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八章 嫡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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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河跟妖扯不上半點關係，河曲地帶水麵寬闊，水流平緩清澈。河岸邊就是積滿雪的原始深林，這些林子人時光荏苒，靜靜的存在了幾千上萬年。樹林地裏的落葉腐爛成了泥土，一腳下去先是陷進雪裏，當你再用力的時候又陷進了更深的腐葉裏。這麽踩一腳陷兩次，有時甚至陷到大腿，任誰也不敢往林子深處走。也難怪那些馴鹿更願意跑到林子外。
幸運的是，林地的邊緣就能看到高大挺拔的落葉鬆和亭亭玉立的白樺。老趙是個有經驗的，出發的時候特意囑咐大家別帶用處不大的長槍和重武器，隻是讓大家帶上弓箭和槍矛頭，隨身的近身武器是斧頭和鋸子，雖然比較笨重，但在林子裏用處頗大。伐樹的時候大家一起動手，又拔出斧頭鋸子砍削樹枝，七手八腳紮起一個大木筏。河道曲折蜿蜒，水流不急，馴鹿跟在木筏後麵分批遊泳過了河。
找個河叉先把木筏藏起來，大家隨著老趙一路向北，傍晚的時候才隱入大河北岸的一片密林中。依托密林搭建了防禦工事。折騰了一整天，這裏距離河邊最多不超過5裏！也就是說，他們在烽隧的眼皮子底下忙活了一天。
宋三公子回望烽隧，隻看到慕色裏一片蒼勁的林海。這裏的樹可真高，粗大的簡直不像話。每一顆都高聳入雲。像刺向蒼穹的槍……
他曾經數了數用來造木筏的小樹上的年輪———97圈。不禁搖了搖頭，它被砍的理由居然是因為最細小。
將領們對錢財興趣不大，宋國在北軍也未必待的久，宋三更不是北軍將領，刻意巴結對長遠好處不多，犯不著落個阿諛奉承的口碑。
山中無老虎，老趙被推舉為大家的統領，對這幫敢玩命的家夥來說，老趙做首領更讓他們放心。雖然都叫他老趙。可他也隻有三十來歲。老趙很好的履行了頭領的職責，他把長皮裘大衣用力裹了裹，麻溜的支使大家幹活。自己拿出個羊皮袋子。呡了一口，愜意的砸吧砸吧嘴。把袋子遞給宋清你。
“宋小哥……我本不該問去北邊幹嘛？可是個要命的差事！現在回去可還來得及。”老趙的神情頗值得玩味。
“不回去，我覺得這趟差事會有收獲。人類不該如此！”宋三公子直直的看著樹林外，聲音莫名其妙的很輕，但其中有一種斬釘截鐵的堅定。心裏的話一不小心就溜了出來。
老趙被他唬的一愣神，眼珠子滴溜一轉，不知道他是什麽意思。想當聖人？讀書讀傻了？又一個莫大先生？但不管怎樣莫大先生這樣的人總是值得欽佩的。傻書生最多也就是把小命送掉。
老趙順著他的目光看向林外，不禁啞然失笑。看來是個癡傻的書生，這趟任務恐怕凶險了！
夕陽透過林木空隙撒在雪地上，把林中雪地映照的斑斑駁駁，或明或暗，就如琢磨不透的人生。林子邊緣走進一位白衣女子。白狐皮的兜帽，雪白的披風，就連長靴都被白色狐皮包裹。整個人就如一個有了生命的雪人，縱然穿的略顯臃腫，但她走的卻依舊輕靈。她大聲的跟暗哨打招呼，笑起來的時候，一口的潔白牙齒跟黑而清澈的眸子相映成趣。女子靈動的穿過林間雪地，隻在積雪上留下了淺淺的腳印。
