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章 大夢浮生(三)
臉色鐵青的光姬死死地看著秋遇,然後擠出一句:“你早就知道這件事情?”
秋遇聳聳肩,笑得風輕雲淡:“對呀,我知道的。但是我就是沒有提前告訴你,你還想打我嗎?”他的聲音在最後一句的時候陡然低沉,詞句在舌尖碾碎,聲線壓低,吐出來讓人覺得意外的誘惑。
光姬的拳頭直接打了上去,卻在一指寬的時候停了下來,頹廢的放下手目光呆滯的盯著翻滾的雷海。
秋遇這個時候也不開玩笑了:“看開點吧姑娘,妃宵回來根本就是理所當然的事情,難道是你不想她回來嗎?”
光姬是妃宵和霽月的執念融合而成的,但是她的主體主要是暗之法則,所以她並不是多麽的依靠光之法則而存活,但是也不知道到底是哪個方麵出了問題,光姬反而更喜歡妃宵,甚至願意為她去違逆一些不利於她的命令。
但是這件事情她沒有置喙的權利,甚至於這一切本來就在尊上的算計之內,她又怎麽可能逃得過呢?
所有墮神也在這一時刻全部回歸,都是沉默的看著這片翻滾的雷海,顧晦察覺這邊的氣氛有點冷凝,斟酌著說道:“很多事情我們都是身不由己的,還不如早點放手比較好。我們的身份從一開始就注定了我們絕對不可能真的走上真神的那條路,我們早就已經沒有第二條路可以選了。再抱著那種心思,最後你隻會死無葬身之地。”
執念化身而成的神並非真的死不了,隻是因為執念本身就是真誠存在的原因之一,所以光姬才沒那麽容易死,但是當作為她主體力量來源的霽月真的斬斷前塵往事所有執念的時候,光姬雖不至於真的灰飛煙滅,卻也離真正的死亡不遠。
力量來源太過於單一是一件好事也是一件壞事,他們能在一條路上走到最純粹的極致,卻也容易因為力量來源的斷裂而徹底的崩潰。這對於真神來說本來是一件不可思議的事情,他們的力量來源直接來自於這片位麵乃至於這個世界,但是那些執念神卻容易因為這樣遭遇到滅頂之災。
當那些真神再也不願意忍受的時候,對他們來說隻不過是斬斷一些本來就不該有的情而已,不要的太過容易……
雖然想要再次撿起來,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但是一切並非絕對。
這個世上沒有什麽事情是真的絕對的,哪怕是十拿九穩的事情也終究是有那麽一絲不可能。
屬於神的力量把一絲的不可能給無限的弱化了,這並不代表就真的不存在,隻是弱化到了別人都看不到的地步而已。
“我知道。”光姬低聲說道,聲音帶著微不可聞的抽噎,“可是我們真的有必要這樣繼續拚下去嗎?無論是元素之主還是墮神,我們不都是真神嗎?我們何必這麽自相殘殺呢?”
堅不可摧的逆天之心已經動搖,雖然並不是因為直接原因,卻也帶來了足夠的殺傷力。
經曆了那樣的事情之後,問出這樣的問題無可厚非,但問題是,這也是現在在場的這些人所想要知道的,他們都想知道他們之所以堅持下去到底是為了什麽?為了所謂的逆天嗎?逆天而行可不單單是指一個行為,這必然是一場曠日持久的戰爭,哪怕是以真神漫長的壽命來看都需要漫長的時間才能做到。
至於他們是否真的能勝利,這本來就是一個未知數,他們根本猜不到最後到底是誰輸誰贏,因為誰也不知道命運到底是站在誰那一邊的。
秋遇說不出話了,沒什麽好說的,也不能說什麽。
衛微瀾站了出來,漂亮的紅色眼眸安靜的看著她:“的確,我們現在根本就不知道這場戰爭到底能不能贏,但就算不能贏又怎麽樣?你以為你的存在就真的能夠被真神所接納嗎?她們兩個恨不得殺了你呀,畢竟殺了你就能得到遠超現在的力量,誰不眼饞呢?”
斬殺自己的執念,就可以獲得遠超己身的力量,這並不是什麽空談,相反早就已經被真實的證明過了,木靈蘇靈,本來就是一個極好的例子。否則以他的力量怎麽可能在元素之主中都能夠說得上話?
