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五章 浮生如夢悔不該 2
聽聞公主出閣一則是為了大清與科爾沁的聯姻,二則是為了給胤禛祈福,老百姓們都真心實意地叩拜老天爺與各路菩薩神明等保佑胤禛聖體安康,故此一路上走來都是老百姓們焚香祈拜,三呼萬歲,場麵壯觀非凡。
胤禛得知也是喜不自禁,下令免除京城百姓的一年稅務,對於窮人乞丐等是開倉散米等等善舉,午時如日中天之時,迎娶的隊伍才正式地進入紫禁城內,胤禛寵愛公主故此讓世子從大清正門如紫禁城,這是大清皇帝在迎娶皇後時所走的宮門,迄今為止隻有順治帝的廢後、康熙帝的赫舍裏皇後才從大清正門入宮,這是也是空天絕後的榮寵。
胤禛的意思是等公主與額駙行禮完畢,三日之後返回怡親王府時,讓公主與額駙從大清門出宮,那麽和碩和惠公主就是從大清門嫁出去的公主,將會是大清史上第一位從大清門出嫁的公主了。
入紫禁城後,先要到欽安殿與神樓叩拜大清的列祖列宗,到了黃昏之時才到鳳鳴軒迎娶公主,隨後叩拜帝後,行大禮,朝拜後宮嬪妃、叩拜各房長輩、接受眾奴仆的朝拜等等繁文縟節之後便是送入洞房。
一日下來,別說這對要扣扣拜拜的新人累得苦不堪言,我們這些等著看行禮的人也是累得骨頭都散架了,更別說我還一夜沒休息,心中又對弘曆放心不下,更是體力難以支撐。
弘曆作為兄長也接受了和兮與世子的朝拜,弘曆強顏歡笑地朝世子道:“妹婿,這可是我們大清的明珠,若是在你們草原受了半點委屈,你可要小心了……”
世子陪笑道:“謝四阿哥提醒!能娶公主為妻乃布塞騰三生之幸……”和兮自始至終躲在大紅蓋頭這下,旁人看見的總是那紋著鳳凰的喜慶紅蓋頭,被兩名侍女一左一右的扶著,如同一個木頭人一般,讓做什麽就做什麽,也沒有發出任何的聲音,說過任何的話。
新人送入洞房之後,那些年輕的兄弟姐妹自然還要去鬧一鬧新房的,鳳鳴軒內燈火通明,角樓上掛滿了紅豔豔的燈籠,照耀著鳳鳴軒熠熠生輝,如同白晝,四周綻放起了五顏六色煙火,比起春節要熱鬧得多了。
宮中的人都去看熱鬧了,為了慶賀公主額駙新婚還特意請了特技表演,太監、宮女、侍衛等統統都如同脫了韁繩的野馬,丟了往日的規矩,真真正正的歡躍一堂了,而我,好似已經看不慣這些熱鬧的場景了。
頌芝、百合、爾雅、元露等我身邊伺候的人也統統被這繁花似錦熱鬧非凡的場麵給吸引住了,我也沒理由讓她們留在我的身邊而錯過如此熱鬧的日子,我便孤孤單單地一人呆在翊坤宮內,感覺很累卻無法休息,隻能靜靜在這鬧市之中冥想。
本想去重華宮看看弘曆,但是聽聞太過高興多喝了幾杯已經沉沉欲醉地睡過去了,便也沒有打擾,依我之見不過是借酒消愁罷了,那長相守的笛子我已經暗中派人安置在公主的嫁妝之中,想必到了蒙古,公主整理行裝之時就能發現了。
撐著頭靠在貴妃椅上,想起昨日怡親王對我講述的話,心中的漣漪一輪連著一輪無法褪去,胤禛並非無情之人,他是對自己的原配太過多情了,想起那夜醉酒睡夢之中的那人的話:“可知道作為男子,雖然能娶三妻四妾,可惜也許娶不到自己心儀的女子;男子能上戰場奮勇殺敵,也許殺的並非是真正的敵人而是自己的親人;男子可建功立業,也許也並非順著自己的心意做事;至於策馬奔騰、翱翔四海?不過與你借酒消愁一般了,心中有著說不出萬古愁,不得不為自己找些事情而已,不過是為了排解心中的鬱悶罷了。”
是不是人人都有自己的迫不得已與情非得已,我是不是該站在胤禛的角度上來思考問題,他做下那個決定的時候是不是也痛苦呢?我懷中的骨肉不也是他的親生兒子嗎?他就真的是那麽的無所謂嗎?還是忍痛而為之,我是否不該如此恨他呢?
“娘娘吉祥!”蘇培盛的聲音打破了我的冥想,微微睜開眼睛,見他正跪拜在我的麵前,我捏了捏頭悠悠道:“起吧!蘇公公此時不去看熱鬧來翊坤宮作甚啊?”
“娘娘說笑了,奴才來翊坤宮還能有旁的事兒麽?皇上想念娘娘了,故此命奴才接娘娘去養心殿說說話兒……”蘇培盛賠笑道,如此大喜的日子,他不與皇後一同度過,為何會找我呢?
