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商議
一邊煮著貒內髒,張國棟一邊教育著四妹張小月。
天色漸晚,母親織布聲音消失了,她在門口看見大兒子正在教訓小女兒,轉頭離去。小女兒聰明不聽管教這是家裏人最頭疼的,也隻有大兒子有可能管下她了。
“我先叫你幾個簡單的發音,想要真正學習唱歌可是需要下苦功夫的,如果你願意學,明天早晨天亮發對音我就教你識譜。”
張國棟發出兩個簡單的變調練習長音,這是民聲中最為簡單的練習音調。
小月如獲至寶,一直琢磨著音調的不同,在院中開始練習。
“聲音大點,沒人笑話你!”張國棟聽到四妹有些放不開,出聲說到,張小月這才開始放開聲,不一會兒練的有模有樣。
見肉已經煮的差不多,張國棟把螃蟹放在另一個鍋中開始清蒸。從煮好的肉中拿出腸子,國棟切段打算幹煸,調料不足隻能用幹辣椒湊了,肝子他打算涼調。貒肺重新做個湯很是不錯。
一頓飯張國棟用簡單的材料做成8菜一湯9個菜,5葷4素這在平時過年農村人都很難吃到。
“國棟,你這手藝沒得說啊!什麽時候學的,讓我先嚐一口,今天下午炸小魚怎麽就能炸的那麽脆?”五叔不知道什麽時候悄悄的來了,他與張文斌一樣顯得有些文生氣,說話卻是聲音很大,五叔因為身體原因家裏很多重活都是爸爸幫忙在做,他來國棟家裏熟悉的跟自己家一樣。
“叔,快來嚐嚐,平時不太上鍋,今天我爸要求我才做的,不好了別介意。”
五叔每個菜都吃了一口,隻有那螃蟹沒有動,每吃一口都不停的點頭讚揚。
有人說農村都是女人做飯,做飯的男人會被人瞧不起,其實不然。
在21世紀以前的華夏,過年過節很多時候男人都會出手,煮肉、炸丸子女人們一般都不幹,遇到重要客人到來有時候男人也會親自下廚的。
“小月,別練了。去叫咱爸一聲,就說五叔來了。”
聽到國棟的使喚,張小月跑出院子找爸爸去了。
沒過一會兒,張承林從院外走了進來,身後跟在一大群人,母親見人已經到齊,把炕桌搬出了房間,張萍與張小月急忙去鄰居家借凳子。
十多個人家裏炕上可坐不下,長凳子還需要去鄰居家借才行。
“今天這麽豐盛,三哥不會有什麽事兒吧!”九叔看見桌子上八菜一湯色香味俱全,調笑著問到。邊說拿起筷子夾住菜之往嘴裏塞。
“有肉都塞不住你的嘴,這些都是國棟做的,國棟,你拿個凳子也坐下唄!”五叔看見一群人隻顧著吃菜,向張國棟喊到。
張萍聽見連忙拿了一個小凳子放在桌子邊,國棟坐下。
“你今天也十八歲了,可以喝一盅了。”張承林從屋子裏拿出一瓶白西鳳,給所有人倒上後,給兒子也倒了一倍。
“今天叫大家來呢!是有個事情!”張承林見大家吃的喝的都差不多,便開口到。
所有人聽到張承林的聲音都放下筷子靜靜的聽著。
“今天上午村大隊開會了!秋收過完忙了,鄉裏要修路了。”
“三叔,鄉裏這是又要我們拿錢是嗎?”二哥家裏情況也不好,聽到這裏插嘴到。
張承林沒有理會對方的插嘴,繼續到:“鄉裏說是各村到大路的路自己修,各村修不修自己決定,鄉裏到西官路我們沿途幾個村都得出力。每戶4噸黃料石,出一個勞力,時間是兩個月了。”
21世紀以前農村時常有鄉裏發放的秋後勞作任務,而春前一般還都有村裏組織的“水寶”任務,“水寶”就是全村人修建水渠,運土平地,這樣才能保證人口在增長的同時,可耕種土地也在增長。
“我們隊負責的哪一段?”黑子他爹平聲問到,現在上頭決定已經下了,大家也隻能遵從一條路可走。
“鷂子坡,家裏石頭暗規定時間到不了的,少一噸補20塊,不出人的家庭再交20塊。”
張家嶺村在甘井鄉的正西位置,兩者相距不到10公裏,而鷂子坡正在兩者之間,距離張家嶺大概4公裏距離。
