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隻過了片刻，又像是一生那麽漫長。
身體內的痛如潮水般湧來，又如潮水般退去。
雲超睜開眼，看到廢人正笑著看向自己，那笑容已經沒有了拒人於千裏之外的感覺，卻充滿了親切。
“多久了？”他問。
“你已慘叫了七天七夜，不過最終還是挺過來了……現在魔心已經與你的身體完全融合，你完美地繼承了我的衣缽，我終於可以放心地去了……”
廢人躺倒在地，白骨四肢迅速黑化，然後碎成了粉末，他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向幹屍進化。
“把心給我，你就要死了嗎？為什麽這麽做，又為什麽是我？”
雲超緊緊捂著胸口，那裏心髒跳動的強勁力道讓他很不適應，仿佛鬆開手就要破開胸膛跳出來！
“這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已經繼承了我的使命，而我已經失去了存在的價值，除了死，沒有第二條路。時間不多了，你定然還有很多疑惑，問吧，我盡量回答你。”
“你是誰？”雲超再次問出了這個問題。
廢人沒有掩飾，直接道：“我沒有名字，但我可以告訴你我的來曆……千年前，仙魔進行了一場前所未有的大戰，屠魔戰場橫屍遍野，而我就是在死人堆裏出生的。我靠著死去父母的血肉勉強活了下來……再後來，我在戰場上遊蕩，人族的屍體早已腐爛殆盡，我找不到吃的，便隻能去吃不易腐爛的天魔屍體……你無法想象那十幾年我是如何過來的，但我還是堅持了下來。”
不知為何，雲超心中忽然生出一股憤怒的情緒，而讓他駭然不已的是，這股憤怒並不是針對天魔，而是針對人族的！
廢人察覺到了他的變化，嘴角不經意地笑了笑，繼續道：“我一直在尋找出路，可戰場實在太大，最後我絕望了。可就在這時，我遇到了一群天魔，本來以為必死無疑，可它們並沒有殺我，反而對我表現出了親近之意！我那時以為是因為我吃了許多天魔肉，它們將我當成同類了，後來才發現大錯特錯！”
“那又是因為什麽？”雲超問道。
“我在戰場上誕生，既沒見過活人，也沒見過活的天魔。在我心中，它們除了能填飽肚子讓我活下去之外，並沒有其他的作用。我沒有對天魔的敵意，它們自然也不會視我為敵。就這樣，我跟著這群天魔在戰場中遊蕩了許久，它們完全將我看成了同類，遇到腐爛的人屍還會挑出最好的肉給我，我從小吃自然吃得慣，它們就更高興。接下來的事你絕對想不到，它們竟然帶我回了家！”
“你！你去過天魔的領地？”雲超驚駭欲絕。
“當然！”
“那裏是什麽樣子的？”
“我不能告訴你，想知道你可以自己去看！”
“我……我也可以去？”
“以前肯定不行，但現在你有了魔心，自然可以。”
雲超默然無語，顯然是在消化著這個極其震撼的消息。
廢人又道：“在那裏，我得知了魔的曆史，也因而對人族產生了深深的失望和怨恨。最初我並不願相信，可等我重返仙界生活了一段時間後，才發現一切都是真的。也正是從那時起，我決定入魔，幫助它們完成命中注定的任務！小子，你知道魔是怎麽來的嗎？”
“不知。”雲超搖頭。
“那我給你講個故事吧……仙界鴻蒙初開、九州未分之時，天地孕育出了一對男女，也就是人族的始祖。他們最初對彼此十分依戀，每時每刻都在一起，一切都是那麽美好。可有一天，女人不小心打翻了男人的水杯，男人不知為何打了女人一耳光，接著兩人身上同時冒出了一團黑氣，融合在一起成了一個黑色的球。”
“從那以後，黑球就跟他們形影不離，像一個乖巧的寵物。他們試圖喂它吃果子，可它對什麽都不敢興趣。直到很久以後，兩人因瑣事又吵了幾句，竟然發現黑球變得極為興奮，拚命吞吃著兩人身上再次出現的黑氣，然後很快便‘長大’了……”
“之後，男人女人有了很多孩子，他們也特別喜歡跟黑球玩。孩子們不會喂，男人女人言傳身教，很快他們身上也可以冒出黑氣喂養黑球了。”
“隨著天地逐漸清明，人也越來越多，黑球每天都會有很多吃的，可它卻越來越不安。終於有一天，它逃走了，從此再也沒有人見過它，隻是身上有黑氣冒出時依舊會自動飄向遠方……”
雲超有了某種猜測，驚呼道：“難道它就是魔？”
“你現在明白了吧？是不是覺得很不可思議？又過了很久很久，仙界已經十分繁榮，人族達到了前所未有鼎盛，就在這時，他們卻被強大的力量困住了，無數天魔湧現，仙界自此進入了仙魔大戰的時代……可悲吧？人族視為大敵，做夢都想消滅的天魔，竟然是由他們自己製造出來的！”
雲超的呼吸急促起來，眼神不停地變幻，看不出是驚嚇還是激動。
“當時黑球之所以逃走，是因為它覺醒了自我意識，發現了它原來是人族所有負麵情緒的集合體！最初它以為人族是為了喂飽它才不停地製造‘黑氣’，可後來才發現，無論逃到哪裏，黑氣總會從四麵八方源源不斷地飛來。它這才明白，原來一種名為‘惡’的幼苗早已在人的心中生根發芽……”
“人族越興盛，黑球便越強大，終於有一天，它成為了魔祖！人族懼怕天魔，無時無刻不想消滅它們，可哪裏知道，他們的恨意越強，天魔就會越強。天魔也有恨，隻不過恨的是自己，它們之所以不顧一切想要消滅人族，隻不過是為了斬斷惡的根源，從而實現消滅自己的最終目的！”
“天魔消滅人族，最終是為了消滅自己？”雲超隻覺一股戰栗從頭頂迅速擴展到全身，以往縈繞在內心的迷霧瞬間消散，一切都變得明朗起來。
此刻，他醍醐灌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