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
黎明在廢墟中翻找了半天，才終於找出一件小女孩穿的衣服，問安小莫：“這是你的衣服嗎？”
“嗯。”安小莫點了點頭。
“來，我來幫你換上。”說著，他就要動手脫安小莫的衣服。
“呀！你要幹什麽！”安小莫啪地一下打開黎明的手，害怕地直往後縮，“你這個大色狼！”
“大色狼？什麽意思？”黎明有些懵，完全不理解這個詞的意思。畢竟他老早就被營地趕出來了，營地裏的人有什麽規矩說法之類的他還真不清楚。
但他這樣的態度卻讓安小莫更加生氣了，紅著臉罵道：“你這個大變態，你果然很危險！竟然要看我的身子！你太可怕了！你這個大變態！”
黎明慌了，完全不理解安小莫為什麽這麽生氣，隻好解釋說：“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很早就被營地給趕出來了，我不太懂你們營地裏的規矩，你不要生氣，告訴我到底哪裏做錯了好嗎？”
“女孩子的身體是不能隨便給男孩子看的，想看的男人一定都是壞人！”
“為什麽？我怎麽就成壞人了？”
“這個，是因為……”安小莫憋得小臉通紅，卻半天答不上來，“不能看就是不能看啦，沒有為什麽！這是媽媽告訴我的，你到那個房子後麵去，我自己來換！”
“好吧。”看安小莫態度如此強硬，黎明也隻好乖乖答應了。
“不許偷看！”
“好好好。”
他四下檢查了一下，確認周圍沒有什麽危險後，便走向了那個不知道該往哪倒，所以就暫時還沒倒的房子。
說是房子，其實也就是個木板堆起來的板屋而已，破敗不堪。
“小莫，你快一點兒，我就在屋子後麵，有什麽事的話就叫我。”黎明囑咐道。
“我知道了。”
黎明繞到板屋後麵，歎了一口氣，很是鬱悶。
小時候在營地裏時，他記得那裏的規矩非常的多。包括等級、工作分配、住房、食物分配等等一大堆繁瑣的規矩。
他還記得當時他和相依為命的母親地位並不高，基本上隻能吃剩下的，經常吃不飽餓肚子。每當這時候，母親總會把自己吃的省下來分給他吃。那時候的他不懂事，隻顧著吃，還以為母親是真的吃飽了。
現在回想起來，記憶中的母親是真的瘦，而且是瘦的皮包骨頭，典型的營養不良。
但是，如今的他已經被趕出來**年了，小時候的很多事都不記得了，也不怎麽記得營地裏的規矩，如今觸了這麽個黴頭，不明所以地挨了一頓罵，可真夠倒黴的。
“以後可怎麽活下去啊，這一帶就剩下那一個遺民營地的了。人這種東西最後會消失麽？”
遺民是生活在這片土地上的人的自稱。
據黎明的母親所說，很久很久以前，一場災難降臨在了這個世界上，幾乎毀滅了全人類，而遺民就是那場災難的幸存者的後裔。
他還記得他的母親曾告訴過他，以前的世界不是這個樣子的，那時候的人類不用為生存而發愁，世界也不似這般醜陋，很美麗。
“媽媽，什麽是美麗呢？”他這樣問母親。
“啊，這個嘛……”突然被這麽問，她也一時答不上來，“這個媽媽也說不上來，因為媽媽一生下來世界就是這個樣子了。媽媽是媽媽的媽媽，也就是你姥姥說的，你姥姥又是聽她的媽媽說的。但是呢，我想美麗就是讓人看起來很開心，很幸福的東西吧？”
“那媽媽你就很美麗呢。”小黎明這麽說。
“是嗎？”
“當然，媽媽最美麗了！”
在營地的那段時光是他最快樂的時候，盡管營地的生活一直很艱難，但是有母親在，他一直活的很快樂。
對，不是苦中作樂，是真的很快樂。餓肚子什麽的對他來說根本不是痛苦，而是自打出生來就在經曆的日常。
