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血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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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裏健眼中的淚水便落了下來。
姚琳琳嗎?她竟敢?她竟敢!
“她有什麽不敢的。這世間有野心的修士大多膽大妄為,隻有你,愚蠢而不思進取,真對的起你的凡人出身。”
盡管玉書道人早就知道了王陽是個心有溝壑之人,他最看不起的並非狂妄自大的若白道人,也不是墨守成規的淨白道人,而是出身凡人的百裏健。
然而他不知道,王陽對百裏健竟然厭惡如斯。
“你有血有肉,比這藏鋒穀任何一個出自世家的弟子都更像一個真實的人可我就是討厭你這個樣子,你那樣多的血肉,除了給別人帶來麻煩,又有什麽用呢?”
百裏健覺得王陽瘋了,將平日裏他所有的表象都撕破了,裸地攤在所有人麵前。
他不愧疚不害怕麽?
百年前玉書道人剛剛開始收徒的時候,從未想過日後會鬧到這個地步。
他頭一回覺得自己以為欣欣向榮的師門也不過如此,兄弟鬩牆,小輩互害,人人心中都有一肚子的陰謀詭計他從來沒有這樣累的時候。
“王陽,你不必留在藏鋒穀了。”
金丹修士已經可以將容顏的衰老延緩到最慢,然而剛剛一瞬間,玉書道人便仿佛老了幾十歲一般。
他說完這句話,腳步有些不穩地朝內室走去。
而昔日的掌門卸下了自己的掌門位份,也不見一絲失望的樣子,甚至裝模作樣地回頭對著玉書道人的背影深深一鞠躬:“晚輩謝過玉書道人!”
“你真是個狼心狗肺的人啊,師傅辛辛苦苦教導你數十載,對你傾注的心血比我們幾師兄弟加起來的還要多,你就這樣糟踐師傅的心意。”百裏健心中沸騰的憤怒忽然冷下來了,他輕笑了一聲,冷冷地看著王陽。
王陽掀起嘴皮子,回以一個不十分尊敬的笑容。
“所以呢?請你讓開,我此後,與你,與玉書前輩,與藏鋒穀都無一絲幹係。”
百裏健微微笑了笑。
他腳下的道紋緩緩亮起,而他那柄斬殺了不知多少修士與靈獸凶獸的寶劍也被他緊握在手。
王陽終於皺起了眉頭:“百裏健,你殺我,就是犯了殺孽,積了天劫。就算此刻我被玉書前輩逐出師門,我的名號此刻還在花名冊上,你若殺我,天道畢竟記你一筆。”
“天道?倘若我百裏健會為此拘泥,如今大可不必站在此處。天道記我一筆算什麽?我百裏健從來不怕。”灼灼發亮的土色道紋映照著百裏健的臉,仿佛回到了他年輕時最意氣風發的時候。“王陽,我百裏健以心魔與天道發誓,對你王陽發起死鬥,不死不休。”
死鬥?
聽到這兩個字,王陽的臉上終於有了慌張,他張了張口,卻不知道該說什麽。
他太狂傲,想要將內心深藏的深恨發泄出來,可他忘了,百裏健從來不是一個在意天道在意規矩之人。
若是如此,他就不是天行道人百裏健了。
修士決鬥,有兩種方式,都是受天道庇護的,不為外界幹擾。
一是切磋,雙方各以天道心魔為誓,天道便自動結成盟約,雙方決鬥,直到雙方之中一人戰敗,便點到為止。而切磋的天道盟約此時就解除了,順便消除了決鬥雙方身上所有的傷痕。
故而友好切磋其實對修士來說並沒有什麽不妥當的地方,身上受的傷害並不算真實的,還能在切磋之中累積戰鬥經驗。
還有一種方式,就更不友好的多了,這就是死鬥。
不需雙方,隻需其中一方以天道心魔為誓,對另一人展開死鬥,不死不休。天道盟約結成,雙方決鬥不為外界任何幹擾,外界之人也無法對死鬥之中的雙方展開任何幹預,雙方直到其中一人戰死為止。
而這種死鬥,自古以來都被視為是不利人也不利己的,更是對修士的莫大羞辱。若不是深仇大恨,是輕易不用的。
原因無他,正是因為尋常殺人,譬如吳衝山欲殺百裏健與時映雪,隻會積累一些天劫,隻要實力夠強,法寶效用足夠,在結丹時遭受天劫完全可以阻擋;
然而死鬥就更慘烈的多了,在死鬥之中,不論是發起死鬥之人,還是被挑戰之人被擊敗,都會身死道消,連最後一絲元神都會被天道泯滅,再也不能入輪回了;而發起死鬥之人若是贏了,天劫度也會大大累積。
這種累積,幾乎都是不可能阻擋的,一道雷劫從天而降,幾乎也是身死道消。
天道盟約結成的速度容不得王陽想太多,百裏健腳下的道紋土色之中摻入了一絲紅色,這正是死鬥的天道盟約生效的標誌。
“王陽,你欠晚月的,該還回來了。”
——
百裏健提著劍出來的時候,外頭正好是夕陽西下的時候。
天邊殘陽如血,暖暖的橘色陽光斜斜地照過來,而百裏健的劍上漸漸地滑下了一滴血。
他抬頭看著那輪耀眼的夕陽,眼中多是悵然:“晚月,師兄為你報仇了。”
然而他又皺了皺眉,仿佛想起了什麽,輕笑了一聲:“不對,還沒有呢。”
——
第二日的藏鋒穀驚懼極了。
無人不知,姚琳琳勾結桃柔,對天行道人的親傳弟子時映雪出手,欲將她害死在曆練路上,前任掌門紫鸞道人更是幕後黑手。
這又牽扯到一樁公案,幾十年前天行道人的心上摯愛晚月被姚琳琳毒殺,紫鸞道人亦在其中發揮了“舉足輕重”的作用。
天行道人強行破開禁製,一路前往永安府將時映雪救回,回來便對紫鸞道人展開了死鬥,將他斬於劍下,滅了他的元神,讓他永世不得超生。
而姚琳琳亦是同樣被百裏健堵在自己的屋子裏,天道盟約結成,一頓死鬥下來,她連個全屍都沒留下。
桃柔倒是知道自己東窗事發,竟然將告發她的弟子佩文先殺死在自己屋中,又將為自己跑腿賣命的佩雅毒殺後拋屍井中,不知何時已經逃了。
一夜之間,藏鋒穀就死了四個人。
這些人在前一日或許還在自己身邊臭美地炫耀新買的裙子,或許還在端著掌門的架子寵愛弟子,而他們竟都這樣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