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中平槍
裝逼的結果就是,有人覺得他是個冷血、冷酷、不屑與人交流的絕世俠客;有人覺得他是個離群索居、神秘莫測、獨來獨往的獨行大俠。有人卻以為這貨腦袋缺弦、雖然戰力超群,但保不齊會突然失控,離他越遠越安全。
也有人認為蘇文是個有著淒婉故事的寂寞獨行少俠,這麽認為的當然都是女人。。有幾位愛心泛濫的女俠,大約是想用自己彪悍的人生經曆,寬慰這位寂寞少俠,於是為了跟蘇文同一個火塘差點大打出手。最後搶得到好位置的女俠,自然是戰績最為彪炳的。戰績好就意味著架打得多,這打架多了難免會受傷,都說這傷口是英雄的勳章,這女英雄的傷口當然也是勳章。
在遼闊草原蒼茫的夜空下,圍著篝火,喝著奶茶,本該跟美麗熱情的草原姑娘唱歌跳舞,身邊卻圍坐著一圈提刀挎劍,風塵仆仆滿臉勳章的女英雄。蘇文決定:一言不發、把裝酷進行到底。
這倒給蘇文帶來個好名聲,那晚在驛堡的人一致認為-——蘇文是個不好色的,正人君子。
千人千念,不能強求一致。老劉頭的外甥女夏天綜合戰力排名靠後,又正是傷春悲秋,喜歡細雨濕流光的懷春年紀。最愛一個人坐在高塔上烤火、歎一歎芳草年年與恨長。此時更是憤憤不平:這貨肯定是個龍陽君,真是世風日下.……恨恨的拔出一把匕首,“哚”一聲釘在地上。卻剛好被借尿遁躲來高塔的蘇文看到。二人對視一眼,麵麵相覷。
蘇文暗想:擦!這裏有個更狠的母夜叉。這塔頂無人,舞刀弄槍幹啥?萬一……
夏天有些擔心:這龍陽君來了,好惡心。萬一……
一夜無話.……
第二天上路的時候,蘇文發現自己在隊伍裏的地位陡然提高了一大截。就連出發以來,神龍見首不見尾的樂薇萱和張子齡,都專程和自己打了招呼。心下愜意,哼著小曲,爬上了大車,這次無人阻攔,車頂上還放了把椅子,一張小桌,酒水點心……
車隊繼續上路,蘇文心情更加好,草原和詩、牧歌、遠方總是分隔不開,蘇文坐的高高的,看著風景便心有所感,準備多吟幾首詩出來。花了一個上午時間,就做了個開頭:草原啊.……你是那麽的大那麽地美……
想想人家做詩都是妙手偶得之,自己每次看到如畫的草原其實隻想說“臥……槽.……”兩個都是第四聲,足以表達心情.……
昨天晚上高塔上的女騎士過來了,趕緊打個招呼。“美女”哎呀……?為什麽扭頭就跑?
那女騎士卻在暗罵:“這個死貨,人家美你心裏知道就是,用得著站在大車頂上喊麽?”
一眾女護衛不知道喊誰,都轉身看向蘇文。幾個勳章臉尤其開心,嚇得蘇文趕緊溜下了馬車。
無事可做,人都要生鏽了,蘇文脫了長衫,隻留短打,跟著車隊跑起步來。汗出的太多,索性赤著上身,迎著陽光做個風一樣的漢子……
眾人又被驚掉了下巴,這貨身體也太變態了吧?完全沒有贅肉。跑了半天,速度便跟不上車隊了。倒是又收了不少菠菜.……
再走了兩天,出了陳國地界。路上車隊漸多,蘇文也就不再呆在車頂上了,主要還是經常有人指指點點,不用想也知道他們在罵人。
既然無處可去,鍛煉之餘,聽篷車裏人聲鼎沸,便混了進去。樂薇萱見是蘇文到來,便讓人添了一副茶具。一眾文士、儒生對蘇文印象倒還不錯,雖然一身文士裝扮,卻是個武藝精湛的遊俠,隻是想不通他不去跟外麵那些武人舞槍弄棒,跑進車廂裏幹嘛?
