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龍抬頭 第五十九章 他不算人嗎
天幹地燥。
一襲白衣之人胯騎一匹黑馬。
一黑一白，相得益彰。
黑馬是裴風路過一座小鎮時所購。
這一路上，他並沒有著急趕路，而是買了這匹黑馬過後，一路優哉遊哉的逛著。
地藏王曾經跟他說過一句話，讓他至今難忘，未來也不回忘。
當時他和地藏王獨處時他問過地藏王為何地獄不空就不成佛。
地藏王笑了笑，雙手合十，說道：“修行，亦是修心。”
修行亦是修心。
短短六個字，讓原本十分浮躁的裴風一下就靜了下來，也開始思考修行的真諦。
為何要修行？
修行是為何？
兩句話看似一樣，實則大有不同。
一個被動，一個主動。
裴風想這個問題想了很久，最後得出一個自己的答案。
修行，與其說是同天爭不如說是同自己自己爭。
此話何解？
修行之人，本就是逆天而行，同天道爭高下，與天地之間求一線生機，所以才會引來天地所妒，乃有天劫一說。
那為什麽要一直往上爬？就為了那虛無縹緲的天道？
在裴風看來，那是因為人們不甘於現在的現狀，對未來的憧憬，所以才會不斷往上爬。
不甘於現狀，這就是他的看法。
這些都是他趕路時的所思所想。
俯身掂量了一下馬鞍上的行囊，裴風舔舔嘴唇，從泥上居帶出來的鮮桃已經吃完，雖然現在已辟五穀，但是口舌之欲，他自認無法斷掉。
民以食為天。
人活著是為了什麽，還不是為了吃。那吃又是為了什麽，當然是為了活著呀。
嘿嘿。
裴風咧嘴一笑，為自己想到的這個歪理樂了。
鄉野之間，山花紅處，白衣打馬而過。
大陽國其實真的並不大，才不過半月不到，裴風就來到了大陽國京城。
一座城郭雄偉，人聲鼎沸的大城。
來到城門處，裴風已經是牽馬而行，遞交了文牒了之後便進了城。
這座京城確實很是繁華，明明已經是黃昏時分，卻絲毫不見人群減少的跡象，反而越來越多。
裴風瞎逛了一會兒就挑了一家門麵還算不錯的店家住下。
那匹黑馬這些時日下來，也有些感情，但是裴風還是將他賣了，原因無他，他前路肯定不會平坦，要是黑馬繼續跟著他，怕是會有性命之憂。
不知道為什麽，越往京城走，裴風就越覺得有惴惴不安，到底是怎麽回事他也說不上來，總之就像是有什麽不好的事情再等著他。
秉承著走一步看一步的想法，裴風也沒過多顧慮什麽。
孑然一身，沒什麽不好。
吃過晚飯之後，裴風換了一身象牙白的長袍就出門。
如今到了繁華之所，打扮自然不能太差。
煙花柳巷，富貴大街，裴風都走了一個遍，不過他最愛的還是充滿煙火氣的鬧市排擋。
這條大排檔就在河邊，河上河下都很熱鬧，但是卻很少見富貴之人，畢竟在這個頗講家世背景的社會中，不會有多少富家子弟來這，怕汙了身份
。
少不代表沒有。
裴風坐在緊靠岸邊的一家抄手攤上，一邊聽著對岸戲台上的小曲兒，一邊吃著味道地道的麻辣抄手。
隔壁桌也坐了是三個打扮不俗之人。
一個俊朗青年正中，左手是一個稀須老者，右手則是一個打扮清麗的美麗女子，靜靜坐著。
這女子真好看。
盡管如此，裴風也隻是多了兩眼。
俊朗男子似有察覺，對著裴風笑著點了點頭，裴風自知失禮，也微笑著點頭回禮。
“大公子為何會想到來這種地方吃東西？”稀須老者問道。
大公子笑道：“欸，王老這話就錯了，這地方也沒什麽呀，你看人來人往，好不熱鬧，且這裏的吃食最為正宗，比那些大酒樓的味道好多了。”
王老砸吧砸吧嘴巴，下巴稀疏的胡子跟著一翹一翹的，“正因為人來人往，所以才要更加注意，畢竟現在可是特殊時期，不得不小心為上。”
恰在此時，攤主乘上三碗抄手，“客觀們慢用。”
“哎呀，好吃的來了！”大公子搓搓手拿了一雙筷子就要大快朵頤，“一起吃呀，你們怎麽不動筷。”
王老歎了口氣後也吃了起來。
那美麗女子卻搖搖頭，將那碗抄手推到一邊，盡管臉上笑嘻嘻，可是眼底那抹鄙夷嫌棄怎麽也藏不了。
“你不吃呀，那我吃了，粒粒皆辛苦，可不能浪費了。”大公子抬過那碗抄手，顯然不想浪費。
裴風安靜坐在一邊，慢悠悠地吃著碗中美食，暗中觀察著三人，嘴角上揚。
三人肯定都是從富貴人家出來的，而那位俊朗公子是個不拘小節的人，老人迂腐卻也不然在年輕人麵前表露的太過火，而那位美麗女子顯然就是個常年放在大殿之上的花瓶而已。
