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五章 雷澤紀（六）
陽澤握住了麵前的冰珠，冷笑：“人族怎可與神族抗衡？別癡心妄想了，也就仗著無言你們才能暗算到我，卻根本傷不了我的命。”
唯一能夠對任何神族造成傷害的弑神焰卻落在了一堆人族手上，這簡直就是一件搞笑的事情，人族永遠都沒辦法對神族造成有效的傷害，哪怕是擁有了弑神焰也是如此。
能夠用無言對神靈造成傷害的永遠隻有神族。
江染的手指碰到那團附著在長劍上麵的漆黑火焰之後，那團火焰不斷地顫抖，然後脫離了附身的長劍，化為一顆漆黑的珠子。
長荒冷哼：“欺軟怕硬。”
陽澤橫了他一眼。
江染的目光落在了王希悅身上：“你們是怎麽得到無言的，回答我。”
那雙溫柔的銀白色眼眸現在隻剩下了憤怒，就像是衛燃說的那樣，她在降臨這個世界之前就已經清理了神域所有的弑神焰，除了一朵被規則強製留下的弑神焰，其他對他們可以造成直接傷害的東西都被清理了。
所以，這朵在妥協之下被安置在亡靈界，凡人無法抵達之地的弑神焰，到底是怎麽到王希悅他們手上的？那是連蘇瞳冥都沒有資格前往的世界，這些人族何德何能能夠進去！除非，他們已經死過了。
方綺雨從他們後方走出來，雖然一雙眼睛瞎了，但是完全不影響他的行動，他直視江染：“我得到的，但是我已經沒辦法使用無言，所以我就交給了他來使用。阿染，你還有別的疑問嗎？”
他因為瞎了，所以才能直視高高在上的神靈，其他還能看見真實世界的人族全部都低著頭，他們沒有資格也不能直視高高在上的神靈。
所以除了偶然的一瞥之外，他們根本就沒有機會看見神靈的麵容，最多就隻能看見火紅的衣角。
江染的手指緊握，那顆珠子開始有漆黑的碎片飄出來，就像是火星一樣：“本皇沒有別的疑問了，但是無言不是你們能夠碰觸的神物，哪怕本皇不動手，你們也絕對活不下去了。所有碰觸過無言者，都會被規則詛咒，會順著你們的血脈一直延續下去，直到最後一絲擁有你們血脈的後裔死亡才會停止。”
神族的東西，當然隻有神才能碰，人族從始至終都不該去碰自己不該碰的東西。
在場的反叛者，其中一小部分人的身體開始顫抖，他們都是碰觸過無言的人，因為那朵弑神焰是被方綺雨收複的，所以根本就沒有一點傷害，他們就壯著膽子摸過那朵屬於神靈的東西。
但是這給他們帶來了彌天的災禍，也注定了他們會被他們的後裔唾罵。
“我知道的阿染，從我得到無言的時候我就已經知道這件事情了。但是要是不能得到無言的話，我這輩子都沒機會見到你了。當初我不知道你到底去了什麽地方，我們很擔心你，但是我們也找不到你所在的地方。然後我死了，我去亡靈界了，我得到了無言，然後我活過來了，也知道你到底在什麽地方了。
我就想問你一件事情，當初你還在人間的時候，是騙我們的嗎？”
方綺雨從始至終都是看著江染，那雙無法再看見東西的眸子一片灰暗，無神的讓人心疼。
江染搖頭：“不，本皇從未騙過你們，無父無母為真，本皇誕生於法則，本就無父無母，所有神靈盡皆如此；不知善惡為真，本皇掌控規則而淩駕規則，規則本就為本皇掌中物；無牽無掛為真，本皇當年記憶被時空封鎖，修為盡皆消散，能活著便是規則庇佑，怎敢妄想牽掛。”
這是第一次，江染說的那麽真實，他把當初在人間的那個江染的一切都剖開了，他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真的，神靈不敢妄言太多，因為他們的每一句話都是有可能成為真言的，對於至高者來說更是如此，哪怕失去了所有記憶，他們也依然清楚不是每一句謊言都能夠說出口的，所以不能說的東西他們全都是以沉默相對。
寧願沉默，也不願意那些謊言成為真實，這是神靈的規則。
方綺雨抿唇，然後笑道：“那就好，最起碼當初都是真的。要是沒有這場變故，你大概還要留在人間吧？”
江染點頭：“本皇的確會在人間停留，在修為恢複之前都不會離開，但是這個時間絕對不長，本皇自降臨的那一刻起就已經跟人間的時間法則取得溝通，雖然當時本皇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隨著本皇滯留時間的增加，跟時間法則的溝通越來越深，修為恢複的也越來越快，本皇遲早會撕裂空間回到神域。”
