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一章 喧囂醉夢（三）
這條路，很少有天選者去走，他們絕大多數都會選擇放棄自己的生命，弑天這條路並不是那麽容易走的，他們沒有任何與之相關的傳承記憶，所有走過的路都浸透了鮮血，饒是如此，他們依然會走錯。
但是殊荼卻活生生的走出來了，因為他沒瘋，沒死，甚至還能趾高氣揚地嘲諷他，這本來就是一個奇跡。
一個可能根本就無法複製的奇跡。
雖然他不可能走上這條路，但是並不妨礙他知道其中的秘密。他知道，甚至是明了，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這個道理，但是當他的力量達到所有人都可望不可及的時候，那麽所有的秘密將在他麵前無所遁形。
但是那個意識還沒有徹底的被處死，他就算不得是那個最強的存在。
江染不確定自己是否能夠走到最後，也不確定自己是否可能會成為代替那個意識的存在，更不確定自己是否能夠成為那個最後的維持秩序的存在，但是他很確定，若是衛燃願意，他會幫她達成一切所思所想。
神靈的驕傲和占有欲會幫他們達成所思所想。
“所以，告訴我，你到底經曆過些什麽吧。”江染抿唇一笑，眉眼生花，“也別說什麽怨恨，都是命。若你還是天選者，我留你一命也無所謂，不過弑天者嘛，就算了吧。別說我欺負你，我現在也就一個真神，沒辦法徹底殺死你。”
但是，識海被控製了，也就灰飛煙滅一條路了。
江染看見了一片桃紅色的海洋。
那是殊荼的眼睛的顏色，獨一無二的色澤。
帶著弑殺天選者之後的痕跡。
而江染在識海裏的樣子徹底的改變了，變得青澀，就像是無數歲月之前的樣子，殊荼曾經見到過的樣子，那個時候的江染還未成長到現如今這個青年的樣子，但是那個時候的他依然是鋒芒畢露的樣子。
不過不知道殊荼對他到底有什麽誤解，他一身看上去很素的白衣，而發色卻是漆黑的，就像是在人世間的時候一樣，那個國家的絕大部分人都擁有黑色的頭發，琥珀色的眼眸。
然後江染看見了殊荼的意識體，他一臉迷茫的站在桃紅色的海洋中間，一身瀲灩的華服配以琳琅的飾品，格外的華麗。
但是他已經沒有屬於自己的意誌了。
江染抬起手中不知道為什麽會出現的六角宮燈，看了眼霧蒙蒙的天空，若是說這海洋是神靈的精神力凝結，那這萬丈海洋之上的天空就是神靈的意誌，但是海洋未減少，天空被遮蔽。看來殊荼付出的代價太大了。
“若是這就是成為弑天者需要付出的代價，那也太大了吧，若是連自己都不是自己的話，那怎麽可能被稱之為是活著？不，若是你知道代價是這個，大概會覺得還不如死了算了吧。”江染苦笑，“這怎麽可能被稱之為是活著？”
對於神靈來說，他們的壽命很長很長，長到其他種族難以想象的地步，但是這並不代表他們就真的不會麵對死亡，隻是死亡距離他們實在是太遙遠了。但是不是每一個神靈都願意接受死亡，這太恐怖了。
其他種族沒有他們這得天獨厚的恩賜，但是他們有另一個恩賜，他們可以轉世，他們可以通過不一樣的身份去體會人間的百態，或許他們並不喜歡這樣的生活，又或者他們認為轉世之後就不是自己了，但是毫無疑問他們可以通過這樣的方式獲得另類的永生，這比神靈的生命來的更加漫長也更加的安全。
神靈是沒有來生的，是的，他們隻有一輩子的時間而已，所以賜予他們生命的存在不介意賜予他們更加漫長的生命。但是一旦時間到了，他們要麵對的就是灰飛煙滅。
萬劫不複倒是說不上，但是他們將再也沒有機會回到這個世界了，無論是通過什麽方式，上個時代的至高們也不想死，所以他們才算計了江染，但是他們忽略了時間之皇的強大與驕傲。
所以他們迎來了最後的滅亡，由他們曾經的兄弟帶來的滅亡。
對，江染並不喜歡這個樣子，但是他也不可能容許有人淩駕於他之上，算計到他頭上！
所以哪怕他們隻是想要活著，想要重現上個時代的榮光，江染也依然不想給他們這個機會，因為從一開始是他們不願意給他機會！
殊荼的意識體突然動了，興許是察覺到了這個私密至極的地方突然出現了外人，所以本能的做出了應激反應。
