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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 入我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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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聲聲的下注接二連三的響起。


  不知道是不是數額大的緣故,侍者們的聲音格外的響亮,交匯在一起讓氣氛變的熱騰騰。


  “燕燕,怎麽辦?”


  女孩子們看著寧雲燕不安的問道。


  “還下嗎?”


  好嚇人啊。


  她還是在跟她們鬥氣嗎?


  寧雲燕看著場中嘴唇被咬的發紫。


  場中的女孩子依舊穩穩的站著,垂紗一動不動遮住了她的麵容,但是寧雲燕似乎看到了那麵紗下嘲諷的笑,得意的笑。


  “下!”寧雲燕一拍窗戶說道,“一千兩,都下,這些錢下了壓死她。”


  女孩子們麵麵相覷神情惶恐,丫頭再忍不住搖頭。


  “小姐,不行,太多了,不能再玩了。”她急急說道。


  “不多,哪裏多?我們寧家難道連幾千兩銀子都沒嗎?”寧雲燕豎眉喝道,“給我下注。”


  ………………………………………………


  “小姐,是這種木製羽矢嗎?”司射說道,指著侍者捧來的托盤。


  這是四隻圓頭的木矢。


  君小姐伸手撚起一隻木矢,沒有說話轉身站到鐵壺前。


  方錦繡攥住了拳頭,金釧屏住了呼吸,寧雲燕捏緊了窗框,寧雲釗神情含笑。


  縉雲樓裏樂聲都變的緊繃繃。


  君小姐卻沒有絲毫的緊張,她看著眼前的鐵壺,反而閉上了眼。


  跟著師父的第六年,見識到師父高超箭術的她想要學射箭。


  師父當然一如既往那般,不直接說拒絕。也不會順從的應允。


  “先學基礎吧。”他和氣的睜眼說瞎話。


  這基礎就是投壺,投壺跟射箭雖然都用矢,但其實是完全不同的兩回事。


  而她也一如既往的不反駁不質問,倔強的順從。


  她一年的功夫都在投壺,重複的反複的無時無刻的。


  後來她沒能學箭,父親死了,母親死了。她成了公主。嫁了人,曾經努力的一切都沒有了意義。


  她的身份讓她的醫術無用武之地,琴棋書畫這些消遣則更成了消遣。


  沒想到這些消遣也有派上用途的一天。


  這如果不是老天的公道。還能是什麽呢?


  君小姐睜開眼,抬手一揚。


  木矢穿過簇簇的竹矢落入鐵壺中,在這瞬間壺內的竹矢如雨落瓷盤四濺的水花,躍出了鐵壺散落四周。


  鐵壺中隻餘下木矢獨立。


  如同初始。此為有初。


  “哇!”


  方錦繡舉起手大聲喊道,歡呼雀躍。


  金釧滿麵通紅將手掌用力的拍打起來。


  寧雲釗笑意在嘴邊散開。眼如星燦。


  縉雲樓內聲如雷動。


  喧鬧聲如同潮水一般湧來。


  方錦繡和金釧的歡呼瞬時被淹沒,喧鬧中有驚歎,但更多的是懊惱。


  畢竟一千兩銀子不是個小數目。


  雖然讚歎這女孩子的技藝,但要是沒有損失自己投的錢的話。這讚歎就能更真心實意一些。


  但大家到底是文雅之人,還是維持著姿態撫掌。


  除了極個別的年輕人保持不了風度。


  “這不可能,這不可能。”寧雲燕緊緊握著手帕說道。


  其他的女孩子們已經嚇的不敢說話了。


  “小姐咱們走吧。”丫頭哭喪著臉說道。


  寧雲燕被火上澆油。


  “為什麽走?我怕她嗎?”她氣道。


  是。你不怕她,可是她真的很可怕。


  女孩子們神情閃爍。


  “燕燕。這次是我們失算了。”一個女孩子說道,“沒想到她還真有些本事,避其鋒芒,我們這次就不跟她鬥了。”


  寧雲燕捏著手帕一雙大眼死死的瞪著窗外。


  窗外場中小廝們正在收拾散落的竹矢,君蓁蓁則站著跟司射在說話,還抬起袖子掩嘴,似乎是笑了。


  笑,笑,得意的笑。


  贏了錢出了風頭。


  “這就算是真本事也沒什麽可得意的。”寧雲燕說道,“她說花樣,又說讓人下注,敢說出花樣,自然是有把握的,用有把握的事贏了錢算什麽光彩,她這是騙錢。”


  好似也是這個道理,女孩子們亂亂的想著,場中的司射也再次神色古怪的看著君小姐。


  “小姐真要這麽做?”他問道。


  君小姐點點頭。


  “如今三次也讓大家對我的技藝有了了解,再這樣未免有失公允。”她柔聲說道,“所以換個方式更合情合理。”


  有失公允?合情合理?其實是為了讓大家再接著下注,下更多的注吧?


