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四章 大夢浮生（二十七）
江染想勸，可是他發現自己根本就沒有立場說這些話，他真的是把這些元素之主當做了兄弟姐妹，可是他本質上依然是上一個時代的天選者，所有人都認定他是上一個時代的至高。
這一點他根本無從改變，也不能改變。
這其實沒什麽，但是這也造就了他根本就沒有資格勸自己的弟弟放棄想法，而且惘月現在如果不放棄這場遊戲的話，有極大的可能他們都會覆滅於此。
江染別的不敢確定，但是對於上一個時代的心狠手辣還是很了解的，上一個時代的那些同伴心中根本就沒有對生命的敬畏，他們在乎的隻是自己的好奇心。
為此他們願意肆意屠殺，為此覆滅一個種族。
毫無愧疚。
以前的他一直對此表示沉默，因為上位者對下位者有著絕對的生殺予奪的權利，這本來就是潛規則。
但是真的在現如今這個時代紮根之後，他才發現，他之前的想法一直都是錯的，上位者對下位者並沒有真正的生殺予奪的權利，因為生死無可逆轉，真神級別以上死了就真的魂歸天地，再也無可尋覓蹤跡。
而且這個時代的至高們大多驕傲，他們絕大部分都是真神出身，生而為神的高傲讓他們根本不屑於對那些螻蟻動手，在這些至高的眼中，隻有那些真正強大的存在才配成為他們的對手，才配成為他們前進路上的磨刀石。
那些真正強大的存在也樂意成為他們的磨刀石，這便是責任，也是關愛。
誠然，他們並沒有洗去骨子裏的嗜血，但是他們根本不屑於對那些弱小動手，又或者可以說是那一小部分出自於各個種族的至高告訴他們的道理，再弱小的種族，都會出現奇跡。
隻需要等待足夠漫長的時間，那些不過螻蟻的族群也是可以誕生出巨大的希望。
所以上位者很少對下位者出手，稍許的觸怒並沒有什麽，一笑就可以淡去。
雖然這同樣也是因為驕傲，但是這個時代的至高比上一個時代來的更加的得人心。
惘月整個人都被一層玄色光芒包裹，但那雙眼睛仿佛能夠透過光芒讓別人看見，又仿佛能夠看到江染的心裏去。
惘月在兄弟姐妹之中並不喜歡說話，存在感很弱，但是這並不代表他就弱，他隻是擅長的方向跟其他的兄弟姐妹不一樣而已。他笑得很溫柔：“哥哥，有些事情終究是我們不能勉強的，但是請堅定你自己的路，你和他們是不一樣的，我一直以來都相信。”
“萬古不滅的大地呀，請聆聽我的祈禱，將亙古的信念賦予我身，連接生與死的極限，將荒蕪都湮滅，將洪流都燃盡。”
這一次，他的真言很溫柔，久違的屬於至高者的力量再度回歸他的身體。
那雙玄青色的眼眸不複之前的溫柔，充斥了神性的光輝。
這便是屬於至高的姿態，遙不可及。
黛藍色的長發高高束起，紮成一個馬尾也垂到了腳踝的位置，神器聆期被他握在掌心，一眾兄弟姐妹被他保護在了身後。
屬於至高的力量直衝雲霄，就連遙遠的王城都能清晰地感應到，感應到這股力量到底是屬於誰的，感應到這場遊戲有誰退場。
秋遇推開神殿的大門，回頭一笑：“惘月退場了。”
意思也就是，那些至高也會隨著退場。
他們本來以為這件事情就會這麽結束的，畢竟他們對惘月的戰力也算是有點猜測，那近百位的至高雖然不好抵擋，但他們的戰力終究比不上這個時代。
墮神們還沒來得及鬆一口氣，另一道屬於至高的氣息緊跟著直衝雲霄。
衛燃的腳步一停，直接提起裙擺跑了出來：“顧雲宴！”
她猛的回頭，雄渾的神力直接落在了顧晦身上，把他的神魂全部鎖住。
顧晦根本什麽都不知道，隻是覺得那第二道衝天而起的氣息很熟悉很熟悉，然後緊接著身體就像是被焚化了一樣，他覺得自己都快要死了。
然後尊上出手了。
那股足以把自己焚化的力量驟然消失，但是全身的力氣也像是被抽走了一樣，神力無法調動，神識無法擴散，他就像是一個凡人一樣承受著這份搖搖欲墜的痛苦。
衛燃摟緊他的肩膀，抱著他坐下：“我知道你現在是什麽感受，不要東想西想，很快就會過去的，顧雲宴也是沒辦法了，不然他不會做這樣的事情。”
顧雲宴一定是真的沒有辦法了，他是舍不得顧晦的，他也是知道這麽做的後果的。
可是真的沒辦法了，一定是沒辦法了才這麽做的。