這邊，王老依舊苦口婆心的勸導著，“大公子，你且聽老夫一言，此時正是於四……四公子白熱化的階段，我們又占了上風，要是逼急了，以四公子的性子，怕是任何事情都做的出來。”
大公子吞下第一碗最後一個抄手，舔舔嘴唇，“四弟性子是怪異了些，但是我想天子腳下，難不成他還會做出手足相殘的事情來？”
王老苦著臉道：“古往今來，手足相殘的事情難道還少？”
但是大公子依舊無動於衷，隻是看著身旁女子笑道：“冷雀姑娘是第一次來這種地方吧。”
冷雀薄唇微啟，臉上盡是恭敬之色，“是第一次，也是第一次認識到原來大公子還喜歡到這種地方。”
大公子哈哈大笑，指著鄰桌的帥氣男子說道：“你看這位公子儀表不凡，超凡脫俗，還不是在這吃的津津有味，也看的津津有味，我怎麽就來不得？”
自己忽然被說到，裴風一愣後看向那人，卻隻看見那人燦笑著指指冷雀，還不忘挑挑眉。
裴風有些無奈，出於禮數還是朝三人拱拱手。
冷雀其實早就注意到旁邊這人長相不凡，此時人家正臉麵對自己，竟然有些臉紅了。
她是誰，可是豔覺京城的冷雀，多少人都要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好皮囊的男子她見得可不少，但她覺得都不如麵前這人，也不是因為他長得好看，而是他的身上有一股無法言語的氣質，這氣質一般人可沒有。
那大公子得寸進尺的招呼
道：“這位兄台要不是也過來坐坐吧，市井之中，當廣結英雄，兄台意下如何？”
“大公子……”王老想要勸阻，卻被大公子一個眼神給瞪了回去。
雖然對方表現的很平易近人，但防人之心不可無。
裴風笑著拒絕了對方的邀請，“多謝公子盛邀，天色已晚，在下也準備回去洗洗睡了。”
洗洗睡了？
三人皆是一愣，也不是就是休息嘛。
冷雀噗嗤笑道：“這位公子說話還真是風趣。”
裴風笑了笑並未答話，拱拱手就準備起身離去。
就在此時街頭巷尾卻突然喧囂起來，還伴隨著訓斥聲和吵鬧聲，最重要的，是鎧甲撞擊的聲音。
看來那王老說的不錯，現在開溜最合適。
通過幾人的對話，裴風已經在猜到那俊朗公子肯定是皇家子弟，否則那王老也不會說那些話，所以要是平常時候有人盛情相邀裴風也樂得結交好友，不會想都不想就拒絕。
裴風想要就此脫身離去，奈何甲士們的速度更快，自己又不能再此時飛簷走壁而去，那樣就會惹來一些不必要的麻煩。
他不怕麻煩，可也不回去招惹麻煩。
兩人持槍甲士很快就將攤子圍住，攤主嚇得連攤子也顧不得，抱著頭蹲到牆角不敢動彈。
已經起身的裴風也跟著站到一邊去，事不關己高高掛起。
甲士出現的時候，王老就已經起身護在大公子身前，怒斥道：“爾等這是要作甚！”
那大公子隻是瞥了一眼之後繼續低頭吃著第二碗最後一個抄手。
甲士之中有一個人從後方擠了出來，是個長相粗狂、身材高大的大胡子，“下官拜見大皇子，微臣聽說有人欲對大皇子不利，所以才率隊而來。”
王老指著那人鼻子就開罵，“周同，我看你就像對大皇子不利！還不快快退去，否則休怪老夫明日參你公然襲擊龍子之罪！”
周同臉色急速變化，最後咬牙決然道：“微臣聽聞有人欲對……”
“周同！”王老怒喝。
這時大皇子也吃好了，起身衝著裴風咧嘴一笑後，走到王老身前，眯眼盯著周同，“我說老周啊，現在站隊是不是太早了些，事情都還沒有明朗，父皇也沒表態，操之過急呀。”
大皇子說的這些周同又何嚐不明白，隻是現在已經沒有任何回頭藥了，要不一條路走到黑，要不就是回去之後被秋後算賬。
周同抱拳低頭道：“身為臣子當謀君事。”
大皇子氣笑道：“不知道你的這一個君是陛下還是我四弟。”
周同一時語噎，不敢作答，大皇子也不想跟他多說什麽，隻是環視四周，“四弟既然來了還請現身吧，咱們兄弟兩敘敘舊。”
除了一眾甲士之外，無人應答。
“也罷，既然你不想出來那我就隻能麵見陛下的時候把今天發生的事說上一說。”
“大皇子真以為還能走出這條街嗎？不瞞大皇子，此處一直以來都被視作貧民區，方圓兩裏之內已無他人。”周同壯著膽子說道。
圍殺皇子，那可是誅殺九族的大罪，周同也是想了很久才決定站隊四皇子。
大皇子歪頭一笑，指著一直靜立在牆角的裴風。
“難道他不算人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