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八章 心浮動飄不定
高三真的很不一樣。對於青春期來說，這可以說是一個重要的轉折點，更是所有壓抑情緒堆積的製高點，一不小心就有可能爆發。
書山有路勤為徑，學海無涯苦作舟。大人們常說“學海無涯”，學習是一輩子的事，這點小苦小累就受不了了，剩下的人生還要不要過了？
於是，那些小抱怨也就隨著撇撇嘴埋在心裏了。
但是，對蘇辰和安以歆來說，高三的日子似乎是不同的，不似其他人覺得壓抑，每天除了試卷就是課本，每天除了教室宿舍，就是食堂。
因為在高二下半學期的時候，蘇慶安就已經給他安排了不少公司項目學習，當然這種安排少不了帶上安以歆。即使之前一年多的時間，他已經掌握了公司的大部分流程。
但是，作為一個最終決策者，要有的不止睿智的決策能力，還要對公司的運營流程非常熟悉。
管理好一個公司，對於人才的培養也不可忽視，好在，他平時有注意職員的基本需求，滿足了他們的需求就等於穩定好了公司的根基。
蘇辰本人雖然覺得，和同事一一打好關係很麻煩，但是有安以歆的出謀劃策，那些“親民”政策也變成由福利代替了。
“哎哎，眉頭皺的像個小老頭了。都解決了，你還有什麽可煩惱的了？可憐我大周末的不在家睡懶覺，還要起早陪你來上班，哈，困死我了。”
“喂喂，跟你說話呢！”安以歆捅了捅始作俑者，發現這家夥正在神遊天外，於是她不再自找沒趣的自言自語。
她都這樣暗示了，沒想到…還真是木頭一個。
“你說，軍營裏是怎麽樣一番天地？”許久不說話的某隻，久到安以歆打著哈欠快要睡著的時候，終於開了口。
於是，安以歆也不理他，自顧自趴在待沙發上眯眼，真是困死了，打哈欠打的眼淚都掉下來了，沒良心的，一點都不關心她，安以歆這樣想著。
並沒有發現沒有得到回應的某人，看她的眼光有多溫柔，幾乎是她的頭剛沾到沙發，他就已經起身來到她身邊。
愧疚與自責也掩蓋不了他眼底的溫柔，輕輕的揉了揉她的秀發，公主抱打抱起，把她帶到休息室，給她掖好被子，看著她疲憊的側顏，看著她隻在他麵前露出的脆弱，蘇辰第一次覺得未來兩人成為辦公室同事也不錯。
隻是，他不願整天都坐在辦公室看文件，奔波於各地，然後一出差就是好幾天，尤其是不能天天看到她，不能將她當個娃娃放在口袋裏，心癢時拿出來捏一捏。
對於高三來說，寫文章絕對是一件奢侈又浪費時間的事情。為了作文60分，不少人在寫作上的功夫下的不少，就連她安以歆也曾經因為一篇文章費腦筋。
她讀過的詩詞歌賦，確實如數家珍，比如說白居易的《長恨歌》，楊家有女初長成，養在深閨人未識。古代女子養在深閨，不被外人知。
天生麗質難自棄，一朝選在君王側。可惜生得好顏色，難逃被君王選中。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宮粉黛無顏色。比起深宮美人，她的一笑就可以完全與所有的妃子媲美。雲鬢花顏金步搖，芙蓉帳暖度春宵。有了君王的依靠，每天打扮一番，憑借著好姿色能留君王度值千金的春宵一刻。春宵苦短日高起，從此君王不早朝。可惜春宵苦短，君王留情。後宮佳麗三千人，三千寵愛在一身。於是乎，留住了君王的身，也就留住了君王心。
楊貴妃的一生，被總結成這一首《長恨歌》。
李白的《將進酒》也說了，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盡還複來。
白居易用一首詩，表麵上是讚美楊貴妃無與倫比的美麗，其實是在側麵烘托唐玄宗沉迷美色荒蕪朝政。
作為同一時期的李白，一首《將進酒》，借酒抒發懷才不遇的憤懣之情。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盡還複來。是在怎樣的心境下，才能保持這樣積極向上的心態？
古有四書五經八股文，亦有晉時孫敬頭懸梁，戰國時候蘇勤錐刺股，為考取功名對自己嚴格要求。
為了奮鬥目標加倍努力，誰人不是這樣？
在高三剛開始的那段時間，幾乎每個人都是躊躇滿誌地躍躍欲試，每個人都魄力異常得非複旦交大不進。我亦在心裏貼了一張\"殺進京醫大\"的特大大頭貼，在每天早起和入睡前都默默大喊幾遍，以增加自己那點少得可憐的信心。所有的夢想都在高考的壓力下抽象成了自己認定的那座神聖學府，那麽所有努力都是值得肯定認可的。
當時一聽到關於京醫大的一切消息，我就暗暗熱血沸騰，激動不已，因為這是我自己的秘密，仿佛所有的東西都在那所學堂耀眼的光環下黯然失色。
京城是每個人夢寐以求的地方，離家不遠，來回方便，更重要的是它所擁有的雄厚的師資力量。
我從來都沒有想過我們現在的能力和京軍大，京大，京醫大的巨大差距，周圍的同學們似乎也沒有意識到那種千軍萬馬過獨木橋的可怕陣勢。我們固守著心中的夢想，祥林嫂般地嚷嚷著\"我要進××\"，那種心理和由此製造的一觸即發的緊張氣氛，是沒有高三經曆的人所不能體會的。
