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枉為人子

  不知道從什麽開始，突然出現了一個新詞——農民工。


  他們遠離親人，遠離家鄉，來到沿海或者發達地區打工，賺錢養家糊口，幹的都是體力活，有些活甚至還有生命危險。


  為了賺錢，再苦再累的活，他們都選擇幹。


  但有些黑心老板，就因為這個群體大部分沒有文化，甚至有些人連字都不認識，連自己的名字都不知道寫。


  欺負這些農民工沒文化，這些黑心老板昧著良心，拚命的壓低工資，甚至拖欠工資，找各種理由拖欠。


  由於沒有簽訂法定合同，有些時候隻能默默吃虧。


  老蔡，由於家庭條件不好，五十多歲還在外麵幹著體力活，沒日沒夜的，可以說賺的都是血汗錢，一分一厘都是用汗水換來的。


  最近家裏來電話說，家中年邁的父親身體很不好，都住院好幾天了。


  他想回去，可是想著父親住院要錢，而且眼看就要過年了，這一來一回，去了車費不說，說不定老板還不要他了。


  心裏有些著急，有些煩躁，但他都忍在心裏。


  中午吃飯期間，悄悄的找到老板，老板姓劉，大家都叫他劉老板。


  “劉老板，有時間嗎？”


  老蔡看著劉老板碗裏的紅燒肉，桌子上的大中華煙，暗暗的吞咽著口水，雖然每天也有肉吃，可那肉，真不是人吃的，真是懷念家裏老婆子做的紅燒肉。


  劉老板滿嘴的油，瞟了老蔡一眼，點了一跟大中華，美美的吸上一口，這才問：“老蔡啊，有事嗎？”


  老蔡嘻嘻笑著，腰下意識的彎了一點，道：“劉老板，前幾天老家來電話，說我父親身體不好，住院了，需要點錢，可是都五個月沒有發工資，我身上也沒錢，你看能不能借我一點錢！”


  “錢？”劉老板吸著香煙，臉上馬上就變了，一臉為難道：“老蔡，你也是跟了我好久的老人，我沒有少過你錢吧？而且今年我都給你們加了工錢。”


  老蔡連連點頭稱是，錢是沒有少過，怎麽不說工價要比別人少個十幾二十塊，今年是加了工錢，但發工資沒有一次是準時的，每次都說工程款沒有到賬，可是他錢。


  而且這次更離譜，幹脆五個月沒發，就發點生活費，隻夠吃早點，賣點日用品什麽的。


  劉老板接著道：“錢我不會少你們的，但是你也用不著老來問吧，我現在資金也非常的緊張，你看我自己，現在都在工地吃飯。”


  老蔡一臉的為難，沒錢，他可是無法寄錢回家啊，家裏老父親還等著治病了。


  “劉老板，你要不想想辦法，算我借的，也不要多，五千塊就行，我父親真的在住院，急需用錢。”


  劉老板不為所動，使勁的吸了幾口煙，然後把煙頭丟在地上，用腳反複摩擦著，眉頭一蹙道：“老蔡，我是真的沒錢，要不你向別人借點？”


  老蔡聽了眼神黯淡，眼神中有股說不出的無奈，劉老板說沒錢，他也沒有辦法，隻好道：“劉老板，要不你這幾天幫我想想辦法，我也向工友們借借。”


  就算工友們想幫，也沒有辦法幫，大家都是一個老板，同樣五個月沒有發工資，誰兜裏還有錢啊，手腳大一點，反而還要向家裏要錢。


  劉老板不耐煩的揮揮手道：“行行行，我想辦法，你快去做事。”


