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泰拳
事情的起因，還要回到10幾天前。
2019年南方G市
艾維斯健身俱樂部算是G市CBD一帶比較高端的健身俱樂部。蘇文從體院畢業的時候，這間俱樂部剛開張。現在已經是這裏最老的員工了。
平時蘇文負責搏擊私教課假期裏也兼帶青少年搏擊訓練。CBD裏金融機構比較多，消費力夠強。可惜對專業搏擊私教課程有需求的人不多。幸好有幾個穩定的客戶，蘇文的收入隻能算馬馬虎虎。俱樂部不慍不火的經營了三年，半年前老板引入新的健身連鎖機構作為投資人。新投資方還派來了一個管理團隊，並大規模8更新了健身設施。不巧遇上了經貿摩擦，經營沒有太多起色。
前台Jenny是蘇文關係最好的同事，原因確比較尷尬。大體是因為兩個人都是俱樂部的邊緣人物——情商不高；平時話不多；幹的也都是體力活。既不會賣各種課程也不懂跟客戶聊騷。Jenny是本人不喜歡說話。蘇文是因為缺乏聊騷的客觀條件——客人都是些雄性荷爾蒙爆棚的搏擊真男人和兒童。
蘇文其實很難理解Jenny這麽一個端莊漂亮的姑娘，為什麽會讀本市某211大學的物理係，更不能理解的是物理係畢業了為毛到一個健身俱樂部做前台。不過這並不影響兩個人每天坐在一起吃兩次工作餐的革命友誼。
蘇文都是上晚班，下午進俱樂部的時候跟Jenny點點頭算打過了招呼。
“加油！！”趁著蘇文從身邊走過，Jenny突然跳起來攥著拳頭在蘇文耳朵邊低喝一聲。
蘇文一激靈差點沒嚇出尿來。剛想發作，看這姑娘一臉誠懇堅毅的樣子不像是開玩笑。
“這是哪根筋抽抽了？這姑娘的腦細胞怕是都長胸上了。不知道人嚇人嚇死人麽？話說一個體脂不高的大長腿姑娘，怎麽把脂肪都定點安排到到胸和屁股上去的？最近來的幾個女會員怕不都是衝著這活廣告來的？看來回頭得跟Jenny請教一下。等新會員問起來的時候，我是不是有機會給她們上下輔導課……”
蘇文一邊胡亂吐槽一邊對Jenny虛揚了一下拳頭算是回應。
“小蘇來啦？剛好找你有點事。”剛進到跑步區，平時完全Get不到軌跡的老板Tommy突兀的出現在蘇文麵前。
“嘿，肥仔湯！我是多久沒見你了？你還記得你在這有間公司啊？”蘇文見到是老板也樂了：拆二代的人生沒法理解，前幾年嘔心瀝血經營公司，最近半年卻連影子都見不到。重點是他最近來的幾次還是到俱樂部來收租金的。
Tommy略有些尷尬的笑笑。
小蘇這才注意到俱樂部的經理和幾個客人在附近。難怪女朋友說自己情商低，EQ怕不是個白癡級別：喊肥仔湯喊那麽大聲？Tommy大小是個老板。雖然知道自己沒有惡意，恐怕他也不會高興。Tommy其實不算胖，胳膊腿的肌肉維度都算很不錯了，可惜腹肌無論怎麽練都隻有一塊，穿起衣服來就像個胖子。作為一個城中村拆二代，Tommy在新管理團隊進駐之前，也算是非常勤勉的老板。
“幫我麵試下新來的泰拳教練，說是泰國某泰拳賽冠軍”Tommy說話間突然砸了一個後手直拳過來。兩個以前經常玩鬧，蘇文一般情況下是向右後方撤半步剛好跳出對方後手拳打擊距離之外接一個低姿中鞭腿掃在Tommy的屁股，百發百中。今天隻是條件反射一般，撤步避開對方，算是還了Tommy一個麵子。
