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心魔
次日，一處偏僻的山穀中。
成浩在一處山壁前，徘徊了許久，直到日上三竿，這才轉身走進山壁。
這裏正是阿欣花和阿婆帶他來過的住所。雖然布有幻陣和防禦法陣，但上次來時，成浩便記下了進去的路徑。
昨夜想了許久，這世上除了夏玲之外，沒有一個真正親切的人，唯一還能讓他安心的，就隻有這位蚩尤族後裔的阿婆了。
想來，阿婆她年老成精，應該會知道自己為什麽會做那樣的噩夢。所以，今天專門來求她解惑的。
過了陣法後，看著一手擎天的蚩尤雕像，時隔幾千年，仿佛還能感受到他頂天立地、傲視群雄、睥睨天下的威武和霸氣！
躬身拜了三拜，這才轉身向屋內走去。
似乎沒有感受到阿婆的氣息，不在家？倒是樓上有笑聲和播放電視劇的聲音，應該是阿欣花，正好上去問問阿婆去哪了。
於是便上了二樓，朝臥室走去，發現門是開的，正要敲敲門框，提醒有人來了，誰知一道不著寸縷的身影正趴在床上，摟著一人大的熊貓布偶，看著電視劇！
巧得是，二人的目光在空中對視，一聲足以震碎玻璃的尖叫聲響起，接著一道黑影便砸了過來，正是那個布偶熊貓。
成浩一把抓住，連忙背過身，布偶熊貓上似乎還有淡淡的香味，又趕緊反手扔回床上，滿臉通紅，道：“你怎麽不穿衣服…對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
“滾！流氓！立刻、馬上，給我滾出去！”
鑽進被子裏的阿欣花一把將手機砸了過來，尖喝道。
成浩無奈，自知理虧，灰溜溜的下了樓，這TM都是些什麽事兒！
正猶豫要不要走，吱呀吱呀的聲音響起。一身粉色睡袍的阿欣花，光著腳丫子，提了把大砍刀，氣勢洶洶的衝了下來！
成浩一嚇，一邊躲一邊解釋道：“我…我不是故意的。我是來找阿婆的，誰知道你在家不穿衣服，這也不能全怪我啊！”
阿欣花氣的火冒三丈，一陣瞎揮砍，哪能打中成浩，頓時鼻子一酸，眼淚就溜溜的直打轉。
猛得將大砍刀抵在自己的脖子上，一條紅線就在雪白的脖子上出現。
成浩被這這一幕嚇得腿肚子都軟了，險些栽倒在地，連忙衝過去，一把奪下刀，扔得遠遠的，怒喝道：“你瘋啦，有啥想不開，就要自殺！你爸媽生下你容易嗎，阿婆將你拉扯這麽大容易嗎，你就這麽死了，阿婆怎麽辦？”
阿欣花頓時蹲在地上，抱頭痛哭。
過了不知道多久，阿欣花咚得一聲，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一臉淚痕、可憐兮兮道：“腳麻了…”
成浩隻能歎息一聲，坐在地上，把她的腳架在自己的腿上，兩手運起靈力，給她舒展血脈。
揉了好一會兒，才道：“不麻了吧？”
阿欣花又開口道：“餓了…”
成浩無奈，爬起來，道：“想吃什麽？”
見阿欣花不回答，那就是隨便嘍，不過畢竟因為自己的突然闖入，才鬧成這個樣子。多多少少還是有些愧疚的，洗手燒火，給做了一大桌子的菜。
見她呆呆的樣子，又打濕了毛巾，給花貓臉的阿欣花擦了手和臉，抱到凳子上，盛了碗米，把筷子塞她手裏麵。
阿欣花這才低頭不停的扒飯，整張臉都快埋進碗裏了。
成浩無奈，隻好重新拿了把筷子，不停得給夾菜。
好不容易，一碗飯給扒完，吃的滿臉米粒，幽幽道：“困了。”