  適才露的這三次技藝,雖然大家對技藝很讚歎,但畢竟誰也不是吃飽撐的拿錢當紙片扔,再下場的話,估計就沒幾個人下注了。


  這其中的確有人財大氣粗,但千金博一笑並不是用在這個地方。


  而對於這位小姐來說如果是為了名氣的話,這三次已經足夠了,如果是為了錢的話,這三次也真不少了。


  怎麽這小姐還不罷休?

  還變著法子的要引人下注。


  真好像個賭徒,一心要贏更多的錢。


  說她年少輕狂吧,但這女孩子行事做事又平和穩妥,一言一行都很明顯是有條有理深思熟慮。


  司射沉吟一刻。


  “那要這樣的話,隻怕數額會很大,小姐可能擔得起?”他說道。


  下注的數額大,那輸了的話賠償的數額更大。


  很大很大的數額哦。


  作為一個賭場…不不..縉雲樓的侍者,從來不幹涉客人選擇的他這次說出這樣的提醒可是例外了。


  君小姐若有所思。


  “數額太大的話,你們擔不起嗎?”她問道。


  司射啞然。


  想了想竟然是擔心他們?好像篤定自己不會輸,而是擔心他們不敢讓她贏似的。


  他們怎麽會擔心贏,下場的人贏的越多他們才抽成越多。


  他們縉雲樓而是商戶,又不是衙門,商戶還有嫌棄錢多的嗎?

  “小姐說笑了,大家都是有頭有臉的人,既然敢玩就是能玩的。”他失笑說道,“至於擔不起卻是從來沒有過的,就算是大家一時拿不出這麽多錢,我們縉雲樓也不會拖欠。”


  這話說的平和,可他的眉角卻難掩幾分霸氣。


  君小姐點點頭。


  “那就沒事了。”她說道。


  那好吧,司射也不再勸了,該提醒的已經提醒了,該表明的也表明了。


  如果輸了,就算是個嬌滴滴的小姑娘,縉雲樓也並不會憐香惜玉。


  他含笑施禮,上前邁出一步,樂工們忙擊缶一聲。


  樓裏便漸漸安靜下來,當然是相比於先前的嘈雜,事實上議論聲還是嗡嗡不斷。


  “下一場…”


  聽到司射開口說三個字,站在窗邊的年輕人便忍不住笑了,伸手指著外邊。


  “真是個貪得無厭的小女子。”他打趣說道。


  “還真把這裏當賭場了麽?”另一個搖頭說道,“她說行自然是行,反正我是不會再下注了。”


  四周像他這樣的議論聲很多,一時間蓋過了司射的聲音。


  寧雲燕臉上滿是冷笑。


  “看到沒,誰也不是傻子。”她說道。


  那又怎麽樣,她反正贏了那麽多錢,正好順勢不玩,得了名也得了錢,總好過她們這般全賠了不少錢進去。


  女孩子們賠笑都沒有說話。


  但下一刻場中司射的拔高的聲音就傳過來。


  “…..大家說花樣且下注…這位小姐應…”


  場中的議論聲頓時一停。


  竟然…


  寧雲燕的冷笑凝滯在臉上。


  司射感覺到四周的安靜,神情略一遲疑。


  “不知有人信不信這位小姐還能贏,她敢應,你們敢注否?”他將君小姐讓他說的這句話說出來。


  他在縉雲樓跟隨東家做司射已經十年了,還是頭一次說出這種聽起來文雅實則內含挑釁的話。


  也是怪不好意思的。


  果然這句話出口縉雲樓裏安靜的氣氛先是一凝旋即蓬亂。


  “這狂妄。”


  “她敢應,別人不敢下注?”


  “哪來的如此篤定,大道無窮,學海無涯,誰敢說自己無所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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