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 走馬章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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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一章走馬章台
定國公大人也是個慎重的,既然能做到高位,必然有常人不能及的養氣功夫。不把對方的跟腳摸清楚不會輕易動手。這位神情自若,又是樂家的客人。定國公大人決定還是先摸摸情況。
“如此良辰美景,叨擾二位了。聽說寇玉京姑娘梳攏,本王特來討杯喜酒。也來看看是哪一位英雄才子有幸登堂入室。”國公大人氣定神閑,疾走了一路沒有一顆汗珠,顯然是行伍出身。
第一百四十章
帶了個混不吝的愣頭青進來,生怕被人誤會是來砸場子的。樂通神再沒法矜持。無奈的對李大家歉意笑笑。
對著蘇文拱拱手,一副哭笑不得的樣子:“蘇兄倒是好辯才,在下鬥膽問一句,蘇兄您到底是認為窮人是善還是惡呢?”
蘇文這才意識到自己話語的矛盾處,身為一個職業杠精,那能隨便被一點小失誤困擾。遂麵不改色心不跳,一本正經胡說八道:
“我其實想說,喪心病狂和溫暖人心有可能出現在同一個人身上,不分窮人或者是富人,我們很難去說一個人是好人還是壞人。我們更不能把捐錢多少作為界定善意的標準。人是善是惡其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永遠要有擁有善良的勇氣。”
說完撓撓頭,發覺這話也圓不回來啊,而且這涉及人性的問題實在是燒腦,越想越頭疼。自嘲的笑笑,決定放棄了掙紮。
李大家聽他說話雖然自白,細細一想也挺有道理。但觀他的衣著和名貴精致的兵器,心有不屑,堅定了他是個遊曆世子的判斷。
無非是見了點人間疾苦,心有感概罷了。幹她們這行的最重要是讓客人開心,客人開心了才有錢賺。這種人她見得多了,興趣減了大半。臉上卻更加的熱情,一副欽佩折服的小女兒作態,甚為嫵媚:
“世間少有人去探討窮人是否良善,更少人去實地體會,公子心憂百姓,定然是有顆大愛的心。公子如此體察民情,日後定是牧守一方的大人物。”
她自覺這一番馬屁拍的渾然天成,殊不知引起了蘇文的警覺,跟樂通神交換個眼色。決定繼續往下套話。
“李大家謬讚,小子擔當不起。竊以為是人皆有兩麵,善與惡,皆是組成人性的一部分,擁有善意抑或擁有邪惡,就在一念之間。”
李大家沒了談話的興趣,準備隨便應付幾句就離開:“《管子·牧民》說,倉廩實而知禮節,衣食足而知榮辱。意思是百姓的糧倉充足,豐衣足食,才能顧及到禮儀。窮人未必想賴債,而富人的體麵,也經營得比較容易。我相信大家的本性都差不多,隻是後來際遇相差太大,硬生生把有人逼上了絕路。而我隻能祝願大家,一生都別麵臨道德和生存的抉擇,如此才能保住點體麵。”
“嚴重同意。”蘇文萬沒想到在煙花之地遇到個知己,他就是基於相同的出發點來製定西曲山國改造計劃的。
“貧窮會放大微小的誘惑,降低作惡的成本,當一個人無路可走時,他就容易在錯誤的道路上拔足狂奔。”蘇文說的話他自己深有體會,他買不起婚房的時候可不是也考慮過違法亂紀的事。想到這裏,神色暗淡下來。沒有錢不光沒有尊嚴,也不配擁有愛情。
“讓百姓豐衣足食談何容易!隻盼公子日後牧守一方的時候還能記得這番談話,百姓未必會求豐衣足食,隻要公子問心無愧,那便是百姓的大幸。”
李大家不知道他是想起了失戀的舊傷。見他神色忽晴忽暗,淒然之色不似做偽。心說萬一這人是王子貴胄,幫他堅定善良本心或許真能造福一方。