但她卻一動不動，傻傻的盯著成浩。
成浩無奈，隻好給擦幹淨，將她抱起，來到二樓臥室，將她放在床上，蓋好被子。阿欣花這才閉上眼睛，入睡了。
擦了把冷汗，暗道：這丫頭不會是受刺激直接變傻了吧。
不過，見她這個樣子，成浩哪裏敢離開，隻能坐在她床邊。突然瞅見她雪白脖子上的紅線，輕歎一聲，運起靈力，給她療傷，不要給留下疤痕。
然後拿出夏爸給的那幅字，拿出來一字一句的認真看，揣摩夏爸的葫蘆裏，到底賣了什麽藥。
而夏家，正鬧翻了天。
夏媽一腳踩著椅子，一手揪著夏爸的耳朵，另一隻手拿著一本楚辭，猛的砸在書桌上道：“你來告訴我，這《天問》裏到底有啥！小兩口鬧別扭，你個老東西瞎摻和什麽！
你看看你看看，閨女每天憋在屋子裏畫畫，未來女婿孤苦伶仃一個人在外麵飄蕩，你說你安得什麽心。我告訴你，今兒你必須跟老娘說清楚，《天問》裏到底有啥！”
夏爸一臉諂媚，不停得說著好話求饒，但夏媽今天是動了真格了，不說出個一二三來，是絕不會罷休的。
咚咚咚！
敲門聲響起，二人連忙看去，原來是一身天藍色睡裙的夏玲，正倚靠在那敲門框呢。
夏媽一愣，幹笑道：“二寶，你咋出來了，是不是我們聲音太大，吵著你了。”
夏玲翻了個白眼道：“媽，我爸又沒做錯什麽，
你幹嘛欺負他。他也是一片好心，為了你女兒的將來著想。”
夏媽一臉懵逼，啥玩意兒？這《天問》咋就扯到女兒的將來了呢？
不禁手上的力氣就鬆了下來，夏爸感覺到後，立馬如沐春風的站了起來，樂嗬嗬道：“那意思是，我的寶貝女兒，悟出來了？”
夏玲不禁臉一紅，點點頭，輕嗯了一聲。
夏爸頓時腰杆一直，兩手插腰哈哈大笑起來：“真不愧是我的女兒！”
夏媽一臉懵逼，有種智商被蔑視的感覺，不由火起，猛得一拍桌子，嚇得夏爸一個激靈，腰杆又不由自主的彎了下去。
夏玲一撫額頭，輕歎一聲道：“媽，別這麽粗暴好不好。我爸不跟你動火，事事讓著你，那是因為愛你、疼你。”
夏媽臉一紅，被自己女兒說兩人的感情，確實有些難為情，不禁瞟了眼點頭哈腰、一臉訕笑的夏爸，一股甜意湧上心頭。
夏玲又道：“《天問》，全文374句，172問。問天、地、人，問宇宙、人生、曆史、神話傳說…問了這麽多，其實隻問了一個。”
夏媽不由拿起桌上的楚辭，翻到《天問》，快速的瀏覽起來。其實這幾天裏，夏媽已經翻過好幾遍了，實在是搞不明白文化人肚子裏的彎彎繞。
不由出聲道：“172問，隻問了一問？”
看見夏爸欣慰的笑容，夏玲點頭道：“屈原用172問，問了這麽多，那他是向誰問的呢？
天、地、人，宇宙萬物？
其實不是的，屈原從始至終，隻向一個人提問。而那個人，是他自己。表麵上，問的是整個世界，其實問的，是自己的內心。
結合屈原的生平和時代背景，不難推測出《天問》是屈原仕途失意後，對自己能力的質疑和自我安慰。
而我爸爸的用意，我猜是想讓我倆問自己的內心，到底喜歡對方的什麽，真正愛對方的什麽。不要被眼前暫時的甜蜜，昏了頭腦…用一顆冷靜、質疑的心，來觀察我們的感情。
將來會發生許多事，到時候我倆是否願意一起承受，彼此是否會後悔…都是未知數。
問天問地問往昔，問他問己問將來。明悟己心、彼意，方能真誠相待、心心相依，永不…背棄！
謝謝你，爸爸！”
說著，就撲進夏爸懷裏，抽泣起來。夏爸一臉欣慰的拍著她的後背，眼眶不禁濕潤起來，孩子真的長大了。
