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1 受傷
祝臣舟的狠,我曾以為自己已經見識過,他每一句話每一個動作都真假難辨,而且心機縝密。我一直到現在都想不通,他為什麽能夠以陳靖深號碼約我去茶樓,而陳靖深卻明顯不知道這件事,祝臣舟的一切都想一個謎團,蒙著灰白色的霧氣,不管你怎麽試圖撥弄開,都無法窺探到分毫。
他能運毒辣於無形,不動聲色間便可以讓人全盤皆輸。
這是城府至深的最高境界。
這天早晨我正在客廳內看報紙,許多傭人忽然從別墅的各個角落湧出,一言不發腳步急促,齊齊往地下室衝去,我敏銳的捕捉到她們臉色異常,便從沙發上站起來,揪住最後一個跑得比較慢的傭人,詢問發生了什麽,那名傭人甩了一下額頭滲出的細汗,喘著大氣說,“黃小姐在地下室自殺了,不知道是死是活,給她送飯的廚師聞到了血腥味,連看都沒敢看,直接嚇得跑出來,雖然她現在受到先生冷落懲罰,可之前也非常得先生寵愛,她如果在我們眼皮下出事,我們誰都吃不消這個罪過。”
傭人說完後立刻拂開我的手,正要從樓梯下去,底下忽然傳來窸窣的聲響,幾名傭人小心翼翼抬著黃卿的身體走了上來,她垂在半空的手腕有一條深深的割痕,裏麵滲出接連不斷的血珠,滴濺在地板,看上去觸目驚心。
站在我旁邊的傭人嚇得捂住嘴巴尖叫一聲,黃卿原本意識模糊,在聽到這聲音後,她撐著最後一點力氣朝我的方向看過來,在發現我後,她渙散的瞳孔忽然聚焦,迸發出寒意逼人的冷光。
“放我下來。”
黃卿扯住抱著她手臂的那個傭人,艱難擠出這四個字,那名傭人並沒有立刻聽從她的吩咐,而是試探著看向我,這樣動作將我推向了一個非常棘手的漩渦,似乎默認我和祝臣舟存在並不明朗的關係,連這裏的傭人都莫名其妙唯我話是從。
黃卿等了幾秒鍾有些不耐,她抬起眼時正看到這樣一幕,我很快反應過來,我主動上前一步說,“先叫私人醫生為黃小姐包紮傷口,等血止住後再送她去醫院,不能耽擱下去,失血過多的後果大羅神仙也救不了。”
傭人對我說,“已經通知了醫生,也匯報給了先生,都在趕來別墅的路上。”
黃卿咬著牙用手狠狠掐住回答我話的傭人脖子,因為劇烈憤怒眼球朝外狠狠凸起,尖銳的下巴把她幻化成了一隻骷髏。
“怎麽,這麽快別墅就有了女主人,所以對我這個沒名沒分的看不上眼,不聽我的了?從前我連想都不會想,我黃卿有朝一日也會輪到這麽慘的下場。可你們不要忘了,我再狼狽,下場再淒慘,我也是祝臣舟的女人,是陪他睡了兩年的情人!還輪不到你們給我臉色看!”
