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故人重逢
風雪初停，遍地銀裝，月亮遠遠的綴在淖爾湖上，靜謐中一絲清冷。方岩和大秦人趴在雪地裏已經許久不動，突厥人的營地就在前方，突利可汗的大纛安靜的矗立不動。
憑借對定北地形的了解，方岩很快就在淖爾湖邊發現了突厥人的營地。其實這並不難，草原民族都習慣逐水草而居，隻要沿呼坨河北上就一定會發現突利可汗的營地。
夜行者的經曆讓方岩和大秦人成為了潛伏高手，他們已經摸清了各處明哨、暗哨和獵犬的所在，甚至在天眼中也沒有發現周遭的天地元氣有任何異常，但方岩還是不敢輕舉妄動，他就是覺得有人在看著自己。
幾丈外的一個奇怪東西引起了方岩的注意，看上去大概是一截木樁，上麵落了厚厚一層雪。方岩覺得眼前一花，木樁上突然出現了兩個小圓洞……方岩視力超群，自然不會眼花，但他無論如何也不相信圓洞後麵赫然是一雙眼睛，因為在這雙眼睛裏沒有任何生命氣息！是的，是一個人盤膝坐在地上，身上落滿了積雪！
一旁的大秦人突然站了起來，死死盯著前麵。一個人持刀緩步而來，身如鐵石，兩眼象燃燒的炭火，阿蘇藍！坐在雪裏的人站起身來，積雪簌簌而下，這是個黝黑枯瘦的老牧民，眼中一片寂滅之色，突厥國師，灰艮。
這兩個人都是滿身的死寂之氣，所以瞞過了方岩的感知。
灰艮沒有說話，隻是看著方岩，定北城門時的一幕幕在方岩心中閃過，灰艮國師的實力實在讓人恐怖。一旁阿蘇藍那如同鐵石的臉上裂開了一絲笑容，方岩必須死在自己手上！這是久久以來讓他魂牽夢縈的渴望，就像很多年前他麵對第一個姑娘的感覺。
“阿蘇藍，不要打攪我們。”灰艮的聲音裏沒有任何情緒，阿蘇藍卻感覺一盆冰水自頭頂淋下，他舉刀對著大秦人一指，掉頭就走。是的，自己怕老師，越了解老師越有一種深入骨髓的畏懼。但現在自己不僅僅是怕，還有一絲因嫉妒產生的憤怒，老師又看到了新的玩具！
敵人當麵挑戰，作為騎士必須應戰。大秦人手握無名之劍，一陣冰冷粗糲的觸感傳來，他跟隨阿蘇藍越走越遠，滿心都是灼熱的戰意。
“年輕人，你很特別。”灰艮的漢話很純正，沒有絲毫異族口音，隻是那種毫無感情的語氣讓人心裏發怵。
“灰艮國師，你怎麽知道我們會來？”方岩很是意外，對方應該常年跟隨頡利可汗才對，怎麽會苦守此地？又是怎麽知道自己千裏奔襲而來？
“我為豫章公主而來，在這裏等一位客人，遇到你是巧合。”
灰艮貴為國師，沒有必要對自己這個小人物撒謊，方岩大喜過望，“她……她還好嗎？”
“她就在突利的帳篷裏，沒有什麽危險。”灰艮用那雙沒有絲毫生氣的眼睛看了方岩一眼，“定北城下你曾一刀斬了我的大威德明王法相分身，你是怎麽做到的？”
狂奔兩千裏得知楊黛無恙，方岩終於長舒一口氣，不禁對灰艮有一絲感激，當即正色答道：“當時我正好破境，那一刀也算巧合。”
灰艮閉起眼睛回想當天的情景，“明王分身不為刀劍所破，以你的實力不可能破我的法術。你好像有一種奇怪的力量，但你控製不了它，越境的瞬間這種力量不受控製的激發出來……確實算是巧合……很好，你沒有騙我。”
“國師，你不會想跟我一直聊下去吧？”麵對這樣一位大修行者方岩本能的想逃跑，可是心裏又實在擔心楊黛，她一個人如何對付得了灰艮？
