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3 不要恨我,不要記得我
陳靖深第二天很早便起床,我們一夜相對無言同床異夢,我沒有睡,他更是徹夜無眠,我不知道他怎樣,我一直盯著窗外沒有閉眼,早晨醒來時覺得頭昏腦脹,眼睛因為哭了很久變得紅腫恐怖,我下樓時候保姆剛好煮了豆漿和熱奶,正往餐桌上擺放,她一轉頭看見我的臉,閃過一絲驚訝之色,“夫人這是怎麽了?”
我抬起手裝作揉眼睛,用手指擋住烏黑的下眼眶,“昨晚沒有睡好。”
保姆拍了一下額頭說,“哎呀瞧我這記性,夫人擇床吧,我沒有換掉床單,雖然是幹淨的但沒有熟悉氣味,擇床的人就是很麻煩,出門在外休息不好,找一樣熟悉東西擺在枕頭上就好了,這邊有您兩年前的床單被褥,您和先生離開之後我就洗幹淨收起來了,我給您重新找出來。”
她說著話轉身要去儲物室,我急忙拉住她說,“住不了多久我們就走,不值當翻箱倒櫃。”
保姆握著我的手將我掙脫開,“住一天我也高興,怎麽都不麻煩,我做的就是仆人差事,這樣工作我不做那我何必在這裏白拿工錢。”
我拉不住她,她直奔著二樓走,在她剛邁上兩層台階時,陳靖深出現在樓梯口,他換了一身不同昨日的白色西裝,他穿白色非常好看,尤其是西裝,襯托得他整個人都非常年輕筆挺,而且氣宇非凡,我記得我和蘇姐在外麵購物,當時司機開車載著他來街口接我回家,蘇姐第一次見到他就對我讚歎說,“沈箏,你命真好,我們都隻能被老頭子搞。其實在這個圈子裏,你條件算不上出眾,又沒什麽手段和花樣,一開始都以為你栓不住男人,可因為你我算看透了,女人美貌是有用,但不必非要拔尖,有些男人可遇不可求,不是你長得美就一定能活得漂亮,人不服運氣可不行。”
陳靖深曾經是我全部的好運氣。是我全部的陽光,他被所有人仰望,也包括我。我對他的崇拜和依賴,連我自己都覺得恐怖。我知道一個女人過分黏男人會物極必反,男人不理解女人的不安和慌亂,女人不明白男人的獨立和張揚,兩者永遠都在猜。
是我親手將這些美好消磨浪費掉,我為了一場短暫歡愉,葬送了一個永恒的夢。
陳靖深從樓上走下來,他係著袖腕的金屬扣,看了看我眼臉下的烏青說,“怎麽沒有睡好。”
我剛張開嘴要說話,卻冷不防沒控製住打了個哈欠,保姆回頭看我一眼,語氣很焦急說,“夫人擇床,是我把這件事給忘記了,我去翻翻有沒有之前的床品,鋪上可能會好一點。”
陳靖深表情略微有點變化,他走到我麵前用手指托住我的下巴,左右看了看,然後說,“你要學會自己一個人,不要因為任何一點事就傷懷到睡不著。因為以後你要麵對的還有更多,我無法再護你,也不可能再護你,這是我的原則和底線,任何人不可以打破,我怎樣都能原諒縱容,唯獨這一件事,我說服不了自己。”
我才壓下去的淚又湧了上來,我直直望著他,試圖從他目光內找尋到一絲半點的不舍與憐憫,但都沒有,隻是死水寒雪般的沉寂。
當一個男人對你失了望,這把情愛的烈焰不管昔年燒得多麽凶猛,也再無法複燃,男人和女人不同,他們太過理性,看待事物極端而冷靜,一旦分析後認為分開是最好選擇,便不會給自己絲毫理由去再度接納,這一點則不像女人,女人有千萬個借口讓自己心中的死灰重新點燃,她們最擅長的便是飛蛾撲火,認為為此犧牲充滿了無上光榮。
陳靖深回頭對察覺到有些不對勁正呆愣的保姆說,“蔡姨,不用麻煩去找,這棟房子沈箏以後再不會過來,我自己來這邊住。”
他說完後轉過身看著我,他臉色平靜,有隱約笑意,可那笑意疏遠而涼薄,看得我心口更疼。
“我們一起住的那棟公寓,我會留給你,至於其他物質方麵補償,我會讓律師去找你交涉,作為中國婚姻法最好的調解方式,夫妻感情出現破裂或者背叛,為了防止更深入碎裂,沒有必要再見麵,既然已經成了定局,我希望你早點過好自己生活。從今以後不管我再遇到什麽,你都不會受到牽連,這一點我會公布於眾,沒有人再因為我的事去糾纏打擾你,至於祝臣舟那邊,出於理智,我希望你好好考慮,他並不是一個值得女人為他托付終生的男人,不是我對他詆毀,這沒有意義,而是因為你所見識到的他的狠毒與無情,其實遠沒有十萬分之一,他是一個讓男人也束手無策的狠角色。”
陳靖深說完這些後,打開手中提著的公文包,從最外麵的一層內取出一份非常平整的文件,大約有四五頁,他將這些遞給我,他看著我說,“我們今天之後不會再見麵,有任何問題與要求,給孫律師打電話,號碼已經寫在這上麵。沈箏,其實我對你同樣有愧疚,這份愧疚沒必要講出來,但我不仁在先,所以我不怪你,更不會虧待你。”
陳靖深說完這些後,他對目瞪口呆的保姆點了一下頭,便朝門口走去,可他手剛握住門把時,他忽然頓住了腳步,我不知道他想起什麽,他忽然又轉過身朝我大步走來,將我手臂狠狠一扯拉入他懷中,我觸碰到他堅硬胸膛時,那一疊文件被我一把揚開,就像一場鋪天蓋地的風雪,飛揚在客廳光線與塵埃的交纏中,散落一地。
陳靖深埋首在我肩窩內,我感覺到一絲濕潤,我目光死死盯著離婚協議書五個黑字,就像一把殺人不見血光的刀,狠狠插入我心髒。
他對我說,“沈箏,不要恨我,也不要記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