“一噸黃料石20塊,4噸就是80塊,如果每天不去人再交20那就是100,我們家哪裏會有一百塊。”二哥垂頭喪氣的說到,其他人也都默默不做聲。
“挖黃料石容易,我們溝邊到處都是,可是往鷂子坡怎麽運,我們整個二隊隻有文斌家有架子車,4噸黃料石最少需要20趟走,我們大家輪換使用也完不成任務。”
秋後修路這是很多地方常有的事情,所有人一起大合作修路,這場大作戰會遇到很多村的人,這時候很多雞毛蒜皮的小事兒都有可能變成幾個村的群架,所以大家不得不小心。
“我是想大家能不能湊錢買幾個車架子,架子車多了石頭才送的去,再有參加修路我想大家就別去了,20塊錢誰家沒有相互湊湊。我們最近沒事兒了就往家裏磚運些黃料石,到時候14戶56噸黃料石我們每家出一名青壯,婦女孩子就盡量別去了。”
所有人都點頭同意這個決定,每家留下一個人修路,那運輸黃料石的工作肯定得家裏女人孩子來做,工程大了各村什麽樣的人都有,沒人能保證他們的安全,還是出石頭最現實,4頓黃料石80塊大家一起出力完成就行了。
“那行,大家都說說家裏錢夠不夠,不夠的我們一起想想辦法。老五你先說。”
老爹是二隊14戶的主心骨,他基本會考慮到所有的人,張國棟第一次認識到大家到底窮到了什麽程度。14戶中一大半人家裏都還是負債過日子,十塊錢擠不出來的那種。
“老五要買藥,家裏沒錢,國榮你錢還債了。那現在就我和黑子家個家裏有20塊錢了。黑子他爸,你家有多少?”張承林有些失望的說到。
“我就36塊4毛錢了。過幾天我得留下1塊錢買鐮刃片……”黑子他爸名叫黑娃,自從給自己兒子取名黑子,所有人都見他黑子爸。
“我這裏就隻有62塊了,還差190塊,這可怎麽辦!”張承林拿出家裏所有的錢隻有62塊錢,這些錢還都是前幾天胡月娥織布賣的錢。
所有人都底下頭不說話,氣氛很是壓抑,張國棟受不了這樣的氣氛,他想著可以幫助鄰居們賺錢的方法,但是需要短時間不離開甘井鄉一時半會兒還真想不到。
“隻能看今年麥子收成怎麽樣了,不行就先賣些糧食,把修路的事情先過了再說。”二哥垂頭喪氣的說到,他的兩個孩子都沒分地,交了公糧剩下的都不夠自己吃,但這也沒有辦法。
“收麥,對了爹,我們可以去其他村給人收麥啊!聽說省城南麵的那些縣城可是富的很,一畝麥子3塊錢都找不到人收,距離我們這裏收麥還有將近一個月,那裏麥子估計也快收了吧!”張國棟突然說到,聽到國棟的聲音,所有人都不由得望向他。
國棟知道這些鄰居到現在可能有人連縣城都沒去過,要讓他們外出幾百裏去掙錢這在他們看來就是用生命的危險去掙錢。
“我在縣城念書三年,去過長安的同學也有很多,那邊的情況我很熟悉,如果大家願意去,最少能趕3個場,割個十天左右。回來我們剛好來得及收自己家麥子。”張國棟看見所有人都把希望的目光移向老爹,老爹點燃一根煙“啪嘰…啪嘰”的抽著。
“長安割麥能賺錢嗎?你有多大把握!”過了好久,張承林凝重的看著兒子。
“九成把握!路我們可以沿路詢問。晚上我們可以做個簡單的帳篷,現在晚上也不怕冷,輪換守夜就可以。遇到找事兒的爹你知道我……”老爹阻止他繼續說下去。
“還有嗎?”張承林底下頭繼續問到,要邁出這一步對他來說同樣艱辛。
“國家嚴打剛過,各地方的黑惡勢力跳的厲害的都被抓了,現在隻要我們不惹事兒就不會遇到危險。”張國棟說到。
“三哥,這個我聽說了!我們縣裏幾大幫派都被連窩掃了,現在縣城每天都有警察巡邏,有鬧事的直接抓了。”二哥明顯是讚成出去,他急需錢交修路費,他的媳婦還要照顧兩個不會說話的孩子,家裏不可能運輸石頭的同時再修路。