“老趙，你的暗哨不行啊！被我發現了……＂女孩總喜歡未語先笑，聲音在密林裏回蕩，空靈的聲音像雪原上百靈鳥的叫聲般清脆。
“莫仙子道法深湛，我這老卒子怎麽能瞞得過仙子的法眼。那件白狐裘好用不？”被拆穿了哨兵布置，老趙卻不生氣，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條縫。
女孩正要回答，幾團雪球從積滿雪的樹冠上拋下，聽到風聲，她靈巧的跳開躲避過雪球。嬌笑著準備抓起積雪回擊。在她彎下腰瞬間，雪地裏霍然站起一個人來，大聲嚷嚷著：“仙子不能扔我的腦袋啊！”嫡仙子嚇了一跳，差點沒有給他一記飛腿。待看清是個人披著雪衣趴在坑裏，笑得是前俯後仰。指著老趙笑罵：“還是你個老狐狸厲害！佩服！佩服.……對了，謝謝你做的白狐裘衣。又暖和又隱蔽！”
雪地裏的兵卒剛把雪衣披在身上，聞言又露出個腦袋：“嫡仙子！別聽這老貨騙你，他會做個什麽衣服啊！那是他求李大娘子幫著縫的.……”
“啪！”一記雪球悄沒聲息的砸在他的臉上。把他沒說完的話砸了回去……
“讓你嚇我！”女孩反擊得手，吐了吐舌頭做個鬼臉，得意的掐著腰笑罵，“那白狐總是老趙抓的吧！他那可是冒著風險去北原抓的！有本事你去抓一個看看！”
暗哨不再言語，想必沒那本事。嘟嘟囔囔鑽回了隱蔽地。
宋三公子見他們鬧得開心，也跟著傻笑。不知道這趟北原之行等待他的是什麽，死後不知是否存在的另一個世界？他現在要去的地方或者跟這裏一樣的荒涼，渺無人煙。是人類文明遠未企及的原始之地。這個與世隔絕的地方處處透著寂寥和詭異，在這裏，他有一種久違的
不安全感。
“唉……這位小哥麵生的很！是新換防的將軍麽？有沒有帶什麽好吃的過來？”女孩看到了宋三公子，眼睛一亮。她離開烽燧十多天了，知道最近有人送補給和換防。縱然是個嫡仙子，在荒原待的久了也不免想念點心美食。
宋三公子急忙站起身，先行了禮才回話。“在下宋國宋清，臨行時陸將軍特意囑咐我帶了些零食花粉。”他得了陸威的囑咐，采買的時候還覺的納悶。怎麽在最北端，條件最惡劣的烽燧還有女人？偏偏北軍的大將軍還如此上心，估摸著是駐守將軍的家眷什麽的。就連有人說起嫡仙子他也沒在意，卻沒想到這裏竟然真有個嬌滴滴的姑娘。
她一個人能在大河北岸活動了十幾天，果然是個了不起的巾幗英雄！
“我聽說過你，宋國的三王子是吧？聽說你是個特立獨行的書生，前些日子在稷下學宮名氣很大。對了，你不是在新蘇做質子麽？”女孩一連串的問題把老趙繞暈了，感情這位公子哥還是個王公貴族？不呆在宮裏喂喂鳥打打獵，跑到這出個門就是半條命的地方來幹嘛？
小女孩心無城府，自然口無遮攔，什麽質子的大實話張口就來。宋清不以為意，站在雪地裏，依足了規矩不疾不徐道：“姑娘說的沒錯，正是在下。還請姑娘慎重些，有些話雖然是實話，但傳出去恐不好聽。我倒是無所謂，隻怕給有心人聽到了不好。”
“哦……抱歉抱歉……”嫡仙子發覺自己口沒遮攔，一朵紅霞飛上了白皙的雙頰，若雪裏的牡丹，嬌豔欲滴.……這才發覺這位是公子哥，並非最近朝夕相處的大頭兵。想起閨房有禮的日子，突然沒了初時的豪邁，小聲問道：“宋公子這是欲往何處？”
宋清見她突然的嬌羞，沒來由的一陣心旌蕩漾，深恐有失禮節，忙把眼睛看向別處。