夏媽不禁出聲道：“那…小浩呢？”
夏玲堅定道：“我相信他，會看出來的。我等他！”
夏爸瞅向淚眼朦朧的夏媽，衝她伸出了一隻手，將自己最親的兩個人擁在懷中，世上最溫馨的幸福，莫過於此…
同樣兩行清淚流下的成浩，將這幅字重新卷好收了起來，有這樣的長者，可以說是最幸運的了。
怪不得人們常說，家族底蘊。夏爸這一手，盡顯書香世家、長者智慧，實在是高！
抬手擦去淚水，突然眼角瞅見讓被子包裹的空隙中，露出兩隻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自己。
轉頭看過去，阿欣花慌亂的用被子擋住空隙。
“你…還好吧？”
成浩輕聲問了句，但沒有回複。遂一手抓住被子，輕輕往下拉，阿欣花立馬翻轉到那邊，蜷縮成一團。
成浩也不在逼她，給蓋好被子，又將經過說了一遍。自己隻是想來找阿婆的，不成想遇到了那一幕，真的是意外，希望她別往心裏去，也別在想不開。
阿欣花卻猛得坐了起來，披頭散發的樣子，嚇了成浩一跳。
一雙冷眼盯著成浩，讓他不禁有些發毛。可能是不太想看見自己，於是就訕笑著準備退出去。誰知剛走到門口，阿欣花開口道：“回來！”
成浩一愣，趕緊又回到床邊坐下，阿欣花看著他道：“我想出去玩。”
成浩想了想，點點頭同意了。
然後阿欣花才有了喜色，一骨碌跑去洗簌。成浩搖了搖頭，暗暗告誡自己：她是妹妹，是親妹妹。
三天裏，帶著她追逐過風，和雄鷹爭過高，穿過白雲，見過彩虹。在海浪上散過步，鯨魚肚子裏過過夜，騎著鯊魚遨遊大海，到過南極學企鵝走步，在珠穆朗瑪峰頂唱過山歌…
這丫頭終於恢複正常了起來，一路上的歡顏和笑語就沒有停過。她說，從小到大，她都沒這麽玩得開心過。
玩了三天後，成浩帶著阿欣花落在一處山頭，看著笑麵如花的阿欣花，道：“好啦，你想去的地方我都帶你去了，接下來，咱們也要約法三章。”
“1，那天的事，純屬意外，要忘了它。2，我是你阿哥，你是我阿妹，我女朋友就是你阿嫂，下次說不定我會帶她來。3，以後要多做家務，孝敬阿婆。”
阿欣花聞言，略有不悅，其實她已經猜到了，但還是一臉笑意的點頭答應了。
成浩這才鬆了口氣，終於擺平了，隨即笑道：“阿妹，走吧，去找阿婆。”
阿欣花頓時一臉歡喜的往一處山洞裏跑去，不停得喊
著：阿婆。
可能是跑得太快，風吹的眼睛濕潤了，眼角一滴淚水劃過，但她又迅速擦去，停住腳步，回頭衝成浩抱怨道：“阿哥，你快點嘛，怎麽這麽磨蹭。”
成浩應了一聲，也不知道自己的心裏到底是個什麽滋味。有些東西，隻要人不傻，都能感覺的到。將一些東西，及時的扼殺在搖籃裏，雖說有些殘忍，卻也是對大家最好不過了。男人，不能太貪心…
進了山洞，一臉憔悴的阿婆，正在布置一些陣法。
聽到二人的聲音，停下手中的活，憐愛的摸了摸依偎在她肩頭的阿欣花。
看見後麵跟進來的成浩，阿欣花離開阿婆的懷抱，道：“我去泡茶。”說著，便跑去一邊，準備去了。
成浩行禮道：“阿婆，小子冒昧來訪，還請見諒。”
阿婆一笑，伸手拽了成浩的手，走到山洞裏的石桌前，坐下道：“阿浩，和阿婆見外了。你找我，應該有什麽急事吧，說吧，趁我這把老骨頭還能幫著你。”
成浩就將自己做了兩次同樣噩夢的詳細情況，講了一遍。
阿婆的眉頭緊緊皺在一起，一手放在石桌上，食指一下一下的輕點桌麵，顯然在沉思。