“李大家說的甚是,善良不會因為遭遇了人性的邪惡就被泯滅,它永遠在心底最深處的地方。可是事情做起來難啊。”蘇文一聲長歎,他做了諸多的改革構想,在西曲山國那個偏遠窮困最需要改革的地方卻遇到了無數阻力。他才情不佳,隻知道具體做法,在道理上卻說不出所以然來。再加上他也不了解當朝的政治措施,不但計劃沒人支持,就是個草案都做不出來。有限開始進展的幾件事還是趙淑的功勞。
“哦!沒想蘇兄真有治理和造福百姓的興趣!難道要將臣民都編入軍營?”樂通神暗暗好笑,他查過蘇文的底細,根據家裏的資料記載。此人來自化外之地,武狀元出身,背靠著老姐和太尉才混到一官半職。大字不識幾個不知道怎麽管理內政。
“嘿,你別說,最開始我還真有這想法,準備軍事編製去屯田。”當時他連名字都想好了,叫西區山國建設兵團。可惜反對聲太大,無奈便放棄了。
“屯田!”大家一起驚呼起來。原本要告辭離開的李大家也坐回了座位。這位要麽是有資格說話,要麽是膽大妄為。但既然是樂通神的朋友。說不定還真有點資格。
“民以食為天!”蘇文跟老普胖子探討過如何施政,也查過古
代資料。古代地方官員最大的政績便是屯田勸桑和水利。要想得民心和強國富民,屯田當然是第一等重要的事。
“屯田可是件大事,不怕妖獸滋擾?”霓裳眉頭微蹙,似有隱憂。
“你確定有適合屯田的土地?”樂通神家開的是錢莊,這錢莊的貨幣就是以糧食為基準。說是貨幣的錨也未為不可。
問題太多,蘇文一時不知道回答哪一個。房裏的女人俱是冰雪聰明的人物,通過樂通神不經意間透露的信息已經判斷出了這位定是個有職權的官。見他一身戎裝,怕不是邊軍?
寇玉京款款起身,深深道個萬福,俏臉上卻是憂慮重重“小女子為百姓謝過大人。”
蘇文回個禮“何須謝我,當官不為民做主,不如回家賣紅薯。”男人在女人麵前總是把持不住,尤其是漂亮女人。被人這麽一誇獎,魂都飛上九天了,哪裏記得需要保密行蹤。
霓裳噗呲一笑,隻覺這人說話白而有趣,忍不住讚他“公子大才,很是詼諧。”
樂通神輕輕咳嗽一聲,提醒他別露了身份。蘇文會意,不免麵紅耳赤。心說難怪有那麽多厲害的傳奇女間諜,這誰頂得住。
眾位女子都是察言觀色的好手,便不再追問。就此揭過這個話題。
李大家趁機勸酒,大家聊的還算投機,左右無事,也不提回去的事了。留下來陪著二位貴客聽琴賞舞。又示意下人去取了一個烏木匣子來。
兩位名姬皆巧伺人意,寇玉京接過木匣示意丫鬟取一楠木小幾,從匣子裏取出一段黃木,微一錯愕。方取一小小質樸香刀。切香手法雅致,素手輕拈一段向大家示意,隻見內質堅致切麵橫向紋理如雲。
“此為“橫隔沉”,可是李大家的珍藏,輕易不肯示人。我也隻是有幸品過一次。可見二位公子皆為有福之人。”
樂通神拱手致謝,“多謝李大家,君子有四雅——鬥香、品茗、插花、掛畫。在下最喜焚香撫琴,李大家知我心意。”
七彩琉璃的香爐香煙嫋嫋,氣味典雅清麗。寇玉京點完香,又取一古琴置於案幾……
蘇文雖然不懂品香,聞著靜而高雅的清香再無心浮氣躁之感。
燃我一生之憂傷,換你一絲之感悟。
霓裳款款走下廳間身姿輕盈,如窈窕嬋娟。聞琴起舞,舞姿曼妙神姿豔發。
輕啟朱唇,聲如春柳早鶯。“人去也,人去夜偏長。寶帶乍溫青驄意,羅衣輕試玉光涼。薇帳一條香。”
顧盼歌舞間看向樂通神的眼神充滿了幽怨和愛戀……
蘇文品味著熏香沐浴的氤氳和焚香撫琴吟詩的雅致,又有美人曼妙歌舞相伴,讚歎人生竟然有如此雅樂,大漲了見識。隻覺得如此空靈時刻正該感悟人生,怎麽會生出旖念。
李大家談吐如雲,令人傾倒。霓裳羞澀純樸,氣質淡雅。而寇玉京高貴脫俗而又含有幾分憂鬱的氣質。跟印象中的煙花之地根本扯不上半毛錢關係。
樂通神見他呆癡癡的看著寇玉京,以為他有意此女。他耳邊輕輕在說道:“玉京姑娘可是出了名的俠女,不但為人曠達,性望輕俠,且常揮金以濟少年郎。她最喜歡跟學宮的儒家門生、墨社還有仙師盟交往,常著儒服男裝,與諸文人雅士縱談時勢,詩歌唱和。都說她是當世的大才女,隻是從來不肯委身與人。蘇兄若有興趣,我幫你央李大家問問?”