  老蔡走了，空手離開劉老板辦公室，心裏想的是怎麽和家裏說這事。


  本來以為這事就這麽過去，三天後，老蔡再次接到家裏的電話，說他父親沒有挺過來，讓他速速回去料理父親的後事。


  老蔡突然愣住，連電話掉地上，都沒有反應過來。


  忽聞噩耗，老蔡整個人像是老了十歲，突然一下蹲坐在地上，大聲嚎了出來，真的是嚎啊。


  心中無盡的悔意，為什麽就不能回去看一眼，為什麽自己要不到錢，種種自責，讓他傷心欲絕。


  工友們見到他這樣，立馬過來關心幾句。


  可是老蔡誰也不理，隻是一個勁的幹嚎。


  突然又問劉老板在哪裏。


  來到最頂樓，找到正在監工的劉老板。


  小跑過去，一下子捉住劉老板的手。


  劉老板一見，用力一甩，把老蔡摔倒地上，並對老蔡怒視道：“老蔡，你這是幹嘛，拉拉扯扯的，這裏是工地。”


  老蔡自己爬了起來，也不在意身上的灰塵。


  “劉老板，我父親走了。”


  劉老板有點厭惡的看了老蔡一眼道：“你父親死了，和我有什麽關係，你回家就是啊。”


  老蔡有些著急，道：“可是我沒有錢啊，劉老板，你能不能把我的工錢先給我，我好回去安葬我父親。”


  劉老板拒絕道：“老蔡，我早就和你說過，我沒有錢，你要讓我說多少次，你才會相信了？”


  老蔡這次可不會像上次那麽好說話，他已經在心裏打定好主意，這次無論如何，都要拿到工錢，就算死，也要在死之前拿到工資，要不然回家安葬父親的錢都沒有。沒有見老人家最後一麵，已經實屬不孝，如果還不能讓他老人家入土為安，那就該死。


  “劉老板，你可不能這樣啊，我父親可是還在醫院太平間裏躺著，我沒錢，怎麽回去安葬他老人家。”


  劉老板側過臉去，不想搭理老蔡，現在他是真的沒錢，錢都被他買房買車去了。現在他想的就是，年底結賬，先給工人們發點錢，打發回去再說。


  劉老板為難道：“老蔡，你要理解一下我，早就說過，錢一分都不會少，你先安心的回去料理你父親的後事。”


  說著從口袋裏掏出五百塊錢，遞給老蔡道：“這裏有五百塊錢，也不從你工資裏口，算是我這做老板的，對你父親的敬意。”


  老蔡看著劉老板手裏的五百塊錢，眼睛都紅了，五百塊錢能做什麽？

  什麽都做不了。


  老蔡沒有去接，而是突然跑到樓頂的邊緣，怒視劉老板道：“姓劉的，今天你要是不給我工錢，我就死在你麵前，你也別想好過。”


  這是他想到最後的招，威脅劉老板，這也算是沒辦法的辦法。


  其他工友一見，立馬上前勸說。


  “老蔡，你可不要傻啊，快回來……”


  “……”


  劉老板突然撥開人群，走到老蔡麵前道：“老蔡，你別來這套，你今天有本事，就從這裏跳下去，我劉老三，從來都不是嚇大的。”


  老蔡往下看了一下，十多層的房子，這要是跳下去，基本活不了，要說跳，他還真不敢跳，但都是被逼的，沒辦法。


  “姓劉的，給錢，不給我錢，我就跳。”


  劉老板看著老蔡眉間的猶豫之色，突然冷笑一聲，感覺自己勝券在握，絲毫不怕老蔡會跳下去：“你要是個男人，那你跳下去，想威脅我的人，還沒有出生。”


  老蔡臉色巨變，想起病在病床上盼著兒子回家父親，想起那哭暈在病床邊的母親，想起老婆，想起兒女，兩行濁淚緩緩流了下來，心中一片死灰。


  拿不到錢，他拿什麽回去，不能讓亡父入土為安，他枉為人子，活著還有什麽意思。


  “姓劉的，我問你最後一遍，今天有沒有錢？”


  劉老板絲毫不在意道：“沒有。”


  老蔡兩眼無神，嘴角突然笑了一下：“枉為人子啊！”


  突然奮身一跳，消失在眾人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