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6章 殘酷無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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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這些人,在不久以前還在和自己玩笑說話,卻已經陰陽永隔,無論是黃泉碧落,都再也不可能見到了。
時映雪感覺到心中不斷噴湧出來的憤怒,她眼睛氣得發紅,理智在全線崩潰——但這一次,時映雪還是成功抵擋住了這一次的攻擊。
隻是時映雪也同樣付出了代價——她神思之中激烈衝突的矛盾無法調和,時映雪的理智和瘋狂在激烈碰撞,時映雪無法控製住自己,這種可怕的衝突讓時映雪體內的靈氣忽然混亂了起來,她張口便吐出來一大口血,落在地上,如同星星點點盛開的紅梅。
但是時映雪並沒有往前走一步——時映雪甚至又再次退了一步。
即使她的下巴上沾滿了自己吐出來的鮮血,臉色已經氣得通紅,眼睛裏甚至都已經帶了眼淚,可這份晶瑩下並不藏著脆弱和軟弱,相反,時映雪的眼神仍舊堅韌無比。
她退了一步,然後在那鬼修更加驚訝的目光之中又退了一步。
那鬼修這個時候才覺得自己和時映雪之間的遊戲開始變得不好玩起來了,他感覺到了疲倦,時映雪的心神比他想象得還要堅定。
這個折磨時映雪的過程之中無法令他獲得足夠的快樂,甚至讓他覺得無趣疲倦了起來,所以他想要提前結束這一切了。
那鬼修將自己最後的殺手鐧拋了出來,就不相信時映雪會不上鉤!
那鬼修的唇角勾起來了,勾畫出一個極為扭曲猙獰的神情,卻還是冷聲說道:“小後輩,你看看,這是誰呀?”
時映雪原本不願意聽他的話,更不想要理會他,不想聽他究竟說了些什麽。
但是她才剛剛吐出來一口血,心神已經隱約有了一些動搖,而且心裏不知道忽然想起來了什麽,於是目光還是不受控製地往那鬼修那邊看過去。
這一次,時映雪注意到了一件叫她極為崩潰的事情。
這件事情,甚至比剛剛時映雪腦海之中想到的那些前輩死亡的慘相還要叫時映雪心神搖晃,崩潰不已。
不知道那鬼修是從哪裏施了法術,時映雪忽然看到那鬼修的手裏抓了一個瘦瘦高高卻極為羸弱的身影——這個身影在出現的那一刻就讓時映雪下意識地覺得熟悉。
她的心不受控製地狂跳了起來,甚至連渾身的血液都似乎在萬馬奔騰,時映雪耳邊甚至能夠聽到自己心跳的聲音。
撲通,撲通,撲通。
越跳越快,越跳越快,時映雪不受控製地動了,她往前走了,甚至從一開始不情不願還多有掙紮矛盾的小步挪動步伐逐漸變成了一步一步往前走的動作,再變成了大步流星地往前跑的步伐。
鬼修手裏抓的那個身影,可不就是與時映雪闊別數百年,在極西戈壁分別之後就再也沒有見過的嬋女麽!
嬋女看上去已經失去了意識,她渾身都是血,隻有一張臉是幹淨的,令時映雪還能夠認出來這個不成人形飽受摧殘的可憐人就是曾經對自己無比寵愛,教導自己做這做那的義母嬋女!
即使知道這鬼修很有可能又在弄陰謀詭計了,可嬋女分明是被他抓走了,這時候理智便已經不夠用了,時映雪甚至感覺自己快要瘋了。
“你認識她?”
鬼修故作疑惑地問道。
時映雪怎麽可能不認識她呢?