然而，平靜的日子還是走到了盡頭，大約是十歲那年，他得了一種怪病，會時不時地失控變成那種恐怖的極能獸。而且變身時的他擁有強大的戰鬥力，第一次失控時他就毀掉了小半個營地。
至於這種病是什麽，沒人知道，他本人也不知道，他隻知道這應該是一種由極能侵蝕引起的病。
他是這種病的第一個病人。
這個世界上的每一個角落都蘊含著極能，無時無刻都在侵蝕著這個世界上的生物，沒人知道這些極能是怎麽來的，也沒人真正確切地知道這個世界是怎麽變成這個樣子的。
關於世界毀滅的原因，每個營地幾乎都有自己的一個傳說，而且大相徑庭，誰也不知道世界究竟是怎麽毀滅的。
其中黎明所在的那個營地的傳說是，數百年前的某一天，天上突然掉下來許多蘊含極能的火球，將這個世界毀成了這個樣子。
說回正題，黎明第一次發病後，營地的裏的人驚恐之餘想趁他沒變身殺掉他，但他的母親卻給了他手裏這把鋼刀，幫他逃了出來。
他逃出來後不久，本來身體就不好的母親，在失去的至親的打擊下一病不起，不久後就去世了。
但是，其實她的母親並不算短壽，由於環境的影響，在這個世界上人活三十年是正常壽命，四十歲那就是高壽了。
那個遺民營地也因為他的破壞而元氣大傷，最終在大概半年後被極能獸攻破，毀滅了。那些他熟悉的麵孔慘遭極能獸屠殺吞噬，幾乎一個都沒活下來，隻有少量的人逃到了其他營地。
從此，包括他那從未謀麵的父親，他失去了所有的親人。
而黎明是個怪物的傳言也隨著營地幸存者的外逃在各個遺民營地傳播開來，沒有任何一個營地願意接納黎明。
對此，黎明倒沒有多少不滿和怨恨，甚至很愧疚。因為他知道，就是因為自己的失控，那個營地才毀滅的。
雖然沒人願意接納他，但是倒也沒人敢攻擊他，因為害怕他受到刺激而再次變身。
於是，他就成了這片廢土上，徘徊遊離在各個遺民營地之間的一個流浪者，一個幽靈。
這種奇怪的病雖然讓他會經常發瘋失控，但是也並不是完全沒給他帶來好處。
這種病賜予了他一些特殊的力量，比如瞬間移動和超強的體力之類的。
在這片土地上生活的人都或多或少有點兒特殊力量，但像他這麽強的還真是第一個。
雖然最初的日子很困難，但他還是憑借這些力量和自己堅韌不拔的意誌，獨自一人在這片滿是怪物，資源匱乏的廢土上活下來的。
餓了就吃極能獸的肉，渴了就喝極能獸的血，反正這些靠分裂增加數量的怪物怎麽也殺不完、吃不淨，他就是這麽活下來的。
在最初的日子裏，他還在為自己毀了自己的營地而感到自責，但是隨著時間的推移，這種自責漸漸被絕望取代了。
因為他發現，就算是自己沒有得病，沒有發瘋，那個營地，不，是每一個營地最終都會走向滅亡。
因為這片廢土上的資源越來越匱乏，極能獸也越來越多，越來越凶殘，於是一個個遺民營地或是被極能獸攻破，或是在相互攻伐中毀滅，猶如多米諾骨牌一般依次倒下，而且越來越快，越來越快。
而他隻能眼睜睜地看著人類在內憂外患中不可避免地走向徹底的毀滅，而沒有任何辦法。
因為沒有任何一個營地願意接受他的幫助，而且人類的命運也不是他所能左右的，他也沒法抗衡這片可怕的土地。
一晃八年過去了，現在他腳下正踩著倒數第二個遺民營地的廢墟。
這八年來，他一直作為一個看客見證著這一切，心情也從起初的揪心變成了後來的絕望，再變成了現在的木然。
其實兩年前他就已經接受了人類將完全毀滅的這一命中注定的事實了，隻是沒想到會來的這麽快而已。
黎明見過最後那個遺民營地，半年，黎明估計它最多能再堅持半年，就會被毀滅。而一旦它毀滅，就宣告著人類在這片土地上徹底走向了滅絕。
除非……世界上其他的地方還有幸存的人類。
事實上，也不是沒人試圖離開過這一帶，但是，周圍的環境更加惡劣，沒有任何一支隊伍成功走出去過。