老趙見二人突然緋紅著臉，大為訝異。北國的男女豪邁，若有那情愫隻會大咧咧的表達，這書生小姐欲語還羞的一套他也看不懂。不免覺得這位宋王子有些癡傻：“公子哥，嫡仙子跟你說話呢！“
宋清這才反應過來，忙不迭應道：“有叫姑娘得知，我等欲往北原一趟，小生家住南國，早對北國的大好河山心生向往。若是機緣巧合，還可查查妖獸的蹤跡。”
嫡仙子聽了他的話若有所思，略思考蹙眉道：“宋公子在稷下學宮的時候我也在學宮求學，倒是經常聽聞公子的美名，說公子有顆憂國憂民的菩薩心腸，卻不喜爭強好勝，好勇鬥狠。既然公子不喜歡打打殺殺，又何必來北國？說句實話，我對公子是真有心查找妖獸的蹤跡還是來尋些談資的頗存疑慮！”
宋清素來不喜歡空談，比起清談的空泛，他更願意言之有物，表裏如一。即便是在百家思想爭鳴的稷下學宮，他也是按著自己的想法參與玄談和機辮。原本他對引人眼球的事情並不在意，奈何他與新蘇的皇子一路，不想引人矚目也不行。
去了幾次學宮，因為辯論的狠了點。他倒是聲名鵲起，說好聽點是落了個憂國憂民的好名聲，私下裏的評價更多是沽名釣譽。依著宋清的脾氣，他寧願去做些實事，所以才有了這趟北國之行。
這種事越辯越黑，宋清無奈苦笑：“莫姑娘說的是，我也不敢奢望會有收獲，或許隻是觀景以詠誌吧。”
“切！這就是你們這些大人物的做派。我就說麽，以你們的權勢難道找不到幾頭耐寒的飛禽？飛過去不是很好，非要讓軍士陪你冒險.……”嫡仙子說的不無道理，宋三公子無言以對……
老趙聽出二人話不投機，知道莫仙子應該不會同去北原，出來打個圓場免得鬧得太僵。
“我們做了條筏子，就停在河曲那邊，莫大先生也等的急了，嫡仙子若要今天過河，我安排兩個人送你？”
“唉……也就是你們這幫殺坯會去陪他胡鬧。”莫仙子過去拍了拍老趙的肩膀。“前方五十裏沒有妖獸，你們多保重！”
老趙憨厚的笑笑：“莫仙子說這些幹嘛！你知道我們這幫人跟妖獸不死不休，早一天晚一天的區別而已！”
“大周，小劉，你們送嫡仙子回去，就不用再跟來了！”
……
莫仙子過去跟營地的人打了招呼，雖然仍是有說有笑。但情緒明顯沒那麽高漲了。臨走的時候故意路過宋清身邊，白了他一眼，壓低聲音道：“五十裏夠你回去炫耀的了，這裏幾十條人名呢。”
宋清趕緊拱手賠笑：“多謝莫嫡仙，敢問嫡仙子往北走了多遠？是否遇到了妖獸？”
莫嫡仙聞言一怔，”嗯……？你是要看到妖獸才死心？哼.……願天神保佑你別被嚇哭……”說完頭便也不回的離開了森林。
“莫嫡仙路上小心，帶來的東西
都放在莫大先生處了。”宋清仍是禮貌的與她告別，她本來也不是北軍的將領，不好勉強她同行……
老趙湊了過來：“公子哥誌向遠大啊.……真準備找到妖獸才回去？”將信將疑的神色溢於言表。
“有勞趙哥！”宋三做了個深揖，神色如常。從懷裏取出一份堪輿圖。“趙哥可認得堪輿圖？”
老趙點點頭，不知道他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待宋三公子把地圖展開，地圖上的一個標誌讓他驚出一身冷汗——“什麽！北蠻古城？”他苦笑一聲，知道了為什麽會是他出這趟差事了.……“我還在奇怪，為什麽帶的都是跟妖獸不共戴天的死士，看起來宋公子不是來鬧著玩的。佩服！”
