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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章 無功不受

  柳兒帶著一群護衛連夜離開了嶂青山,等到第二日暮色降臨的時候,熱熱鬧鬧的歸來。


  一輛輛馬車在村口排開,十幾個夥計忙碌著扯開其上蓋著的油布。


  聽到熱鬧的村民都三三兩兩的聚集過來,大人們還好站在稍遠的地方好奇的看,孩子們則有些忍不住走近些。


  “來來。”柳兒從車上跳下來,帶著幾分得意舉起兩個大紙包,“吃蜜餞。”


  孩子們看到她伸手,嚇的都後退。


  “蜜餞啊,慶源府最有名的。”柳兒道,將紙包裏的蜜餞拿出來扔進嘴裏,又撇撇嘴,“當然,這貨色不如京城的。”


  孩子們到底是孩子們,看著蜜餞忍不住咽口水。


  “我見過,我跟二叔進城時見過。”一個孩子道,將手指放進嘴裏吮了吮。


  隻是見過,卻沒有吃過。


  飯都吃不飽,哪裏能吃零食。


  據蜜餞很甜,比地上挖出的甜草根還要甜。


  柳兒帶著幾分得意再走近他們,將另一個沒打開的紙包遞過來。


  “喏,吃吧。”她道。


  就像失去了控製一般,站在最前邊的孩子伸出手接過,直到拿到紙包,他還跟做夢一樣。


  我怎麽拿過來了?


  柳兒已經從中捏起一個塞進他嘴裏。


  “吃吧。”她咯咯笑道。


  有鄰一個人蜜餞入口,其他孩子便再也忍不住,一哄而上。


  大大的孩子們抓著蜜餞,除了塞進嘴裏,還高心舉著跑向自己的家人。


  “爹,你嚐嚐。”


  “娘,是蜜餞。”


  “爺爺,你吃過嗎?”


  孩童們的笑,大人們矜持的推讓,讓村口變得更加熱鬧。


  一包蜜餞就能引起這樣的熱鬧,君姐在一旁看的心酸。


  “這些蜜餞不算什麽。”柳兒帶著幾分炫耀繼續道,指著身後的車馬,“我什麽都買了,整個慶源府最好的米麵油糖鹽醋肉菜魚,而且還訂好了,每隔七,新鮮的菜肉魚就會從府城裏送來,十個雜貨鋪,也會每隔七往這裏送一次雜貨,吃的喝的玩的,要什麽有什麽。”


  有了方才接過蜜餞,孩子們更放鬆一些,大著膽子圍著車馬看其上的貨物,大人們也忍不住靠近幾步指指點點。


  “你們在幹什麽?”有聲音從後傳來。


  大人們頓時後退,孩子們也停下笑,都看向後邊,夏勇夫婦走過來。


  “夏二叔。”君姐上前道,“我讓人送來一些米糧吃食,你看怎麽分給大家?”


  夏勇神情沉沉,夏勇媳婦則給她一個感激的眼神,但並沒有話。


  “君姐,你的米糧吃食你自己用。”夏勇道,“我們不能分。”


  果然還是不收。


  聽到他這話,原本手裏還拿著蜜餞的孩子們忽的都將蜜餞放回紙包裏,捧著紙包的孩子也跑到柳兒身邊,將紙包塞給她。


  “哎!”柳兒隻來得及喊了聲,那孩子兔子一般跑開了。


  所有的村民孩童都後退避開,動作整齊劃一。


  “你們幹什麽啊?有吃的還不要啊。”柳兒沒好氣的道,“非要啃糠餅子啊?”