而且，黎明認為，就算世界的其他地方有人類的話，也堅持不了多久，沒人能再這樣的環境下活下去。
雖然在兩年前他就已經接受了這個事實，但是看到這個營地被毀，想到世界上將再也不會有人類，他的心裏還是有些難受的。
“唉，現在想這些還有什麽用呢？先想想下一步該怎麽走吧。”
雖然他知道那個遺民營地堅持不了多久了，但還是打算把安小莫送到那裏去，待在自己身邊，她隻能更早地迎來死亡，在那裏她說不定還能度過人生中最後一段安穩日子。
“把她送達後，我自己也找個地方自我了斷吧，已經夠了，沒希望了，我也累了。”
他這麽想著，下意識地靠在了身後的板屋上。
“轟隆！“
本來就搖搖欲墜的板屋被他這麽一靠終於支持不住，徹底散了架。
倒塌的煙塵漸漸散去，黎明和安小莫就這麽愣愣地四目相對了半晌，而且女孩的衣服才穿了一半。
安小莫的臉瞬間紅成了番茄色，而黎明不知為何，臉也有些發燙。
“那個，那啥，你聽我解釋，我不是……”
“呀——！黎明！你這個大變態！”
***
“小莫，換好了沒有，我可以回頭了吧？”
“嗯，換好了，轉過身來吧。”
黎明回過身去，看到了安小莫換好的衣服，點點頭，不予置評，因為確實沒啥好說的，在這種物資極度匱乏的地方難道你還指望她穿超短裙嗎？
而且這裏的水資源奇缺，喝都不夠，哪裏會用做其他用途？
那洗澡怎麽辦？
答案是硬生生往下搓……
我知道這在常人看來很惡心，但這都是實實在在發生在這些遺民身上的事情，在這片廢土上，你不得不為了生存舍棄掉很多東西。
有時是尊嚴，有時是自由，有時是其他的一些東西。至於惡不惡心那更是一件非常次要的事了，畢竟極能獸肉的味道就已經夠惡心了，但是你還是得伸著脖子將他咽下去。
所以安小莫身上還是老一套，一身厚重的，髒兮兮的，粗製濫造的獸皮衣服，超短裙那種的純粹用來賣萌的東西是不存在的。
不過嘛，她將自己的兩個小臉蛋搓的通紅，也總算是露出了本來麵目，盡管瘦的可憐，還是蠻可愛的。尤其是那一雙烏黑發亮的眼睛，顯得十分漂亮。
黎明看著換完衣服的安小莫，點點頭，說：“走吧，我先帶你回去，這裏不安全。”
安小莫低著頭，那捏著衣角，說：“黎……黎明哥哥，我們這就走嗎？說不定還有其他人活下來了呢。”
“沒有其他人了，我剛剛將整個營地搜查了一遍，隻發現了你一個活人。”
“那……那我的爸爸媽媽也……”小女孩的聲音哽咽了起來，淚水在眼睛裏打了幾個轉轉，很快抑製不住，流了下來。
“恐怕是的。”黎明輕歎了一口氣。
“爸爸……媽媽……”小女孩站在原地啜泣個不住，黎明無可奈何。
***
黎明帶著安小莫來到了自己住的那個寒酸的山洞。
安小莫因為父母的事情還在傷心，而黎明本身就不太會說話，所以兩人一路上愣是沒說一句話。
“我們到了，這就是我住的地方，”黎明說，“今晚我們就先住在這裏，明天我再帶你去幸存者營地。破是破了點兒，你別嫌棄就好。”
安小莫上下打量了一下這個小小的山洞，說：“怎麽會呢，總比躲在那個塑料布下睡覺好。”
黎明有些意外，原本還以為她會抱怨兩句呢，沒想到這麽通情達理。
“進來吧。”他邀請道。
兩人一起走進了山洞，黎明抓住旁邊一塊一人高的大石頭，一發力，硬生生給它拉了過來，堵上了山洞口。
“哇，黎明哥哥，你的力氣好大啊！”安小莫臉上再一次露出了笑容。
“這也算是因禍得福吧。”他自嘲地笑了笑。
“你這麽厲害，說不定能找到浮空城呢！”
“浮空城？那是什麽東西？”
“哎？你沒遇見過天使麽？”
“天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