蘇文也不客氣,喝口茶道:“你們聊,你們聊……我隻是隨便坐坐。”
樂薇萱知道他不拘小節,便示意大家繼續。
一儒生咳嗽一聲繼續發言:“所謂“禮”就是教化人在交往中遵循何種形式,讓百姓明白何為禮貌禮節。怎樣為人處世,怎樣待人接物。
於朝堂,凡事要定下一定的章程。例如祭祀,誰來主持祭祀,在哪裏祭祀,需要什麽樣的場所,祭品的形製、數量、等等都要予以明確。
往小了說則是教化百姓與人相處時應該怎樣做。比如在家族中,父子、夫婦、兄弟之禮各不相同。夜晚為父母安放枕席,早晨向父母問安,出門必麵告,回來必麵告,不住在室的西南角(尊者所居),不坐在席的中央,不走正中的道路,不立在門的中央,不蓄私財,是人子之禮。
如此才能體現貴賤、尊卑、長幼、親疏有別。人人遵守符合其身份和地位的行為規範,便“禮達而分定”國家便可以長治久安。”說完用汗巾揩了一把額頭上的汗,端起茶杯,清啜幾口茶水。顯然十分滿意。
蘇文見這人滔滔不絕說了半天,還抽空的拿眼瞟自己。知道在說自己行事說話不合禮製,倒也不氣惱,自己完全不懂這一套,怎麽去講禮貌啊?
有人卻不樂意了,張子齡站起來拱拱手道:“如此說來便是要讓人把每天做哪些事,見了每個人怎麽打招呼,用什麽樣的語氣說話。都要
規定詳細,再交由書院教授孩童?”
那儒生道:“那是當然,這樣每個人才知道自己該如何行為啊?”
張子齡又問:“方才你講了仁義,又要分貴賤、尊卑、長幼、親疏。這樣便要編一套厚厚的書,如此以後,孩童在書院短短的時間還有空閑習練武藝?學習法典?這麽多繁文縟節,一生用得到幾次?既然用不到,學那許多無用的作何甚?”
儒生道:“各城設書院教養百姓,這百姓有那妖獸襲來便入城,妖獸退去便散落各處。有些城裏用些許蠅頭小利,便引得流民趨之若鶩。使得無數大城,竟因為無人守城而破。可恨三百年前的蘇朝舊都,也是因此而破啊.……”
說著話,為了配合感情便擊了小桌一拳,眾人知道他的習慣,卻把蘇文嚇了一跳。
這人接著說道:“還有些粗鄙刁民,在城內橫衝直撞,隨處便溺、喧嘩,亦不遵從官員訓令。都是因這書院教習時間太短,才使得百姓不遵禮儀,不重道德。我認為書院應該延長些時間,教習這孝悌忠信禮義廉恥。斷不能單教幾本法典。”
張子齡略一思索:”古人有雲,“儒以文亂法,俠以武犯禁”我認為書院還是當以學習法典、習練武藝為重。如若延長些時間,當教習耕、牧、工、商。讓學子學成後即可找到活計。而且現在這朝綱不振的情況更應該嚴刑峻法,講不講道理都可以,隻要不犯法,那人民必回安居樂業。”
蘇文聽了半天,勉強明白了:嗷……你們在講孔子的仁義禮智信,那個俠以武犯禁說的是法家。略一品味,得,我就不該來蹭茶。一個說我沒禮貌,一個說我犯禁。你們說的我都不懂,拉倒。我去找人學習槍法去。
樂薇萱聽這些人講道也聽了幾天了,來來去去尋經據典,了無新意,見蘇文臉上一陣白一陣紅的像是有話要說,也想聽聽這遊俠的新鮮言論,便道:蘇少俠有何高見,此處暢所欲言的所在,不必拘束,不妨說來聽聽。”
蘇文心道:我想說再見,可以麽?又覺得這樣不太禮貌。便故作沉吟,結果搜腸刮肚也翻不出幾本書,看過的漫畫書倒是有意思,可是自己也畫不出來。引經據典那就更加難了。
索性心一橫:“你們說讓老百姓講禮貌,讓老百姓要遵紀守法。說白了不就是讓百姓幹啥和不幹啥麽?民以食為天,百姓最要緊的事情是吃飯,其次是穿衣睡覺。先把這衣食住行解決了,有空再去禮義廉恥不行麽?
