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過去了,兩天過去了,大概又過了三五天的樣子吧!
終於,終於皇上來見她了,那時的她已經被自己的心魔折磨得不成模樣了,吃不下,睡不好,也無心去裝扮,枉費她覺得自己聰明伶俐,然而到了這一步,她竟然一點辦法都沒有。
“皇上,皇上,您要相信我,您一定要相信我……”她別無所求,她所求的就是他的信任,不管她的身份是什麽,她從未做過一件對不起他的事情,她對他也是忠心耿耿。
可是弘曆沉默了很久,才問道:“先皇是覺得我會傷害皇太後,所以特意□□你來保護她,是嗎?”
想到這一層,弘曆也不能接受,天下何人不知,他對皇太後是何等的好?即便她不是自己的親身母親,但是他把自己所擁有的一切富貴榮華都跟她分享了,他在她的麵前做夠了一個兒子該做的孝道。
即便連皇太後都啟用了這顆先皇留給她的棋子,她是覺得自己的能力不能保護她嗎?
這件事情,他已經問過皇太後了,她也已經承認了,並且還將先皇的錦囊給他看了,看過之後,他對先皇既是敬佩又是憎恨,敬佩的是,他想得可真是周到啊,憎恨的是,他從未真正地相信過自己的,也從未肯定過他的能力。
“皇上……”令皇貴妃痛惜地叫了一聲,他終究什麽都知道了。
“他是神嗎?他怎麽什麽都知道?他知道我愛上了和兮,於是他找了一個跟和兮長得相似的女童,那年在花房裏第一次看見你的時候,我就覺得這個女孩子跟和兮好像好像啊,幾年之後,我再次看見你,特別是你的側臉,跟和兮簡直就是一模一樣的。
所以我那麽的寵愛你,疼愛你,和兮走了之後,我把你當成她的影子,盡管你不是她,但是一樣套我的歡喜,我都希望你可以這樣一直陪著我啊……可是為什麽這麽簡單的願望都不能實現呢?我、我最討厭被人欺騙了。”
令皇貴妃本以為皇上來是發難自己的,可是她萬萬沒想到自己會聽到他的真情流露,她不可自信地搖了搖頭道:“和兮?影子?你、你把我當成影子?一直以來,你都把我當成影子?”
這似乎是一個比死還要難受的答案,她聽人提起過,說她與往生的四公主長得像,她也知道,是因為她長得像和惠公主,故此才得皇上那般寵愛的,就連她的小七也因為容貌與四公主有相似之處,而備受她皇阿瑪寵愛的。
可是她萬萬想不到皇上竟然喜歡自己的族妹?難怪他會那麽善待四公主的後人,無論他們犯了什麽錯誤,皇上都是可以原諒的,甚至將四公主的兒子視如己出。
弘曆錯愕地瞧著,好似再說:“你不知道自己一直都是影子嗎?”
“哈哈哈,我伺候了你這麽多年,到頭來,卻不過是得了一個影子的稱號?人人都說你殘忍,隻有我覺得你是有情有義的男人,我早該想到,你待別的女人都那麽無情,我又與旁人又什麽不一樣,憑什麽能夠得到你的多年不倒的恩寵,我可以是因為我年輕、漂亮、聰明,會生孩子……到頭來,隻因我跟你的心上人長得像……即便先皇當年從那麽多的女童裏將我挑出來,也是因為我長了一張你心愛女子的臉?”
如果說弘曆沒來之前,她是失望,那麽聽見了他的這席話,她就是徹底地絕望了。
她終於明白,她之前想要的一切都是妄想了。
“浮萍,我不想殺你……你走吧!”弘曆淡淡地說道,他殺了太多的人了,太多的枕邊人,然而,這一刻,他不想殺誰了。
“走?你讓我往哪裏走?”
“從哪裏來,就回哪裏去……這大清後宮的令皇貴妃本就不是你,我們膝下的那些孩子,也不過是借了你的肚子,離開了皇宮,你愛去哪裏去哪裏,總之令皇貴妃已經不在了,我會為你舉行盛大的葬禮。”
“哈哈,這樣我與死了有什麽區別?你還不是逼我去死,你明知道我已無處可去……”魏浮萍幾乎是在咆哮的,“你還不是逼我去死……你隻是不想親自下令,你隻是想要讓你的良心好過一點而已。”
弘曆說:“你很了解我!”