“沒來幾個練拳的新會員啊，要那麽多搏擊教練幹嘛？”蘇文有點莫名其妙。
“可能是分店那邊要請教練吧，你也知道我們這些客戶啥都不懂還喜歡找有名有姓有成績的專業教練，好像教練是拳王，學生起步也得是個村霸一樣。再說這哥們包吃住月薪才6000。”Tommy一邊打沙袋，一邊氣喘籲籲的說：“現在流行泰拳。”
“老板說了算，我去準備下。”
換了衣服的蘇文坐在拳台護欄角落裏纏拳擊繃帶。俱樂部經理帶著一個皮膚黝黑，精瘦的小夥子過來。
小夥子叫素攀，是個挺有禮貌一直笑眯眯的泰國人。中文有點生硬，兩個人沒法詳細交流。好在都熟悉專業術語，需要溝通的事情就簡單了。兩人約定了比賽規則：蘇文85KG，對方大概75KG。雙方使用14Oz的拳套避免過度打擊。采取站立式格鬥規製：不能用膝蓋、肘擊、摔。時間6回合。
各自做完準備活動。
Tommy做裁判，向雙方申明比賽規則，喊一聲Fight。
按照習慣，雙方禮貌性觸碰一下拳套表示友好。素攀收起下頜，雙手分列額前，左腳虛點地麵重心靠後放在右腳上，擺一個傳統泰拳側拳架。
蘇文觀察到對方視線並不和自己視線接觸，而是放在自己移動的腳步上。知道對方是來自泰國鄉村的傳統泰拳手——基本功紮實，肘擊和膝擊的功底要好過拳技。踢香蕉樹練出來的掃踢，殺傷力一定不會小。
蘇文放棄用傳統散打站姿，仗著自己體重和身高臂展優勢，采取了有利於X打擊的左腳在前的平行站姿，雙拳擺位更開更靠前，顯的更具攻擊性。
素攀對這種站姿準備不足，有些輕敵。來中國教拳的泰拳手很少會在武館、俱樂部遇到科班出身的散打運動員。切磋過的大多是野路子或者傳統武師，很少遇到對手。湊巧的是，這些人的站架都跟X打擊需要的站架非常類似。
譬如很多武林人物喜歡不丁不八的站立，平豎雙掌做起手式。甚至有把手背在背後，微微抬起下巴，看起來頗為仙風道骨的神秘大師。最神奇的是裝逼裝到最高境界自己都信了的那種-——直杠杠站在擂台上一動不動。擺出一副：“他強任他強，清風拂山崗。他橫任他橫，明月照大江的氣勢”。
遺憾的是做完起手式以後，傳武大師往往會選擇使出王八拳，然後就沒有然後了，偶爾也有被打傷了的去訛人錢財。那位明月照大江的小哥哥，卻被對手認為是遇到了個磕藥的，要麽是打傻了的，按耐不住狂喜，狠揍一拳下巴。小哥哥翻著白眼，直挺挺倒地的模樣，算得上幹淨利落。
素攀想當然的認為蘇文是沒有接受過係統搏擊訓練的野路子，當然越是專業的拳手，越不會犯實戰輕敵的錯誤——犯過錯的墳頭草都一米多了。
素攀連續用快速左短直拳試探，右手始終擺在右眉骨上方，沒有貿然後手重拳進攻。
幸好蘇文沒有機會和時間，去接受某些傳武大師的耳提麵命。少年體校到體育學院，主項練散打副項練拳擊。如果不是腰傷，現在應該在省級隊伍裏，備戰全運會。在俱樂部的幾年也跟其他教練學習過泰拳，踢拳和巴西柔術。托CBD金領們的福，這些人都是貨真架實的專業教練。
幾次試探，蘇文首先摸清了對方拳腳攻擊距離。有了距離感，靠後仰和左右低閃，避開短直拳的同時，起左中鞭腿還以顏色。X站架的優勢就是打擊速度快，打擊點全麵，但缺乏蓄力距離，導致後手拳（腳）不容易打出重擊。非常依仗選手的核心力量；組合拳以及腿法的連續進攻能力。素攀左站姿，防守起來有點別扭，傳統泰