“難道你要跟我打一架？放心，你是仞天藏的學生，我不會殺你。”
“我不是他的學生，我……”
“我的時間不多……”灰艮揮手打斷了，那毫無生氣的眼神死死似乎要看到方岩的心裏去，“你控製不了奇怪力量的原因是不是腦海裏總有另一個人對自己說話，就像一個的身體裏裝著兩個靈魂？”
“我不是天啟者，身上也不是一命兩魂。”
“天啟者在覺醒之前並不知道自己與眾不同。”灰艮緩緩閉上雙眼，緩緩念出咒語：“唵…嘛…呢…叭…咪…吽…”這是六字大明咒，能不被業惑所染，與明王菩薩同感，能見解脫、聞解脫、憶解脫、觸解脫，簡單來說就是密宗最高的驅散術，能驅散身上附著的一切不潔之物，便是天啟者也會現出兩魂。
方岩感覺如同躺在冰雪之中，意識無比空靈，好像要擺脫身體淩空而去。品微真經前所未有的運轉起來，能察覺渾身所有細微的變化，甚至能感覺到血液的流動、毛發無比緩慢的生長、元初之氣在開拓著新的經絡……
他是你的敵人，就任他這麽探視嗎？方岩陡然醒悟，竭力用意念抵抗，冰雪突然變成了烈焰，無比的痛苦讓意誌恍惚起來，然而忍受痛苦正是方岩的強項，他竭力對抗。方岩的意誌感覺漸漸模糊，各種深埋的記憶開始莫名其妙的冒了出來，這時神文中開始散落一些碎屑，碎屑築成一道牆保護著最核心最的記憶。
明王嗔怒，烈焰焚身，方岩隻覺得整個世界都陷落在火焰之中……
不知道過了多久，烈火焚身之苦突然消退，灰艮止住了咒語，“雖然沒有把你逼到極限，可我還是感受到了你破明王分身的那種力量。奇怪的是這種力量好像在把你改造成一個魔族，卻有在給你塑造一套全新的經絡，讓你更適合修行道法，難道你要魔道合一嗎？我對你越來越感興趣了。”
“今日所受之苦，來日必將奉還！”方岩大汗淋漓，渾身虛脫，口中猶不服輸。
“客人來了，這次隻能先到這裏了”灰艮遙望遠方，絲毫不在乎方岩。
此時的綽爾湖如萬頃明鏡，一條人影蜻蜓點水而來，雪光月色見翩然如仙人。轉眼間此人以至麵前，居然是王承恩。
王承恩見到方岩有些吃驚，但他還是先對灰艮施禮，“國師一向可好？”
“先生至此，必有指教。”
“國師強擄公主，未免有些以大欺小了吧？”
“公主殿下若不是想來見突利可汗，我哪有機會？再說公主殿下也是我教聖女，我又怎會對她不敬？”
“如此甚好。隻是今夜如此風物，你我多年不見，若不切磋一二，怕是愧對了這般月色。
“恭敬不如從命，先生請……”
兩人正要動手，王承恩突然指著一處對方岩道：“灰艮的兩個徒弟正在夾擊一人，那人你可認識？”
大秦人和阿蘇藍不是一對一單挑嗎，怎麽成了二對一？方岩匆匆對王承恩施了一禮，熾魂之力發動到極致，向遠方飛馳而去。對方使詐，阿蘇藍危險！
……
方岩最擔心的局麵沒有出現，雪地裏有三個人相互對峙。出了大秦人和阿斯蘭之外還有個渾身黑袍的人。
“我原以為你是突厥的勇士，想不到居然玩陰的，二打一？”方岩衝到大秦人身邊，發現他雖然狼狽了些，卻並未受傷，不禁長出一口氣。
“如果不是我尊敬的師兄在，這個人早就被我斬於刀下。”阿蘇藍聲音裏滿是怒意。
阿蘇藍的師兄？方岩仔細一看那個黑袍人，波羅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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