在自己剛剛遭遇了滅門,離開了自己人生之中第一個師傅的時候,就是在嬋女的身邊感受到了最後一點兒溫暖。
嬋女幫她煉製法寶,教導她怎麽給自己煉製武器,也幫助她學習如何種植靈芝草藥,學習怎麽樣操控自己的靈火,成為一個更加厲害的修士。
甚至時映雪還記得她印象之中最為深刻的一段記憶。
那是她剛剛和嬋女相認不久的時候。
嬋女讓時映雪挑選法寶,時映雪不小心選中了珩錦留下來的信物。
那個時候的時映雪下意識地害怕自己會讓嬋女覺得不高興,所以自發地說自己不再要這個了,而接下來在嬋女繼而連三的懷疑下,時映雪一退再退,最後隻選了一個最為小心,也是最差勁的法寶。
之前從來沒有人告訴時映雪她這樣是錯誤的。
時映雪不知道自己這樣做有多麽的謹小慎微又是多麽的可憐自卑,她幼年的時候就離開了自己的親生父母,沒有人能夠告訴她究竟要怎麽做一個合適的小孩子,也沒有人幫助引導她塑造自己的性格,百裏健也同樣沒有注意到這一切,所以時映雪便自己一個人野蠻生長著。
她的遭遇並不美好,甚至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時映雪的童年過的非常的殘酷。
她小小年紀就被迫離開了父母,然後一直保護照顧自己的阿姨和叔叔也在自己的麵前死去,她那樣小小的年紀,就要開始一個人生活,還要保存著自己身有一塊絕世玉佩的秘密,何其艱難?
後來遇上了百裏健,原本是個美好的開端,師傅帶她進了山門,幫助她修煉,寵愛她保護她,原本是多麽令人覺得慶幸而快活的事情,可這藏鋒穀卻並不是一個叫人覺得幸福的山門。
藏鋒穀之中亂象叢生,荒唐至極,時映雪居然會受到諸如桃柔這樣的人的欺侮,而後來又麵對著一件又一件殘酷的事實,小小年紀便受到了重創,甚至最後還要被迫接受自己的師傅和師叔為了救自己而付出了性命這樣的痛苦現實。
雖說大多數相遇都並不能有始有終,可是時映雪的遭遇也太過不好。
在這種種所以在這種並不美好的遭遇之中,時映雪才逐漸形成了這種膽小懦弱、甚至算得上是下意識地去討好自己想要親近的人的性格,沒有人告訴她,也沒有人能夠提醒幫助她糾正這種性格,隻有嬋女看出來了,並且嚴厲而鄭重地提了出來,並且在之後的許多年裏,一直盡力地幫助時映雪去改正自己的性格缺陷。
嬋女可能並不能算的上是一個十全十美的人,但是對於時映雪來說,她已經是一個極為難得也真正對自己號的義母,甚至算的上是自己人生初期真真正正地走上正道的第一個引路人。
時映雪對嬋女的感覺,何止是一個“情深意重”可言?
若非心中一直感激不已,若非過去了數百年時映雪還記掛著自己當年與嬋女相處的那些美好時光,她也大可不必這樣千裏迢迢地越過重重危險來這清虛界,來這萬世之眼的亡者之境中來救她。
在看到這鬼修的手裏居然提著嬋女的時候,她的心境已經開始坍塌。
她一步一步的走慢慢變成了大步大步的跑,而剛剛肉眼感覺上去非常近的距離,等這會兒時映雪跑起來的時候,卻感覺到這一段距離變得極為長,她就算是大步流星地跑起來,也不能跑到那鬼修麵前,甚至感覺到自己和那鬼修之間的距離變得越來越長。
時映雪的眼淚不受控製地湧了出來,大顆大顆地滾落了下來。
她剛剛一直緊緊閉著不肯回複那鬼修問話的嘴終於張了開來:“不——要——!不要!不要!”
一開始的聲音是滯澀的,就像是很久沒有說話一般,很快時映雪的呼喊變得更加尖銳。
就像是剛剛沈孔孔前輩失去了小李子的時候一樣,時映雪的聲音變得撕心裂肺,變得極為痛苦,變得支離破碎,似乎這樣一點兒平素裏溫和十分的嗓音,根本無法承擔這樣濃厚的情感和痛苦。
時映雪終於開始流露的悲痛終於取悅到了這鬼修。
“你說什麽?”他像是大發慈悲一樣問道。
“你放了她!放了她!”時映雪所有的理智已經完全不見了——興許在看到剛剛沈孔孔前輩和小李子之間的事情之時她還能夠保持一定的冷靜,在看到那些鬼修前輩被迫攻擊自己人,將自己的昔日的親朋好友給打的遍體鱗傷,甚至將他們直接殺死在自己手下的時候,時映雪也並不覺得這樣痛苦難受,可看到自己的義母嬋女被這樣困在這殺人如麻喪心病狂的鬼修手裏的時候,她終於控製不住自己了。
時映雪不知道這個時候自己說是什麽是對的,她感覺自己剛剛所有的理智都已經不見了,她唯一的願望便是希望這鬼修能夠放開嬋女。
她知道這鬼修不會放開嬋女的,她也知道這個時候的語言是多麽的蒼白而無力,可是她還是在不住地哀求著,這是為人的根本,是人遇到最大威脅而無法排除的時候下意識會做出的事情。
“求求你,我求求你!”
