顧北微微拱手,他的後襟在短短的幾秒間就已經被冷汗浸濕了。
“不必拍老夫的馬屁。”
老者隨意地揮了揮手,轉頭望著遠處夏清離去的身影,喃喃地說道:“看來是天不絕我。”
緊接著,老者的下一句話,卻讓顧北險些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我名陶凝雪,是個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