“你們幾個意見呢?”張承林看向其他人。
“哥,我身體不行,文斌還小拿不了鐮刀,這當麥客我是去不了。”五叔率先表態。
“三哥,我家也……”
“三哥……”
到最後張家嶺村二隊14戶隻有六戶願意外出割麥,張國棟心中一陣失落。
“我們家我們父子三人全上陣,你們都說說要去幾個人,鐮刀都夠不夠,你們都先回去吧!明天下午你們5個再來,我們商量下出去都帶些什麽,什麽時候走。”張承林說完有陷入沉思,他抽完一根卷煙又要卷一根,被張國棟擋住。
“爸,你不能這麽抽了!一天抽兩三根得了!這東西抽的多了又沒好處。”
“恩,你給我說說收麥的事兒,這事兒我心裏還是不太有底。”
張國棟給老爹講著整個秦省的地圖,陝北、關中、陝南的劃分,再說到長安南部縣城一畝地能打800斤以上小麥的時候,老爹一臉的不信。
“照你這麽說,現在外麵的人都已經家家自行車,白麵吃不完了?”老爹嘴上說是不信,但看的出他內心也是向往。
“這算啥!現在長安周圍都通上電了,家家晚上用的點燈,很多人都有電視機。”
國棟的話終於說服了老爹,隻見他眼神變得堅定,從凳子上坐了起來,當年如果不是自己出了那打人的事兒,想必父親最後定不會是那樣的結局吧!
第二天張國棟照樣拉著二弟起床,還沒等他們穿好衣服出門,就聽到四妹站在院中扯著嗓子,沒想到她還認真了,能夠有讓她認真起來的東西還真不容易。
“練得怎麽樣了?”國棟出門下了張小月一跳。
“哥,你聽我這次發音對不對。”
啊…啊…啊……
咪…誒…亦……嗎…啊…啊……
……
幾聲下去,張國棟不敢想象四妹聯係發聲還不到一天時間。
“你昨晚就沒怎麽睡覺吧!既然你已經決定好好月唱歌,那我今天就開始叫你識譜。以後有機會再教你幾門樂器。”張國棟雖然對樂器不精,但電子琴、吉他、二胡這些教小孩入門還是可以的。
今天早晨采摘桑葉國棟沒有去,他被留下教四妹學唱歌,張小月還從未這麽認真學習過一件事情,爸媽都希望她可以把心收會不要再每天無所事事。
張小月學的很是認真,張國棟教他的每一個基礎知識他都能舉一反三,對於理解不太準確的再三詢問,國棟被她問得都開始有一些腦抽了。
“好了,我們注意會兒,咱媽蠶已經喂好了,我們快要吃飯了。”
“飯還要等會兒,哥哥你再給我講講這個符號是什麽意思。”
……
早晨吃飯,孩子們都沒什麽胃口,昨天的油炸小黃魚還有小半盆,小弟剛吃飯就一直嘮叨著要吃小魚。老媽一直說是張國棟把弟弟妹妹們嘴養叼了。
“他們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多點油水身體才能長結實。以後我就在家了不出去了,還能讓他們沒肉吃!”張國棟已經慎重的想過,他選擇帶領鄉親們先走出一條致富路,解決獨善其身之後,再考慮安天下的問題。反正改革開放急通車還有幾年才開始,等他解決了家鄉貧困問題後再去考慮國家經濟發展這並不衝突。
“我都給你大爺爺說了,在鄉上給你先找個算賬的活計,你這麽大了待在家裏怎麽行。在鄉裏表現好了能調到縣城,那時候就成商品糧戶口了。”張承林還是不希望兒子待在家裏,農村土地裏刨不出什麽前途。
“爸,我你不相信嗎?這裏多的是掙錢的方法,你把我放在鄉上一個月就掙那幾十塊錢的,我隨便想個辦法都不止那些。”張國棟指著自己的頭,得意的說到。張承林沒有反駁,如果對於其他人來說在鄉裏找個事情是個好事兒,但對於兒子來說他可能真看不上。
“就你能成!”胡月娥高興的用手指在大兒子額頭點了下,高興的收拾碗筷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