北蠻古城是個坐落在極北的一座古文明廢墟，距離妖河足有400裏。帝國的仙師發現了這座廢墟，多次探索，早已把情況摸索的七七八八。遺憾的是路途遙遠，耐寒的飛禽數量稀少，很多的發現都因為運力問題無法運出來。
遺跡坐落在雪山邊緣，妖獸活動的並不頻繁。老趙曾經秘密帶隊去過兩次，每次都因為路上折損了太多人手而功虧於潰，沒能把遺跡的東西帶出。後來上頭覺得得不償失，就停止了繼續探索。
“沒錯，人員是陸將軍安排的.……我也不是有意欺瞞大家，若是現在有人想退出還來得及。”
“嗨！什麽大不了的事，打不過死而已……這裏都是發誓殺妖報仇的硬漢.……誰也不願意等妖獸回來。”老趙覺的好笑，湊齊這幫人並不容易，見到妖獸還敢硬上的人並不多。“我隻是擔心家夥不行啊！”老趙對當年仙師們護衛們的武器記憶猶新，時至今日仍舊豔羨不已。
“先去北蠻古城，我們在那裏換裝加休息幾日.……先看看情況再做打算。”
這話把經驗豐富的老趙都驚住了，“什麽？先去北蠻古城？你什麽意思？難不成還想繼續往北？”
“若是沒有妖獸蹤跡的話我們自然繼續往北.……不過大家放心，隻要見到妖獸的蹤跡我們就回，沒必要跟妖獸硬拚，保全大家夥的性命才是要緊事.”
老趙往北方看了一眼：“去看看也好，咱們也去見識一下妖獸老巢。都說妖城是冰做的，水晶宮殿一樣的！有機會咱也去坐坐冰封的王座……哈.……哈.……”提起妖獸，老趙一瞬間豪氣爆棚！全沒有了往日的油裏油氣。
“對了，怎麽沒帶些禁軍的高手？語音剛落，他自己就知道了緣由：“嘿……說起來還是我們雪國的邊軍最厲害！”縱然不帶兵馬，帶位仙師總是可以的吧？老趙猜測這位王子怕是不得寵.……提起來都是傷心事，老趙也懶得說……徒惹煩惱。
飽含鬆油的鬆枝燃起的篝火劈裏啪啦做響，給北國靜靜的夜帶來一絲暖意.……麋鹿噴薄著響鼻，雪狗安靜的趴在軍士的身邊，帶來點溫暖，討好的混上幾口肉食。
……
麋鹿拉著的雪橇在冰原上蜿蜒前行，隨軍的雪狗環繞在隊伍的前後。隊伍身後留下了長長的雪橇印記，這一刻人與自然如此的和諧。
一路安全無話，幾日後，雪山從地平線的盡頭露出它蒼茫的身影。“加把勁，就快到了！”連續幾天的安全讓他們放鬆了警惕，大聲叫嚷著，也不怕驚動敵人。
看山跑死馬，又走了很遠才到山腳，山上蒼鬆巍峨，高大的杉樹則占據了半山的位置。老趙帶著大家進入一個山穀。山穀的盡頭是一座廢城，雪白裏露出一抹青灰；山穀的這一端，幾座隻剩半截的滄桑古堡占據了山穀的兩側山頂。
宋清總是忘不掉那個白裘女孩，他在想象中把那個縈繞在他腦海中的身影置於眼前蒼莽景色中，讓她位於山穀深處的廢墟裏，看起來隻是極小的一個黑點。
待走的近些，這時宋清驚奇地發現，那個畫麵沒有任何的變化，仿佛眼前的世界真的出現了那個身影，仿佛她本來就在那裏，宋清揉了揉自己的眼睛，莫不是眼睛或者腦子出了問題？
這一切本來就是為她而存在。她的身影究竟是在想像中疊影而存在還是真的存在於廢墟的頂上？空曠蒼穹背景下的她是如此的明顯.……
“看……嫡仙子！”領頭的降低了速度，大聲叫喊起來！
宋清不再懷疑自己的眼睛，那些靜止的畫麵突然生動了起來，單調的白色也像有了靈魂和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