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章 伊多埃爾
在地平線遙遠的另一邊，隱隱約約透出一隊影子來。
那是奔馳在荒原上，“一般通過”的二十名全副武裝的劫掠者，胯下的坐騎也非馬匹而是巨大的黑色座狼。當然，坐騎上的生物也絕非人類就是了。
座狼是一種喜歡捕獵和噬食比自己弱小生物的捕食者，與一般的灰狼或是更大型的狼不同，座狼更為狡猾和惡毒，也更為高大——作為趴在地上的四腳獸卻能和一個人類青年的身高不相上下。它們通常遊蕩在偏遠的野外，卻也有不少的同類被地精或是哥布林馴養。隻是，馴養並非馴服，一旦它們感覺被虧待或是營養缺失，那麽第二天他們主人的屍骨就會出現在肉片、骨渣和糞便中。
不過，現在它們身上騎著的並非全是哥布林。這些騎手們大多有著近乎兩米身高的壯碩身軀和覆蓋體表的濃密體毛，而最充斥著恐懼和暴力的，則是粗壯的脖子上安著的猙獰的獸頭。這種仿佛是諸神惡作劇一般的，將人類與動物強行扭曲在一起而誕生的噩夢般的生物，便是亞人中數量和種類最多的亞獸人。若非要根據動物特征來對這一隊人進行分類的話，大概可以叫做熊人、虎人、狼人和豬人吧。
而在這些高大的身影中，也穿插著兩道瘦小的亞人身影。
有著暗綠色皮膚的，便是臭名昭著的哥布林，而從他頭上的以彩色羽毛和貝殼拚裝起來的頭環以及手中的骨笛來看，他在團隊中的重要性或許比那個體型最大的領隊熊人還大——對於一個劫掠的團隊來說，機動性良好的坐騎無疑是最大的助力，而一個優秀的哥布林馴獸師，則是坐騎最大的助力。
而另一隻，則是一眼看過去和其他所有人差異十分明顯的、渾身雪白的纖瘦亞人。這樣醒目的顏色在這片亞人部落的地盤中隻有一個答案，天生就能使用奧術的、四隻手的亞人種族，魔現人。
整個隊伍在荒原上疾馳，而跑在最前麵的高大熊人，顯然是這支隊伍的領導者了。龐大的身軀蘊含的力量姑且不提，身上的裝備也異常地豪華——以亞獸人的審美。
以板甲、鏈甲、鱗甲，甚至是皮毛和繩子東拚西湊般混合著組合起來的，頗有亞獸人粗獷暴力美學風格的混合甲就這樣勉強裹著熊人粗壯的身軀。
然而，雖然看上去粗製濫造，卻意外地非常注意實用性，關鍵的部位都有好好地包裹好，並且附上尖刺和荊突。背後插著的大斧也很好地繼承了這樣的風格，即使斧麵凹凸不平，鋒刃也有著些許疏忽保養而造成的崩口，卻仍然保證著實用的致命性。
然而最能顯示出這名亞獸人與眾不同之處的，是胯下座狼脖頸上圍繞成項鏈模樣的，數量頗多的頭骨。其中有人類的，也有看起來應是野獸的，它們明顯被用心排列過，像是一條得意洋洋地散發出死亡味道的勳章綬帶。
“頭兒，這次出來就這麽點貨，回去怎麽交代啊，不會被揍成豬頭吧。”一隻座狼在身上之人的驅使下慢慢靠近那個帶著頭骨項鏈的同類。
高大的熊人領隊看了他一眼，沒有答話，表情滿是嚴肅認真。他們這次的收獲並不怎樣，甚至可以用慘淡來形容——看上去還算可觀的略顯鼓囊的大袋子，刨去這些天的口糧和武器裝備的保養費用之後，又能剩下多少呢？在二十人各自分去一些戰利品之後，能夠上供的便什麽都不剩了。
正因為如此，他們才會偏離原定路線如此遠，到這臨近聖西恩王國的草原來碰碰運氣，看能不能碰到路過的倒黴蛋。
“瓦爾姆，你放心好了，就算我們其他人都被揍成豬頭你也不會的，”虎人維托的聲音從後麵追來，開始了慣常的插科打諢，“畢竟你本身就是豬頭。”
小隊中爆發出一陣歡快的笑聲，連剛剛滿臉凝重的領隊都舒展開了眉頭，隻有身為副隊長的狼人塔伯依舊沉默寡言地觀察著遠方。而被調侃的豬人瓦爾姆卻毫不在意，換了個話題繼續說道，“頭兒，什麽時候再請我們吃一次那個啊？”
那個？什麽東西？領隊伊多埃爾沉默了片刻，倒是哥布林先接上了話頭。“你說的是‘羊羹’吧，這東西恐怕不太容易，人類的胎兒哪有那麽容易再得到。”
虎人搖了搖頭，靠近哥布林說到，“布奇先生才加入我們隊伍沒多久，所以以為上次聚會吃的‘羊羹’的食材很珍貴吧。事實上，多虧了他和頭兒，”布奇順著維托的手指，看向在一旁得意洋洋的、用三隻手指向自己、一隻手牽著韁繩的魔現人派恩，“頭兒兌換來年輕的人類男女，然後加上派恩先生的魔法【魅惑】，關在一起圈養，就能在五個月後得到食材了。”
“順帶一提，味道最好的時候大概是在一百七十天左右。”豬頭人瓦爾姆嗷嗷地笑著，在後麵加上一句。
伊多埃爾讚同地點了點頭，隨後發出一聲感歎，“人類這種東西，雖然隻是作為食物而存在，可當能創造出更高價值、更為美味的東西的時候，看著倒是順眼許多了。第一次接觸懷孕的母體的時候可能會感到厭惡，次數多了之後倒是意外地能夠看做可愛的寵物啊。”
“可愛的寵物啊，相當正確的理論。特別是對母體開腔破肚然後用【治療】魔法治愈的時候，那絕望的慘叫聲也是別有風味的調料呢。”派恩激動地揮舞著四隻手，眼中閃動著瘋狂的光華。
“不管怎麽說，上次那頓聚會餐真是美味啊。可惜上次我中途出去了一趟，回來就隻剩下了鍋底，還沒吃夠呢。”撫摸著骨笛的哥布林馴獸師，發出懷念的咂嘴聲，然後笑罵著轉向豬人，“要怪，就隻能怪瓦爾姆你食量太大了。”
“不不不，布奇先生，那樣的美味是絕對無法吃夠的。”豬人也同樣發出懷念的響聲。
似乎就要這樣，繼續笑談著“吃”的話題的團隊，突然停滯了下來。
從頭到尾一直沉默著的副隊長狼人塔伯，停住了胯下的座狼，右手搭在了刀柄上，轉過頭來，對著他們舉起了左手中的黑色小旗。
於是整個隊伍都浮現出扭曲的猙獰笑容——地平線的盡頭，那裏，有一個落單的黑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