江染笑著看著意識體的靠近，他很願意看到這一幕的發生，因為這表明殊荼還有蘇醒過來的機會，哪怕他將失去這一身力量，但是他至少能夠發現弑天者的本質，選擇自己最真實的答案。因為啊，神靈的驕傲是共通的，他們絕對不會願意忍受自己成為行屍走肉，又或者是被欲望操作的傀儡。
身為神的江染真的是再清楚這一點不過了。
“來吧，”江染輕笑，抬起另一隻手做出了邀請的姿態，“我知道這個世界從始至終都不喜歡我們，但是有些事情你必須要承認，我們哪怕對這個世界萬般唾棄，但是這畢竟是我們的世界，那麽我們就要為此付出自己的一起。我們的東西從來都隻有我們自己能夠碰。你的世界被占據了那麽久，你的怒火已經壓製不住了，那麽為什麽還要繼續沉默下去？不覺得很不舒服嗎？”
所以，來吧，抬起你手中的武器，劃破這片你親自引進來的迷霧，然後把最核心的秘密交出來，最後以天選者的身份死去吧，這是本皇能夠給你的最後的體麵了。
殊荼的意識體停在了他五步之遙的距離，但是江染臉上的笑容消失了，很認真的看著那個華服綺麗的青年。
江染看了一陣，然後又滿不在乎的笑了：“我本來想著要給他一個體麵的死法，你知道的，神都是一幫驕傲的家夥，我們都不想不明不白的就死了，那樣也太憋屈了。但是這種情況也不可能幫他了。如果我還是至高，大概是可以拉他一把，但是我不是，我也不可能為了他放棄我的遊戲，所以，隻能直接取記憶了呢。接下來，委屈你了。”
聲音很溫柔，溫柔到能滴水的程度，讓人不自覺地就想要沉溺其中，但是真的溺斃其中卻是會真的死無葬身之地。
殊荼笑，也不裝了：“你何必這麽痛恨我呢？如果我沒看錯的話，你就是殊荼意誌心心念念的那個天才吧，連殊荼這種心高氣傲的天選者都承認你是天才，那想必是真的。但是你既然跟殊荼一個時代，那你現在的處境也一定很難吧，不然的話也不至於不能第一眼就看出來。當然這是這個時代的錯，咱們合作吧，成為弑天者，你會得到遠超現在的力量，這對於你來說應該是很有誘惑力的吧？”
江染放下手中描繪了仕女圖的六角宮燈，慢慢的拉進距離：“是誰給你這個底氣來說服我的？你既然能待在這裏，也應該是知道我的存在的，我倒也不是看不起你，隻是你真的覺得弑天者能讓我的實力翻倍嗎？我也不介意告訴你，我現在是被封印的狀態，你若是按照我現在的力量來翻倍，你連封印都打不破啊。”
這絕對不是開玩笑，當初江染為了能夠保住自己的力量，直接選擇把自己的力量封印六成，剩下的四成一成留給自己防身，另外兩成放在侵煬手上，還有一成加強封印。
而那唯一的一成力量讓他成為了至高。
現在作為真神而言，他的力量十不存一，所以就算是真的翻倍了，那也無濟於事，因為連封印都打不開！
殊荼臉色變了，然後淺笑：“你這話說的也太過了吧，這個世界上怎麽可能有這麽強大的力量？這不是被允許存在的力量。”
江染點頭，在他麵前兩步的距離停下，抬起手，在殊荼被震懾的動都不能動的一瞬間覆蓋在他眉心：“我知道，但是你也要承認，這個世界上總是有些不一樣的人，就算你真的不承認又怎麽樣？”
我還不是存在在這個世界上，而且有了我一直都想有的兄弟姐妹，我一直在等待著的愛人，所以，你算什麽東西？
當然江染沒說出來，因為完全沒必要說出來。
他看見了——
所有這個家夥知道的關於弑天者的秘密，也算是他運氣好，在殊荼被吸成空殼之前見到了他，還成功的侵入了他的識海，做了自己一直都想要做的事情。所以歸根究底都是他自己倒黴，剛好順從真言的召喚來到逐天界，自己撞槍口上。
隻能說，命運都要他死。
那些記憶對於江染來說連開胃菜都算不上，自然是輕易就吸收分解出了重要的內容，然後他知道了那個被殺的天選者到底是誰了。
是一個看上去不過雙十年華的女孩子，當然神靈的年紀是不能按照外表判斷的，就像是江染自己，他看上去不過剛剛成年的樣子，但是眼角眉梢沒有一點青澀的感覺，甚至那雙眼睛就可以讓人輕易的判斷出他的外表絕對不可能他真實年紀的判斷依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