“嗬嗬,你竟然在我的麵前連偽裝的都不願意了,三十幾年的相依相伴,你待我就沒得半點愛嗎?即便沒得愛,連一點憐惜都沒有嗎?我為你生了那麽多的兒女,你就真的這樣待我無情嗎?我、我從未做過一件對不起你的事情,從來都沒有……”。
“可是你比我年輕,我若是死了,永琰繼承了皇位,你會怎麽樣?你在四書庫裏閱遍古書史記,你最喜歡的就是曆史那些幹預政權的女人,若是永琰繼位,你會不幹預她嗎?你知道嗎?有人預言我大清會亡國於女人,我怎麽可能會留下你來幹預大清的政權呢?”
這才是弘曆最為顧忌的地方,故此,他才遲遲不立皇後與太子的。
“所以,你要效仿漢武帝殺母立子?”浮萍猜測道。
“所以說,你很懂我!”弘曆毫無隱瞞,直言不諱。
他已經是六十五的老年人了,年紀越是大,他的猜忌心就越是大,他不能給自己留下隱患的,這曆史為了自身權益,謀害親夫親父的人也不是沒有的。
魏浮萍好似已經知道了自己的結局,她隻是笑,扯著嘴皮笑,那是一種自嘲而無奈的笑,最後道:“我懂你,所以我知道,你不會殺我,也不會下聖旨殺我,你想逼我自殺,我偏偏不……”。
就是此時,也不知道她是從哪裏取出了一把匕首,猛的一下朝弘曆刺了過去,弘曆一手就握住了她的手問道:“你、你還敢行刺朕不成?”
“我當然不敢行刺你,我要你親手殺了我,我要看看你是不是能下得了手,你不是把我當成影子嗎?我就是要看看,你看著我這張臉能不能下得了手?”魏浮萍雖然比弘曆年輕很多,但是她畢竟是個女人,她幾乎用盡了全力,但是那隻手就是被弘曆死死地拽著,絲毫不能動彈。
“你現在跟和兮一點兒也不像……”
“她老了也就是我這幅模樣……”魏浮萍反駁道。
“才不會,和兮會永遠那麽年輕漂亮,她的臉上不會有皺紋,她不會有白發。”
“那是因為她死得早……”
話音剛剛落下,弘曆反手就給了浮萍一個耳光,她應聲都倒在了地上,浮萍擦著嘴角的血液,從地上爬了起來,問道:“怎麽,這就忍不住了?那你殺了我啊?你看看我的兒女會不會恨你?你看看他們會不會去孝順一個親手殺死他們額娘的阿瑪,他們不會,他們都是我身上掉下來的肉,是我給了他們生命,你怎麽也改不了這個事實。”
聽到此處,弘曆已經完全怒了,冷冷道:“如果他們恨我,我就把他們全部殺光,總之,我從來都不缺兒女……”。
說著很是厭惡地瞧了浮萍一眼,離開了浮萍的宮室。
浮萍瞧著他離開的背影,暴躁如雷,抓起檀木矮桌的玉茶壺都扔了過去,然而也不過是砸中了宮室的門檻,弘曆的背影早早就不見了,隻留下一抹越來越遙遠的金黃色彩。
“啊……”浮萍感覺自己都快要瘋了……她想她早早就該想到今天的結局,在他的心中,她也隻能是個皇貴妃,因為後宮不能無主,她也不過是個影子,生了再多的兒女也是無用的,在這個皇宮裏,女人就好像一個囚徒,不管是榮華還是權勢,所有的一切都是枷鎖。
魏浮萍回憶自己的一生,又是哭又是笑的,她想起了她的兒子永琰,她的長女小七,她覺得自己的這一生都是個笑話……。
她笑著笑著哭了,哭著哭著又笑了,最後隻感覺嘴角鹹鹹的,一口鮮血好似是從心底湧了出來,然後再也停不下來了。
最後精疲力竭地倒在了她引以為傲的宮殿裏,她想,我死了,你真的一點也不在乎嗎?
是啊!你當然不在乎,自始至終,我就不過是先皇為你□□的玩物,與你喜歡的那些沒有生命的物件是一模一樣的……。
浮萍還記得,當年慧貴妃召見她時說的話,她說:我還記得當年他還是寶親王的模樣!
浮萍從未見過弘曆為寶親王時的模樣,他從前是個怎樣的人?是因為他當了皇上才變成這樣的嗎?還是他原本就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