時映雪的眼淚如同決堤了一般瘋狂地落下,她的視線模糊地看不清楚一切,卻還是準確地往那鬼修的方向跑過去。
“求我有什麽用呢——除非你跪下來求我。”
而那鬼修勾起唇角,對著時映雪擠出來一個看上去十足無辜的笑容。
跪?
跪下來——求他?
時映雪困惑了,她的尊嚴不允許她跪下去,她也知道自己跪下去並沒有用,於是她呆在了原地,不知作何反應。
“你的反應太慢啦,她已經必死無疑了。”
那鬼修冷笑了兩聲,手已經緩緩地抬了起來。
“你知道我怎麽對她的嗎?傷害我的人,我將她的四肢都斬斷,把她渾身的修為都吸收幹淨,等下我也要把她的頭砍下來,做成小鬼兒的容器.……”
時映雪已經開始下意識地想若是嬋女真的遭遇這一切,她究竟會怎麽樣。
時映雪光是想到那樣一個血腥殘忍的畫麵便覺得心中狂跳不已,而這個對象若是自己的義母嬋女,她甚至驚恐憤怒地不會說話,甚至連思考都難以繼續了。
“不要說——不要說——”
這些話如同晴天霹靂一般在時映雪的腦海之中炸響。
時映雪痛苦地捂住了自己的臉,失聲痛哭:“我求求你,你想要什麽條件,你說——”
“什麽條件,我想想啊——”這鬼修已經用力地抓住了嬋女的手了,可是他的語氣還是那樣慢悠悠的,還是那樣該死的溫和,叫時映雪狂躁不已。
“你快說!你說的條件,但凡是我能夠做到的,我一定做到!”
時映雪已經開始想要豁出去一切就一定要將嬋女救下來了。
對她來說嬋女是最開始的念想,和百裏健一樣,也是時映雪這麽多年以來修煉的最大的鼓勵和執念,若沒有嬋女在,她恐怕不會有這樣堅定的修煉念頭。
所以現在的時映雪開始覺得,無論付出什麽,隻要能夠將嬋女救回來,那就是值當的。
時映雪似乎沒有意識到她現在這個心情很有可能和之前失去了小李子的沈孔孔前輩一樣,也更加沒有注意到自己背後剛剛同樣被小鬼兒給禁錮地動彈不得的漣漪和珩錦都不見了,好像這天地之間似乎就隻剩下了時映雪和抓著嬋女的鬼修。
不過就算時映雪的內心有所察覺,這個時候的時映雪恐怕也已經冷靜不下來了。
當痛是痛在自己身上的時候,自己就會意識到究竟有多痛了。
若是嬋女活生生死在了自己的麵前,時映雪感覺那痛甚至有將自己的頭砍下來一樣痛。
太疼了。
“催什麽呀,你催我,我反倒想不出來什麽好的條件了。”
這鬼修還在低聲地說著,就像是在說什麽非常有趣的話題一樣,他渾然不覺得自己玩弄時映雪是一件多麽惡劣的事情,也並不會感到任何的良心不安。
而這個時候的時映雪已經走到了這鬼修身邊了。
時映雪感覺到了這鬼修的身邊似乎還有一層看不見的壁壘,這壁壘將她和這鬼修牢牢地隔開了,她並沒有辦法真的像剛剛心裏想的那樣衝上去就將他殺死。
時映雪趴在這壁壘之上,看著鬼修猖狂的模樣,心中的痛苦和憤怒如同野草一般瘋長。
而這個的時候的鬼修才終於說道:“我想好了,你自殺,怎麽樣?你要是能把你自己身上的肉割成一千片,不多也不少,我就把她放了,怎麽樣?”
這是什麽殘酷而無禮的條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