衛燃知道，元素之主那邊一定還有類似於惘月的存在，但是他們不肯恢複自己的身份，這就已經否定了一切。
所以顧雲宴沒辦法了。
早已散去的烏雲在一刹那又布滿了天空，遮擋冥冥之中的那股意識探測這裏。
之前的顧雲宴不過是真神，又因為江染的布置，所以才會有了顧晦這個執念的存在。這一切都不過是基於顧雲宴是個真神，他的存在隻不過是芸芸之中的一個而已，根本就不起眼，就算被發現了也無傷大雅。
但是現在不一樣了，顧雲宴恢複了自己的身份，恢複了自己的力量，至高者的數量太少，他的力量又達到了上位至高的程度，想不注意到他都不行。冥冥之中的意識對付不了顧雲宴，但是顧晦離他太遠了，他沒辦法保護好顧晦。
雷之法則的力量在一瞬間籠罩整個王城，強大到了端陽城那邊都能感受到。
一直低著頭的顧雲宴早就淚流滿麵，衝著王城的方向就跪下了，三叩九拜，是人間與神域對信仰的最高禮節，他的殿下當的起這一禮！
“謝謝您，雲宴無以為報，大恩大德雲宴沒齒難忘！”
他高興的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了，他以為一切都已經沒辦法了，顧晦離他太遠了，他根本沒辦法瞬息之內趕到他身邊，他以為顧晦要死了，他以為……
但是衛燃出手了，她保住了他的愛人。
顧雲宴有一雙如天空般的眼眸，柔軟的蒼青雙眸盈滿了淚光，與顧晦如出一轍的鴉青色長發被風吹起，神器銘臨被他握在掌心，幽幽的青光從劍身透發而出。
惘月用空著的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既然沒事，那就先把他們解決掉吧。”
顧雲宴點頭。
雖然上一個時代的至高者真的是一無是處，但是他們的好奇心還是讓他們發現了很多東西，畢竟他們再怎麽樣說都是一位至高者，惘月也低估了他們的陰險。
惘月恢複力量的那一刻，霜初瞳和其他至高冷笑，聯手給了惘月一擊，這本就是新力未生的時間，惘月著了道，一上來就以帶傷的狀態麵對他們，自然是沒辦法擋得住近百位至高的力量。
這個時候是容不得猶豫的，所以顧雲宴退出遊戲。
“我的遊戲已經結束了。”他轉身看著自己的兄弟姐妹，“希望你們能夠在這場遊戲裏走得更遠，未來的日子，希望你們能過得越來越好。沒辦法陪你們一直走下去了，若是有空，幫我照顧一下內人吧。”
顧長安他是肯定要帶走的，他不可能放心他的兒子留在這裏，更何況若是他想的沒錯，神域的兩個名額早就已經被分配好了，他不可能讓他兒子在這裏一直做一個真神。
唯有至高，才是真正的長生無憂。
更何況有他這個上位父親在，成就至高不是問題，反正外界有很多沒能誕生至高的位麵，隨便選個好點的就行。
不是他不想帶走顧晦，是根本帶不走。顧長安是他的孩子，生來就等到了承認，但是孩子父親顧晦卻是他的執念，甚至都不算是活著，身份自然是不過關的。
很多很多真神都點頭，其實就算他們不答應也沒關係，顧晦有燃主護著，自然也不會有什麽問題。
而且他走了，顧長安走了，顧晦就是最強大的風之法則擁有者，誰也沒辦法在風之法則上超越他，而且顧雲宴留下的最後意念也必然會幫他。
但是，若沒有燃主時皇其中之一的庇護，顧晦絕對會在第一時間死掉！
長劍上抬，眼中已不複之前的絕望，一雙漂亮的蒼青色眼眸泛出冷意。
“長風起兮，鋒刃所向；貫流川兮，無往起。”
“萬古不滅的大地呀，請聆聽我的祈禱，將亙古的信念賦予我身，連接生與死的極限，將荒蕪都湮滅，將洪流都燃盡。”
一位至高的力量就足以顛覆整個位麵，兩位至高的力量則是直接摧毀位麵。
但是兩位上位至高卻能做到殺傷敵人而不損位麵。
霜初瞳他們也是這個時候才知道，他們的時代和現在這個時代有多大差別。
漫天風刃在他們堅韌無比的皮膚留下無數傷口。
雲聆大驚失色的退到了江染身後：“染，救救我！”
江染幾乎是下意識的就把她護在了身後，就像是無數歲月前一樣。
那雙漂亮的蒼青色眼眸不帶一絲溫度的看向了時間之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