“可是皇上的病情加重了?可傳了太醫?”我問道,卻已經分不清其中有幾分是關懷,幾分是緊張了,關懷他的身子是否微恙,緊張他是否會撒手人寰了。
“不是的,皇上就是覺得好長時間沒見娘娘了,心中想念……”
“公公說笑了,剛剛在鳳鳴軒不還見了嗎?”
“娘娘,皇上的心意奴才也猜不明白,您隨老奴一同去就是了。”蘇培盛見我遲遲不動身,心中有些急了。
“請公公回稟皇上,本宮近日安置公主出閣的事兒,勞心勞力,此時是精疲力竭,已經睡下了,改日再去探視皇上吧!”我拒絕道,我擔心自己會動搖,我擔心我過往所做的一切都會因為心中對他的改觀而統統白費了。
“娘娘,這……”
“本宮真的累了,不如傳喚永壽宮的淑妃娘娘過去吧……”我揮了揮手,蘇培盛卻並未退下,我繼續道:“那請如小主過去吧!”蘇培盛依舊不敢應答,我撐了撐頭道:“皇上的原話是什麽?一字不差地告知本宮?”
蘇培盛道:“今兒皇上晚膳過後想著吃甜點時,侍女們端上了一碗紅豆鳳梨甜湯,皇上便說好些時候沒與娘娘好好說說話了,命令奴才道‘請熹妃過來!說朕想念她!’”想念?他的想念之中會有我這個女人嗎?
“知道了,本宮梳洗過後就去……”想想,我的確很久沒好好地跟他說過話了,蘇培盛怕我還在推遲便道:“翊坤宮的奴才隻怕都去看熱鬧了,奴才喚幾個伶俐的丫頭來侍奉娘娘梳洗吧!”
我道:“不必了,本宮自己就夠了,公公稍等片刻吧!”於是便拖著疲倦的身子走入了閨房,我緊緊地抱著我床上的被子,天氣熱了起來了,再概不得棉被了,我卻一隻將那床棉被放在床上,雖然不蓋著,卻依舊感覺哥哥就在我的身邊,心中不至於空落落的。
“哥哥,我是不是一個很沒主見的女人,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我的主心骨就不見了,我好似都站不起來……”淚珠情不自禁地滾落,透過淚花好似能夠聽見另外一個聲音。
“從你十三歲嫁到雍王府起,你的主心骨就是他,如今你不要他了,故此你沒有主心骨,故此你站不起來……”我不想認同也不想否認,隻是這樣的兩個聲音在腦海中爭論不休,我的腦袋都要爆掉了。
略略梳妝了,換了件品月色的長裙,卸下了翠玉朱釵,散放了秀發,鏡中的自己亭亭玉立比起盛裝打扮的自己整整瘦了一圈,不由覺得自己沒來由的憔悴,我痛苦的來源到底在哪裏?是從什麽時候開始我總是如此痛苦著?
“娘娘您這……”蘇培盛見我如此打扮不由覺得驚訝,我披上一件黑色的絲綢鬥篷將身子包裹起來鑽入了小轎子,傳我覲見不外乎是侍寢嘛,大夜晚的我何必盛裝呢?何況這些年了,他也該看厭了,我也的確容貌不如從前了。
進入養心殿胤禛的臥室內,蘇培盛便將所有伺候的人都打發了出去,關上了門窗,隱約能夠聽見鳳鳴軒煙花綻放的聲音,胤禛歪在床上手中拿著卷書正在看著,我走進拿起銀針挑了挑床頭的宮燈,房間便亮堂起來了。
“你來了?”胤禛淡淡地問道,抬頭看了我一眼,便迅速地轉移眼神。
“是,臣妾來了……”我自顧自地脫下了鬥篷,爬上了他的龍床,正準備放下帷幔,卻被他一手攔下道:“陪朕說說話就可……”
“是,皇上想要說什麽?”七月是流金歲月,胤禛的屋子四個角落都是盛放著冰塊故此不覺熱,反倒有著一股涼氣,我躺在他的身邊蓋上了一層薄被,隻想靜靜地聽著他要對我說些什麽?
“生氣了?”胤禛放下書卷,低頭朝我看來,手劃過我的下顎,不由覺得身子都在顫動了,他已經有好幾個月沒碰過我了吧!男人沒有了女人,也許會不快樂,但是女人沒有了男人卻如同花兒似的會枯萎。
“什麽?”
“因為朕寵幸和妃冷落了你,所以生氣了是嗎?”他為何如此問?是我對他的冷落太過明顯了嗎?還是他在懷疑些什麽?
“皇上為何如此問?”
“留不住的永遠都是留不住的,朕貴為天子卻留不住一個女人,留不住她的心,乃至留不住她的身……她化為月光走了,這是多麽的滑稽啊?雖然朕知道她不是人,但是朕也沒想到她會以這樣的方式離去,朕輸了……輸得徹徹底底,因為朕最終還是輸給了老八,朕一生的勁敵。”不是人?這是什麽話?我心中不由狐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