蘇文聽曲聽的快活,寇玉京又的確令人傾倒。下意識點點頭。心中不免打起鼓來,自己從來沒做過這狎妓事。既無限向往,又帶著罪惡感。自認為強大堅韌的神經也隻是麵對生死坦然,遇到這種事反而脆弱敏感起來。
幾人品香聽琴,閑適愜意。霓裳一曲舞罷,坐回了樂通神身邊,二人重歸與好,竊竊私語,討論著歌詞詩句,恬淡自然,極盡溫柔。
蘇文則聽李大家和玉京姑娘縱論國事,偶爾插上幾句。隻覺得受益匪淺。泡在溫柔鄉裏,時間過得飛快,倆人早把來此的目的忘到了九霄雲外。
不知不覺天色已暗,晚間來喝花酒的客人陸陸續續。李大家雖然談興正酣奈何需要照顧生意,便起身先行告退。
寇玉京隨即起身,對蘇文嫣然一笑“公子如不嫌棄,去我我處小酌幾杯如何?”樂通神和霓裳大驚失色,這寇玉京是清官人,大多數的清官人都會守身如玉直到遇到合適的男人贖身。煙花之地逢場作戲的多,性情中人卻是少數。一見鍾情的傳世佳話隻是聽說,卻無人見過。
蘇文一顆心天人交戰,腳卻不聽使喚,暈暈乎乎隨她而行。二人剛剛離開,屋裏頓時炸了鍋。霓裳捂著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樂通神更是豔羨加詫異。不是說郎才女貌,才子佳人麽?這個粗俗軍漢算強搶民女吧!霓裳的丫鬟仆人和樂通神想熟,得了這天大的新聞,八卦之火熊熊燃燒,咋咋呼呼就跑
去通知李大家順便廣而告之。
寇玉京住處不遠,後院裏的建築頗費匠心,長廊曲折幽深,閣樓錯落,軒簾掩映,宅院廳堂獨立成小天地又互相連屬,玉京姑娘引著蘇文沿回廊慢遊。路上談論些武林任俠豪客的事跡,她交遊甚廣,所說的事跡大都是真人真事,蘇文聽的津津有味。
花間繡樓一棟,寒夜小室,玉幃四垂,點燃兩三枝紅燭,在幾隻宣德爐內燃點沉香,靜參鼻觀,就好像進入了蕊珠眾香深處。
寇姑娘請蘇文落座,安排幾碟精致下酒小菜。屏退下人,麵帶嬌羞,笑魘如花:“抱歉公子,給您添麻煩了,少不得要您破費。”
“嗯?姑娘何出此言?”