元素之主本來就是一個好戰的群體,別看他們像是真的為了和平一樣,實際上他們骨子裏的嗜血並不比墮神少,隻是他們所處的位置讓他們必須要收斂自己的本性。但是他們之中仍然是以武力來決定地位的,這就是為什麽蘇瞳冥作為最小的那個元素之主卻能夠得到極大話語權的,根本原因。
這個世界並非是非黑即白的,更多的是兩色混雜的灰色,元素之主不一定是代表的純白,墮神也不一定是代表的純黑。隻是因為現如今這個位麵把一切都分的太過明顯,所以才會顯得黑與白那麽的分明。
衛微瀾雖然才回來一段時間,但是對大概的局麵還是有所了解:“光姬,我知道我說話不算太好聽,你必須要承認我說的這些的確是事實,我們的確已經沒有退路的,當我們決定逆天而行的那一刻,當我們決定信仰不再是時間之皇的那一刻,我們就已經沒有退路了。這並不是元素之主說什麽隻要回來,一切都可以放下就可以解決的,我們已經沒有退路了。”
我們已經沒有退路了——這句話被他反複提起了很多次,每說一次,就相當於是在她心口上劃過一道痕跡,不斷的提醒她那個無法逃避的事實。
是的,他們早就已經沒有退路了。
所以他們永遠都不會相信元素之主說的那些鬼話,如果那些錯事隻需要道歉就能夠原諒,那這個世界上為什麽還有那麽多仇殺?神域早該是欣欣向榮才是,而不是現如今已經陷戰火的荒涼局麵。
所以唯一能做的就是繼續走下去,不回頭,不逃避,或許這樣走到末路的時候他們才能發現一絲生機,才能逃出生天。
秋遇和陽澤交換了一個眼神,他們兩個同屬至高,所以相當清楚某些事實不能被他們所知道。
比如說,其他人曾經在這個世界上存在過的事實。
那些至高除了因為信仰,因為他們的姑娘,還有一個很小的參加這場遊戲的原因,他們想再見到他們放在心底的那個人。
或許不單單隻是一個人,或許是一件事,總之他們都很想在這場遊戲裏重現回來。那些人啊,事啊,天長地久的就成了執念,他們必須要把自己的執念給解決掉。他們可以容忍自己的執念是修行方麵的困難,但絕對不能是情劫。
他們連那個唯一能渡情劫的人都沒了,那這場劫難根本就是無解的,無解的劫難他們要來幹什麽?讓自己死無葬身之地嗎?他們還沒這癖好。
所以在這場遊戲裏重現,是他們唯一的辦法。因為也隻有這場遊戲,時間之皇才願意出手幫他們一把,也算是作為龍套的福利,順手幫他們化解一場情劫,躲開一場必死的劫難。
至高者的確享受永恒的生命,但是在某些時候他們還是會碰上劫難,有些是在劫難逃,但有些卻是可以避開的,也必須要避開!
陽澤磨磨蹭蹭的躲到了秋遇身後,壓低傳音:“你說他們要是有朝一日知道了真相,會不會很想要把我們殺了?”
秋遇露出一個淡漠的笑容:“那當然是肯定的,隻是他們到時候恐怕還沒有足夠的力量對抗我們。而且他們是否有這個機會活下來還是兩說,畢竟從頭到尾他們都不算是活著,除非在這個位麵靠自己的力量成為至高者,否則他們終其一生都要被困在這裏,除非他們想死。”
時間之皇江染的力量並非無限,為了發揮最大的效用,他把自己的力量範圍縮小在這個位麵之內,所以才能讓那些至高者的執念能夠出現在這個世界上,跨越時間的長河再度回歸。
但是如果沒有擁有跨越時間的力量就離開這個位麵,就算作為執念主人的那個至高再強大,也絕對不可能留下自己的執念。
因為這本來就是屬於時間之皇的力量,時間之皇才是真正的巔峰級別的至高。
但是他的力量依然有限,而且他本來就不喜歡有些違逆他的想法,對於那些要作死的,他是絕對不會相幫的。除非是吃飽了沒事幹。
陽澤聳聳肩:“秋遇,你知道的,我問的不是這個問題。若是他們那幫人真心實意的想要讓自己的執念成真,付出足夠的代價就可以了,畢竟這個時代還處於青壯期,遠沒有到達鼎盛也沒有到達末代,命運也會讓更多的至高出現在這個世界上,有現成的,為什麽要浪費力量去等待那未知的可能?”
誰都喜歡偷懶,包括命運。
但是這個偷懶也是有技巧的,若是隨便讓一兩個根本就沒有那個資格成為至高的家夥爬上來,那就是命運的失職,隻怕連命運自己都要被冥冥之中的存在懲罰。所以還不如讓現存的至高付出代價,讓那些本來就有資格爬上這個位置的,早就埋葬在時間長河的家夥複活回來。他們的複活並非沒有代價,而且他們既然能複活,本身就已經證明了他們背後有一位至高存在,這種情況下,根本就不需要命運去多加引導,就會多出一位真正的至高出來。
而所有至高者推算出來的鼎盛時期準確的數字,是現如今的三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