成浩見狀心頭一沉，一股不詳的預感湧上心頭，但不敢打擾阿婆的沉思。一旁驚愕的阿欣花大氣也不敢喘，擔憂的看著他的背影，貝齒咬唇。
良久沉默後，阿婆開口道：“如果我沒猜錯，這可能是你前世記憶碎片的重現。寄靈人與普通人最大的區別，就在於靈魂當中，有大量和守護靈糾葛的靈魂碎片。
守護靈認主時，有極小的概率，會激活這些相關的靈魂碎片。在一些特殊條件下，可能會出現記憶重現。”
成浩眉頭緊皺，按冉閔所說：他是在血色煉獄中待了一千多年，才進入自己身體的。怎麽回和自己的前世產生糾葛？
想來想去，除了冉閔和他大哥，也就是自己的祖先誇父，有些糾葛。但那也是在血色煉獄中才有的啊。
等等！自己當初是進入了血色煉獄，如果誇父給了自己什麽靈魂碎片也說不定…這麽一想，好像還解釋的通。
但和夏玲有啥關係啊？為什麽噩夢中的是她呢？
阿婆聲音低沉道：“不管怎樣，從你的夢境中，能感覺到這不是件好事。甚至…會變成你的心魔！”
成浩猛然一驚，雖然隱隱有些預感，但還是心中一沉。
那邊突然傳來一陣手忙腳亂的瓷器碰撞聲，原來是阿欣花險些將幾隻茶杯掉在地上。
成浩道：“那阿婆，有什麽辦法解決這個心魔嗎？”
阿婆眯著眼睛道：“最好的辦法，就是離開她，重新開啟一段生活。你們沒了糾葛，激發碎片的特殊條件機會，也會大大降低，時間會抹平一切的。”
聞言如遭雷擊的成浩，臉色煞白，不禁抖著嘴唇道：“阿婆，隻有這一種辦法嗎？”
阿婆瞅了眼那邊身形一滯的阿欣花，又道：“除非你解除和守護靈的關係，我在幫你切除這部分的記憶。寄靈人狀態下，我是沒辦法切除的。”
成浩痛苦的閉上了眼睛，他已經感受到心世界冉閔的躁動，他肯定第一個不答應。
腦袋一團漿糊中，也不知道怎麽出了山洞，失魂落魄的在深山中遊蕩。
阿婆和阿欣花在洞口看著離去的成浩，阿欣花不禁開口道：“阿婆，難道就沒有第三種辦法了嗎？”
阿婆看了她一眼道：“有，除非他自己能戰勝心魔。”
“那阿婆為什麽…不告訴他？”
阿婆愛憐的輕撫她的臉蛋道：“憑一己之力，想要戰勝心魔，談何容易。古往今來這麽多年，多少前人豪傑倒在了心魔的腳下。難道，你不想他選第一條嗎？”
阿欣花頓時不說話了，一顆心也噗通噗通的跳了起來。感情這種東西，沒有誰會是聖人。一雙美目望向遠方，隱隱有了期待…
…
夜漸深。
一身天藍色吊帶睡裙的夏玲，正在臥室的陽台上，微俯著身子。一手端著油彩，一手不時的在旁邊桌子上來回換筆，聚精會神的在畫板上畫著畫。
溫和的燈光下，隨意挽在腦後的長發披散在後背。額前的劉海，隨著右手換筆時輕微的擺動，不經意間就落下來，擋住了視線。時不時的，用畫筆的尾端順著往耳後別一別。
但這樣，卻一點也不影響她畫畫時的深思和專注，反而添了幾分女人的嫵媚。
雖然窗戶前，有落地的白紗簾遮擋，但也擋不住趴在對麵樓頂、成浩目不轉睛的目光。
“你真的想清楚了嗎？”冉閔在心世界問道。
“嗯。此去空神之森的蘆花古樓，肯定危險重重，我不放心。”
“好吧，我尊重你的選擇。”
“放心啦，現在的心魔，還隻是處於萌芽階段…萬一將來的某一天…我會提前離開的。”
冉閔不在說話，輕歎一聲，在他眼中：大丈夫橫行於世，豈能被一女子所掣肘！想不通啊想不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