拳不喜歡用腳步移動躲閃，隻能選擇提膝格擋。兩次被鞭腿重擊大腿以後，素攀判斷對方的力量和速度都在自己之上。便更加小心翼翼的尋找機會。
第一回合雙方就在在試探進攻中沉悶的過去。
第二回合素攀嚐試泰拳掃踢技法，連續右中掃踢來壓製對方的左鞭腿。對方不打拳蘇文也沒機會再起中鞭腿，主動進攻又擔心擊中對方提起的膝蓋骨導致自己受傷。
蘇文選擇向前拉近距離，也用提膝檔格對抗對方掃踢，仗著X站架反擊距離短的優勢，趁對方掃踢以後調整重心的機會左刺拳打住正麵視線，接後手勾拳，接著打出連續的組合拳進攻。傳統泰拳手往往采取肘擊對付後手蓄力的勾拳，擺拳。實戰效果也非常好。
這場比賽禁止用肘，素攀被蘇文行程比較長的蓄力勾拳，被打的非常被動。蘇文巧妙的利用了規則和泰拳不擅長拳法占盡了優勢。
靠著身高，體重和拳擊技術的優勢，蘇文從容的控製住比賽的節奏。但是也不想打的對方丟盔棄甲，人家大老遠跑中國來混口飯吃，也是不容易。
素攀幾次被有效擊中的情況下並未感覺到對方發力，慢慢大家有了默契，下手也就有了分寸。各種高掃腿、高鞭腿、轉身踢、進攻淩厲，防守精妙。拳腳打在受力部位爆發的爆擊聲，聽的台下觀眾驚心動魄。
整個俱樂部裏的人都圍到拳台來加油助威。
打完六個回合，並沒有明顯的分出勝負。
裁判Tommy一臉懵逼看著蘇文，他實在是沒數清雙方的有效擊打次數。希望蘇文能給個標準答案。
“這哥們泰拳技術挺好，拳法稍弱一點，足夠訓練職業拳手了。”蘇文一邊狂喘一邊對著Tommy說。
拳台對角，喘得牛一樣的素攀對著蘇文雙手合十，表示感謝。
閑聊了幾句，Tommy他們去了辦公室談事情。蘇文累得不輕，拿了茶杯去前台旁邊倒水。
Jenny一臉緊張盯著蘇文問“輸了？”
蘇文愣了一下，覺的這姑娘今天有點詭異。突然想起Tommy提起過泰拳手工資，心往下一沉，自己好像明白了點什麽。
兩個人隔空大眼瞪小眼，麵麵相覷，空氣仿佛凝固了一樣。
蘇文想說點什麽表達心情，千言萬語到了嘴邊隻剩了下一句：“臥槽！”
同一時間，Jenny爆了句粗口：“fuck！”高學曆就是不同，粗口都是英文。
“剛才聽到他們還在爭論，趁著還沒定下來，你去跟Tommy說說唄。”Jenny顯得有些擔心。
“算了吧。”蘇文想了想：“現在客戶確實喜歡泰拳和綜合格鬥的多點。重點是經理覺的我是Tommy的人，Tommy的心思也不在這裏，我就不去難為他了。”
“想辦法多熬幾個月吧，這兩年經濟不好，合適的工作挺難找。熬到年底看看形勢唄。”Jenny繼續勸蘇文。
“暫時還沒宣布，我貿然過去說什麽呢？還是等公司最終意見吧”蘇文情緒有些低落，聲音都低了下來.……
蘇文其實想去跟Tommy說：你知道我練過泰拳。隻打泰拳？那個素攀也未必比我強。想了想，覺得Tommy其實是知道的。
Tommy直到下午才回去，中間跟蘇文不痛不癢聊了會天，倒也沒說別的事情。
直到晚班結束，經理也沒出麵說什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