是的，的確會留下，但是時間絕對不多，這個不多是難以預計的，興許就在高中畢業的下一刻，又或許是在十幾年之後，誰也不知道時間法則到底什麽時候才恢複完江染的力量，所以江染從一開始就不賭。
方綺雨沒有問題了，他從知道了江染的身份之後就一直想要問這兩個問題，然後再也沒有改變過，所以他才會加入王希悅的陣營，才會把無言交給王希悅，因為隻有這樣才能見到高高在上的時皇尊上，這也隻是有可能而已——但是他現在的確是見到了，這就是一件好事。
“我很高興曾經認識你，但是我認識的那個江染已經死了，死在我們來到神域最初的時候，活下來的隻是神靈江染。很抱歉，打擾你的生活了。”方綺雨低下了頭，他本來不必做出這樣的舉動的，因為他根本就看不見諸神的麵容，所以規則根本就不會逼迫他。
江染突然看向了陽澤：“幫我一把吧。”
陽澤冷冷的看著他：“我憑什麽幫你？這個人族剛剛說的話你又不是沒聽見，是他找到的無言，是他給的無言，他想要殺了你，殺了我們，反抗我們的統治！”
江染還是那個表情：“我知道，但是你也聽到了，他隻是想見我一麵，更何況我們很快就要離開這裏了，就算是繼續維持統治也沒用了，再說了你不是也給他們留下了懲戒嗎？雖然人族很擅長遺忘，但是我相信你留下來的懲戒他們不會那麽容易忘卻的。”
整個神域的大型水脈全部被玄冰封了，而人族又不可能那麽容易靠近百川匯流之地，所以這個懲戒之下到底會死多少人族，這是根本就無法想象的。
陽澤有些許動搖，主要是請他幫忙的是時皇江染，若是其他人，他根本連考慮的機會都不有。除非……
“恢複吧。”衛燃突然開口了，火紅的眼眸閃過一道看不清的光，然後她把注意力全部都放在了劈開通道上，再也不去關注其他事情了。
陽澤轉過身，彎腰：“謹遵尊上令。”
除非燃主讓他出手。
水藍色的神紋在他的眉心動了動，一道碧藍色的光落在了方綺雨的眼前，然後如針刺般注入他的瞳孔，那雙灰暗的眼眸開始有了光彩，但是劇痛也讓他閉上了眼睛。
最後一縷灰色的氣流從他的眼角流出，消散在了空氣裏，而他的眼睛也再度恢複了神采，也不知道是不是辭闕的作用，那雙本該是琥珀色的眼眸化為了柔軟的水藍色，江蒙恩的眼眸的顏色。
陽澤撇撇嘴：“切，居然能得到他的恩賜，算了，那個家夥本來就是聽了天道的話留下了屬於自己的恩賜，多一個也沒什麽。”
方綺雨眨了眨眼，然後才抬起頭看向紅衣神靈，那張臉的確跟江染一模一樣，卻像是長大了一點一樣，跟之前分開的時候有了些許的改變。
但是本來漆黑的發絲和琥珀色的瞳孔卻變成了銀白色，冰冷的顏色徹底地分開了他們的世界，但是這卻是時間之皇的真實模樣，那副屬於凡人的容貌不過是偽裝罷了。
在方綺雨的心中卻多了一絲溫暖，真的，他不知道該怎麽形容這種感覺，但是他還是為了江染高興——時間之皇是真的無父無母，但是他有牽掛，他的牽掛就是這邊的這些神靈，他們同為一族，對彼此的關心雖然算不上多，卻也是有的，最起碼他們不會容許別人對他們的同族下手。
隻可惜方綺雨始終是沒有這個機會成為江染的同族，除了這一次之外，再也沒有機會看清江染的麵容。但是這一次都算是賺了呀，他以為他永遠都沒有機會看見江染的臉了，但是這次機會真的是太突然了。
“回到你的位置。”江染轉身不再去看自己曾經的那些同學甚至可以被稱之為朋友的修者，他們已經劃清界線了。
神與人，無比的相似卻截然不同。
“你們，要離開了嗎？”
被規則強行壓低頭的王希悅突然咧開嘴說道，“按照剛剛那個家夥的意思，你們要徹底離開神域了嗎？這真的是一件令人高興的事情。”
秋遇也露出相似的笑容，帶著高高在上的不屑：“的確，我們很快就要徹底離開這個世界了，但是你們很不幸，一定不會活著走出王城的，你們簡直愚蠢到了極點。我們的離開是徹底離開，莫非你們沒有發現我們從來就沒有對你們那個組織造成什麽過分的傷害嗎？因為我們知道我們離開之後神域一定會亂，所以我們縱容了你們的存在。你們隻需要等待。”
梁昭雅苦笑：“這就是來自神靈的恩賜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