黃卿嘶吼著,她精致漂亮的五官因為在地下室長期囚禁不見天日的緣故而變得猙獰削瘦,蒼白到令人作嘔,傭人不敢怠慢,動作極其小心輕緩將她放在地上,她掙紮著扶住其中一個個子較高的男仆人,朝我一步步靠近,她身上是濃烈的血腥味,頭發也亂糟糟貼在額前和耳畔,臉上青紫交加。
她眼底有能將我燃燒的恨意,仿佛隨時都會噴射出熊熊烈火,把我變成一攤經不起風吹的灰燼。
我其實膽子很大,很小時候我就獨立生活,也從不會有人管我的死活,我非要無堅不摧才能在那樣潦倒的日子內存活下來,我自認為經曆了背叛、欺騙、流言紛擾與不堪的過往,沈箏早已被無數堅硬鎧甲包裹得百毒不侵刀槍不入,我不會再對任何人任何事而畏懼驚慌,可當我被黃卿逼到了牆壁一角,再無處可退時,我覺得死亡距離我那麽那麽近。
“沈箏。”她意味深長的叫了我名字一聲,眯著眼睛似乎在回味,可我並不關注這些,我目光死死鎖住她手腕上的割痕,靠近掌心的一條脈絡鮮血凝固結咖,其餘大部分皮膚骨肉都連帶血筋向外翻著,我捂住胸口忍著胃裏翻江倒海的惡心感,傭人見狀都要上來救我,可被黃卿的手臂狠狠一掄,又全部退了回去。他們並不能分清楚我們誰在祝臣舟心內的價值和地位更高,所以誰也不敢輕易造次,生怕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保駕護航表錯了忠心。
祝臣舟的心思變幻莫測,根本無法揣摩,能夠揣摩出一二端倪的人,一定聰明到了極致,然而祝臣舟一旦了解到有這樣人存在,勢必會想法設法去鏟除異己,絕不留後患。
那麽包括這棟別墅內的傭人,也都不敢表現得過分機靈。
我背貼靠住冰冷的牆壁,非常警惕看著她,黃卿臉上忽然閃過一絲詭異的笑容,她凝視了我良久,唇邊的笑容越來越深邃,到最後放大至整張恐怖的臉龐。
她慢悠悠伸出手臂勾起桌上的一盞瓷瓶,托在掌心掂了掂,她嗤一聲笑出來,“沈箏,從我第一次聽到你名字,就明白你一定是個禍害男人的妖精,你沒有長一張傾國傾城的臉,可你披著一份充滿了個性的皮囊,魂魄永遠比肉體更刺激男人的渴望,而你是使男人掀起欲/波濤的症結。我設想過天衣無縫的計劃,要將你連根拔起從這個世上鏟除,可我失敗了,敗給了比我更加滴水不漏的祝臣舟。”
她說完哈哈大笑,我看到她眼角閃爍著一點水潤,在燈光照耀下像晨起花瓣上的露珠,並不多麽美麗,可蒼涼透骨。
“我這顆心啊,從愛上他那天起,就像放在了油鍋上炸,每分每秒都是煎熬,可煎熬到最後,我麻木了習慣了,我無法忍受失去那個油鍋的寒意。隻能選擇繼續去添油,甚至為此妥協了太多。”
她似乎已經精神失常,笑容裏藏匿著令我不敢深究的涼意。
“沈箏啊沈箏,我討厭你的名字,更討厭你的人,你不動聲色就可以從我手中搶走祝臣舟,我怕極了,你看不到,但我了解他,所以我非常清楚,他的眼神早已泄露了他的心。”
黃卿用手狠狠捶著自己胸口,由於動作過大,她手腕再次迸濺出鮮血,正好濺落在我裙子上,我屏住呼吸不敢去看,可那濕熱粘稠的溫度還是透過衣服粘住了我皮膚。
“我厭惡透了不由己的感覺,對於你滲透駐紮進我和他的生活我根本沒有反擊的餘地,我一定會輸,可你知道我打敗了多少女人才將他搶過來嗎?我不能允許自己輸,失去了祝臣舟的黃卿,真的會瘋掉。”
她話音未落,眼底凶光畢現,在我反應過來的同時,黃卿拿著瓷瓶的手已經高高舉起,朝著我的頭頂狠狠劈下來,我本能的閉上眼睛,心裏非常清楚如果不躲開等待我的很有可能是血濺白牆一命歸西,但我又深刻明白我被她逼困在了一個無法掙脫逃生的死角,她堵住了我唯一去路。
就在我絕望等待那一下重擊的時候,我忽然聽到一陣風聲從門口的位置刮來,強烈到我睜不開眼,接著我便落入一個滾燙而堅硬的胸懷,他將我攔腰死死抱住,卷著我一起從地上滾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