我不知道你們這裏有什麽問題,我覺得小時候能有個免費的學上上,學點手藝能找份工作,或者種地、放牧、做工、各行各業收入,別差別太大。再能老有所養。其實誰閑的蛋疼去犯法?遇到幾個腦子抽抽不遵法紀的,一律嚴刑峻法,決不循私舞弊,不就可以安居樂業了?所以說你們研究的方向錯了。對……就是方向錯了。”
蘇文知道說不過這些人,說完一拱手道:“尿急,告辭告辭。”引得幾位女夫子掩麵而笑。
樂薇萱沉思一會兒,不禁莞爾,這貨說了半天,其實全是廢話。哪有拿理想當辦法的?不過隱隱又覺得有些道理。這以後便經常差人邀請蘇文加入辨局,眾人也知道了他肚子裏沒什麽墨水,就由著他胡說。
至此以後蘇文每天去跟樂薇萱等一眾儒生掰扯幾句自己也不甚了了的政治經濟學常識。卻被認為觀點新穎,雖然脫離實際,卻也不失為一家之談。蘇文倒是想的開,你這漁獵部落、封建製、私有製傻傻分不清的地方,離社會主義最少還差一個資本主義呢,能明白才怪。不由得想起邊城!搞不明白邊城算部落製還是共和?肯定不是封建製。城裏土地算是公有的,可是城外的土地所有製,得看妖獸心情。
每天練練身體,四處搜羅了些勉強能用的箭,纏著女騎手夏天學習射箭。又去找樂薇萱央求個衛隊的好手教他使用長槍。
被派來教他槍術的是衛隊領頭的,三十來歲,名叫樂典。身材高瘦,平日坐在馬上就像一支標槍,同衛隊其他人一樣,也是不苟言笑。這天在驛堡用過晚飯,樂典得了小姐吩咐,找到了蘇文道:“蘇俠士,小姐吩咐我跟您討教一下用槍,卻不知是用騎槍還是步槍?
蘇文哪裏懂這個,忙道:“多謝小姐和樂大哥,千萬別說討教,我是完全不懂啊,樂小姐說您槍法卓絕,冠絕三軍。我是專門跟您學習的。也不需要教我什麽祖傳絕招,我怕我也學不會,就教我基本用法就可以了。”
千穿萬穿,馬屁不穿。這樂典臉色瞬間就緩和了下來:“什麽冠絕三軍,那是小姐抬舉我,不可當真。不過我練了二十多年各種槍法,倒是有些心的。兄弟不嫌棄,我便先跟你分說分說。”
蘇文忙不迭致謝,以前練武多年,當然懂得學藝的基本程序,順手摸出一遝糧票塞了過去。:“這拜師肯定要拜師禮的呀。老哥也不用又壓力,隨便指點我些基本功就行。”
樂典臉上一紅,正要推脫,一看手裏糧票數額,這推脫的勇氣瞬間冰消玉散。咽了口口水,嘴角咧開了花:“兄弟不須客氣,以後可不許再這樣。.……這軍隊製式槍械有十多種,長短不一。主要分騎槍和步槍,騎槍長的就是我們用的這種,一般四米五左右。平時穿過鳥翅環掛在得勝鉤上,斜放或者
豎放,便於攜帶。打仗前取下鳥翅環,列隊打馬緩步跑時保持不變,待馬匹加速起來快要接陣時依照號令平端長槍,虛握槍杆,瞄準了刺上去就行。要點是刺中之前要瞬間鬆開手。千萬不要被槍杆打下馬來。一種是短槍,是要借馬力投擲。”
蘇文有次投擲長弩殺過妖獸,跟短槍類似,想到自己無師自通,不免有些得意。
“還有一種是中等長度的,遠近皆可,製作精良,價格昂貴,槍身韌勁足,常被將官做主武器用,這種騎、步槍皆有,打法差別不大,重點是借住馬力和腰力,基本用法就是以攔、拿、紮為主,持槍穩活,前手握成管狀,後手抓緊鎖住槍身。進攻則以紮槍為主,貴在平正迅速,直出直入做到槍紮一線,紮槍又有上平、中平、下平之分,以中平為主要攻擊方式,例如左撥右引身先躬,反手斜上直指腰直取中宮兩邊蕩。”隨後找了兩根木棍,便手把手講解具體要領。
蘇文學了一會,有些疑惑道:“我的槍恐怕有些不同,既不夠長,又沒有韌性?樂大哥借一步說話。”蘇文那日碰到了範夫子一行,學得有些謹慎了,這槍畢竟是個贓物,恐怕不適合被人看見。
兩人在堡外找個無人的地方,蘇文打開層層疊疊的獸皮包裹,拿出槍袋來,這樂典立刻驚的麵有異色:“兄弟這把槍莫不是前蘇羽林軍所用?”
蘇文訝異道:“我這還沒打開你就認出來了?”