  沒有人話也沒有人上前,他們的視線甚至不再看車馬上的貨物。


  “夏二叔,你們也知道我沒有惡意。”君姐道,“我隻是想做些什麽,而我恰好也能做。”


  夏勇點點頭要什麽,夏嫂子先開口了。


  “君姐,你的心意我們都明白。”她誠懇道,“隻是,我們的心意,也希望你能理解。”


  她的眼眶有些發紅,看著君姐,慢慢的搖頭。


  “你為什麽這麽做,你心裏清楚,我們心裏也清楚,很抱歉,我們不接受。”


  不接受的不是她的善意,而是她善意所基於的那個人。


  這不該是這個道理,但她又理解這種很多事不需要道理。


  君姐默然,夏勇夫婦對她施禮轉身離開了,村民們便立刻毫不遲疑的散開,轉眼間村口就隻剩下他們。


  雖然車馬夥計眾多,但看起來還是顯得很孤單,也很尷尬。


  “真是不知好歹!”柳兒瞪眼跺腳氣呼呼道。


  君姐看她一眼,柳兒吐吐舌頭縮頭不敢了。


  “先收起來吧。”君姐對雷中蓮道。


  雷中蓮應聲是。


  “那我們今晚能吃嗎?”柳兒期期艾艾的問道。


  君姐看柳兒可憐巴巴的樣子又笑了。


  有些人沒有吃過苦也不需要吃苦,這不是什麽羞恥的事,而有些人不想吃苦但為了信義也能堅持吃苦,這也不是什麽羞恥的事。


  她點點頭,柳兒舉手歡呼雀躍。


  夜色籠罩了山村,夜晚的山村陷入一片黑暗,吃的油尚且不夠,燈油更是奢侈,整個村子隻有一間院落亮著燈,那自然是君姐的住處,不僅屋子裏點著燈,院子裏也燃著火把,掛著燈籠。


  這些都是今日新添置的,在一片夜色中恍若星辰明亮耀目,這讓站在山上的人比白日更清楚的看到這裏。


  “妞妞。”


  夜色裏傳來一聲呼喚,站在山路上的人影立刻轉過身,嗯了聲。


  這邊的屋子也沒有點燈,隱約可以看到屋門口站著一個人影。


  “該睡了。”婦人柔聲道。


  女孩子再次嗯了聲走過來,她走到婦人身前停下腳。


  “怎麽了?”婦人撫了撫她的頭問道。


  夜色裏女孩子的雙眼閃亮。


  “我幾歲的時候,爹離開的?”她忽的問道。


  婦饒手微微停頓下。


  “三歲。”她柔聲道。


  女孩子哦了聲。


  “太了,什麽都沒記住。”她道。


  都不知道那個男人長什麽樣子,更沒有父女情深的記憶。


  “沒什麽,記不住忘記的事多了。”婦人柔聲道,攬住女兒的肩頭,“人總是要向前看的。”


  女孩子沒有再話跟著她進了屋子,門關上,山上也陷入徹底的靜謐。


  晨光蒙蒙亮,君姐在山路上停下腳,她抬頭看看前方,低頭看看拿著的手劄。


  為難啊。


  這樣做真是為難這些人了。


  君姐幹脆在山路上坐下,手拄著下頜出神。


  那該怎麽辦呢?


  “嗬!”


  悠長的喝聲從山下傳來。


  君姐下意識的看去,這裏的村民們很早就起來勞作,坐在高出可以看到田間山坡上散布著的人。


  有老人有婦人還有孩子們。


  喝聲停下,緊接著又有梆子聲響起。


  為什麽要敲梆子?君姐念頭閃過,旋即就瞪大眼,視線所及的勞作的人們都忽的揮動手裏的農具。


  “哈!”


  四麵八方遠遠近近高高低低蒼老的柔弱的稚嫩的喊聲同時響起。


  梆子又一聲響。


  男人舉高的鋤頭重重的揮出去,孩童手裏的鐮刀穩穩的橫劈,婦人馬步頓腳將籮筐在身前推出。


  “哈!”


  聲音再次齊齊發出四散又匯集。


  這是…勞作嗎?


  這分明是…習戰。


  君姐隻覺得全身發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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