縱然是青樓女子,可寇玉京畢竟是個未經人事的女子,往來的客人也是知書達禮的文人士子。女兒家的矜持也還是要的,偏偏這位公子也是個妙人,竟然是個懵懂的雛兒。寇玉京忍住嬌羞提點一句。
“奴家出身風塵,不敢說冰清玉潔,可也還是個清倌人。並不想孟浪,今日事另有隱情,還請公子不要誤會。但外麵的人都在看著,公子不破費些麵子上恐不好看。”說完看著腳尖,直覺臉頰燒的燙人。
蘇文隻是不懂規矩,並非不通事理。原來她是有事向求,並不是被自己的英雄氣概撩撥的春心蕩漾。一顆熱切的心不由得涼了半截:“哦……玉京姑娘不用拘束,但說無妨”
看他明白了意思,寇玉京收起慌亂的心思,先幫他夾了幾樣小菜,敬了他一盅酒:“公子莫怪小女子杞人憂天,奴家竊以為公子身處險境而不自知。”
蘇文喝了杯酒,舉起的筷子停在空中,皺起眉頭看著她。心中忐忑:這人是算命還是傳銷?想套路我?
不等他說話,寇玉京接著說道:“外麵人多眼雜,有些話不放便說,奴家隻好出此下策。還望公子莫怪”
蘇文被她說的不耐煩,擺擺手“不怪不怪,別繞彎了,有事快說。”
“公子知道我的來曆麽?”
“你?”蘇文納了悶了,大家剛認識,怎麽知道你的來曆。
“閣裏的姑娘都來自各國的教坊司,全都是獲罪的官宦子弟。”
“這不算秘密吧?連我都知道。”
寇玉京抿嘴笑笑,笑得苦澀:“我也不例外,我來的時候已經十二歲了。”
十二歲已經接近成年人了,家族巨變得痛苦必然刻骨銘心。難怪總覺得她有隱隱的憂愁。
“我想告訴你,我的父親在西蘇為官,因為勸桑屯田得罪了貴人,最後落得身敗名裂,妻離子散。”
“嗯?還有這種說法?種田水利不是朝廷的推崇的麽?”蘇文倒是第一次聽到這種說法。
“那我為什麽在這裏?你也別問我原因,我多年查訪並無結果。反而更確信了我的父親沒有做錯事。”寇玉京神色淒婉,她一個女子竭盡全力,能做的全都做了。說不上心灰意冷,但也慢慢接受了命運的無常。
地球的政治更加言行不一,當著麵空口白話的事並不鮮見。更詭異的事蘇文都聽說過,既然有現成的受害者,蘇文不得不深思。
“這種事常見麽?”蘇文需要確定不是孤例。站起身緊緊盯著寇玉京的眼睛。
寇玉京不閃不避,迎著他的目光,反而更加堅毅:“李大家,據我所知,她也在多方查訪”
蘇文頹然坐回座位:“你要避開的是樂通神?”
寇玉京不置可否,神色淡然,“我想不出誰有理由反對農桑。朝廷既然頒布了勸桑墾田的法令,就算不想去做,也沒必要打壓下麵的官吏。”
有了這番談話,蘇文對這女孩憑空生出了惻隱之心。過了今晚,女孩的人生軌跡必然大變,若是自己不幫她脫籍,女孩的價值必然會降低,或者這女孩就此變成紅倌人也不一定。果然是個有任俠之氣的奇女子!
蘇文正沒個主意,窗外燈火通明,一行人嘈嘈嚷嚷的過來,有人大聲道:“國公大人,您慢點。”聲音不像提醒國公大人,反而像提醒屋裏的人注意。
寇玉京大驚失色“苦了,忘了這個煞星了。”慌慌張張去床頭摸了把匕首揣在腰間。打開側窗,催促蘇文,“公子快走,莫要害了公子。”
“國公是誰?官大麽?”蘇文突然想起自己還帶著鬧事的任務。不知道這位夠不夠大牌。
大門突然被人推開,一個中年男子踱步進來,身後跟著兩名侍衛。那人看也沒看蘇文,身後侍衛衝過來就要抓人。
閣裏的大龜公狼狽不堪的跟了進來。一看蘇文還穩穩的坐著。暗叫一聲苦,卻又被侍衛推了出去。末了隻好死馬當做活馬醫“國公大人慎重啊,這位公子是樂家二公子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