樂典手指槍袋:“這個紋章便是羽林軍的標記,學校課本上畫著呢。”
“擦……又吃了沒文化的虧。”蘇文有些發窘,忙去打開槍袋,攤開在樂典麵前。
樂典抽出槍頭,摩挲一會,漸漸的兩眼放光,口中嘖嘖稱奇,讚歎道:“果然是伏妖大將軍,這做工如此精良,品相如此完好,乃我平生僅見。”說完也不理睬蘇文。抽出短槍和短棍,刷了一路槍棍術。蘇文見他左槍右棍,與那日武者用法相似。招式不多,但隻要一棍砸開防禦,左手槍便打蛇隨棍上,端的難以防禦。
“這一路是城內短兵接戰,殺那小型妖獸和破刀盾手的。”說完棄棍轉用槍尾,果斷一路槍錘合擊。道:“這是破甲的打法。”又駕輕就熟的把三段連接起來。耍了一路槍法,卻是直進直退,沒有任何多餘動作,果然是槍紮一條線。
“這便是正宗的羽林軍槍法,也就是這槍的用法,這把槍果然重心合理,製作精良啊。並且這槍有兩刃,鋒利無匹,天下無雙。兩軍交戰,騎兵一旦形成環形騎射陣,則圍著中間的妖獸或敵人放箭,遇到盾陣,則棄弓換槍,一手實拿一手虛握,依舊圍著對方轉圈,槍刃橫切對方槍盾陣,或斷兵器,或點在盾上,打開了缺口,自有袍澤幫你射殺。”樂典便耍槍邊講解,自己倒是先樂在其中了。
蘇文比劃幾下,撓撓頭還是有疑惑:“這槍用起來直進直退,不做防守麽?”
“做什麽防守,這槍法用時,前有斧盾手,左右有袍澤,後有弓弩手。進則有利鋒,退則有序,敵不敢追。兄弟你莫不是想單打獨鬥吧?單打獨鬥用兩節做短槍即可,不然被對手近身,就得當機立斷,棄槍拔刀了。”樂典這才知道這位是真不懂用槍。
“擦,原來是玩群毆啊?”
“廢話,槍要成林,盾要連片。一兩個人那叫潑皮打架。軍中誰學那些幹嘛?打贏了坐牢,打輸了.……嘿嘿。城中有些武館,倒是會教些槍棒術,我倒是了解不多。”
樂典越練越愛啊,忍不住問道:“兄弟這槍出自哪家工坊?哥哥我砸鍋賣鐵,傾家蕩產也要弄上一把。”
蘇文哪裏知道這槍來曆。隨口道:“呃……別人送的,我也不知道出自哪家工坊。我都不知道這是何種材料。”
樂典心道:我信了你的鬼,這麽貴的東西誰會送你?怕不是殺人越貨,就是盜掘古墓,突然想到這家夥來自蘇仙山,又要學單人技擊槍法。覺得自己猜測八九不離十。而且這麽精良長槍,怎麽會沒有工匠的印記?如果說是前朝遺物,這品相也太好了。雖然此人耿直,不見有壞心。保險起見,還是要稟報小姐定奪。
計議停當,便試探道:“銅鐵開采量不大,存量也不多,平時隻做些農具,器物。如若精煉,這價格更加昂貴。隻能做些箭簇、槍矛頭。精煉的銅鐵做刀劍也遠遠不如妖獸骨牙製品,隻能算是普通裝備。你這把槍的材料極輕,自古以來便是朝廷專製,世間極其罕見。我也不清楚來曆,如果兄弟想知道,不妨跟樂小姐打聽,順便請人鑒定下此槍。”
蘇文懶得折騰,便請樂典得空便代為打聽一下。這種槍的練法,按照自己練拳的理解,就算是前手直拳,比誰快和比誰準。槍鋒鋒利的可怕,對力量的要求便沒那麽高,可以把重心放在速度和準度上。直來直去正好對自己的脾氣,於是對習練槍法,興趣大增。
槍法並不複雜,練好卻不容易。蘇文隻有一把硬杆槍,也就不需要學習抖大槍、耍槍花,用暗勁這些技巧。來來回回就練一招--紮中平槍。
幸運的是,蘇文遇到個好老師,掌握了基本要領以後,照著樂典傳授的練習方法,每天拎著個體重,長度接近槍的硬木棍,到處找東西紮。紮了幾天,出槍的速度果然快了很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