年紀主任告訴我們，沒有經曆過高三的人生，不叫人生。
來自高三的第一次真正較量很快來臨了。
第一學期的期中測驗。一次我們認為已經準備得很好卻被殺得慘不忍睹的考試，除了蘇辰，數理化穩穩的滿分，時間久了，我都不知道該為他欣慰還是嫉妒他。
我們的排名就如同老師先前所預言的那樣來了一個天翻地覆的變化。班裏許多從前名不見經傳的同學如同一匹匹的黑馬，從後方一飛衝天，一下子讓大家大跌眼鏡，起起浮浮、竄上滑下之間，許多人開始從浮躁變得實際起來。
而我，與龍頭的位置，不遠不近，隻差一個他。有時我自己都會想，我這麽努力地靠近他，他會不會知道，他若是不知道，那要不要告訴他。
“怎麽了？”我失神的想著，直到他的聲音出現在上空。
“沒什麽，就是覺得這次考試太糟糕了。”我深吸一口氣，就像突然想通一樣，裝作剛剛是在為第一次考試煩惱。
其實喜歡一個人是自己的事，你付出了多少最清楚的不過是自己，既然認定了，那就放手一搏，他知不知道又有什麽可在意的，並不影響自己的決定，不是嗎？
“不用灰心，這次的題目確實是有難度的，我也比平時多花了點時間。”
“……”是該給他一拳呢，還是給他一拳呢？
而後來的事實也證明，正是由於當初自己那種無憂無慮的樂觀，才有了執著下去的動力，才使絕對不可能的事逐漸地一步步閃現出希望的曙光。
因為，即使我那堪堪第二名的成績，我離京醫大的差距還是顯而易見，我自己心裏也清楚，所以也就有了拉著學霸瘋狂補課的日子，因為我相信勤能補拙。
接下去的日子開始變得越來越平淡，越來越簡單，單一得重複。
每天早晨，我氣喘籲籲地衝進那間坐得撲撲滿的教室，放書包，拿練習，開始演算。而蘇辰，走在我身後，不緊不慢，整一個翩翩貴公子。
那一個個相似卻又不太相同的日子現在想來已經抽象成了總是寫得密密麻麻的草稿紙，黑板上一直擦不幹淨的公式、習題，教師一句句發自肺腑的叮嚀和永遠飄浮在空氣裏的粉筆屑。
班裏同學的幽默細胞在這種壓抑的環境中被訓練得異常尖銳，任何一點細枝末節的小事一旦被抓住了，就立即被誇張地擴大再擴大，然後引來全體的轟動。
比如，某作家的一篇關於\"放狗屁/狗放屁/放屁狗\"的文章，竟然引來了全班同學拍桌子大笑、拆桌腿敲打的瘋狂舉動。班主任老師說，這是一種“高三綜合征”的表現，因為我們的生活太過壓抑單一了，因此，任何一點能激得起漣漪的東西都會給我們帶來不可估量的快樂。
我把這種總結為給自己找樂子，快樂也是一天，不快樂也是一天，何不快快樂樂的過活呢？
高二時，每周五下午兩節課後的短暫時光被我們定為\"遊戲日\"，我們絞盡腦汁拚命地往學校帶東西玩。有一種\"轉硬幣\"的小兒科遊戲，特別受到我們的青睞。弄幾個一角、一元的硬幣放在桌上，用幾塊橡皮搭起來做球門，不管男生女生全都趴在桌上大叫大笑，煞有介事地玩得不亦樂乎。我自己也搞不明白，已經舉行過成人儀式的我們怎會這麽就容易滿足，笑起來怎麽就這樣歇斯底裏。
\"玩的時候就拚命地玩，學習的時候就拚命地學習。\"是我們高一高二學生信奉的一條顛撲不破的真理。到了高三，就變成了“隻要學不死，就往死裏學”。
高考倒計時牌上的數字越來越小，我們已經沒有時間了。而老師隻會向我們嚷：\"該幹什麽就幹什麽吧。\"作為學生的我們，卻是一片迷茫。
缺貨補貨，哪科瘸腿補哪科，這是那時候還算是比較有信仰的規則，到後來，隨著數字一點點的變小，大家雖然表麵不說，內心的恐慌，就看誰的心裏素質比較低了。
後來有一天，不知是誰在教室裏插了一捆新鮮的百合，粉白的那種香水百合。整個秋季，教室裏始終縈繞著百合恬靜的味道。我們就不經心地在淡淡的甜香裏一日複一日地演算，沒有人去刻意注意那捆恬然的百合，但它和它的味道卻真真實實地深深烙在了每個人的心裏。
我不知道該用什麽詞語來準確地表達那一階段自己的感覺，可能是\"踏實\"吧。我依舊在每天早起和晚睡的時候在心裏默喊一句\"殺進京醫大\"，但卻不再一遍又一遍地將\"京醫大\"掛在口頭了。
每個人都小心翼翼地將夢想收藏在心底，用各自的方法盡最大的可能努力著。進步和榮譽這些縹緲的東西都是我們不能抓住的，隻有這一天一天實實在在的日子是我們可以看到並握有的。
除了周末的時候會陪蘇辰去公司，幹一番苦力，其餘的時間我為自己開小灶，形影不離的跟著學霸，在他不厭其煩的包容下，我變得越來越厚臉皮。
我看得見我的同學們和我自己在這一天天質樸的日子中真實地努力著，我的成績就在這種踏實感中穩步攀升，一點一點不快也不慢地前進。這種感覺，現在想起來，真是很好。
高三第二學期的日子較之第一學期的平靜有了較大的改變，增添了許多躁動與不安的成分。
但是，對我來說，臨陣磨槍，不快也光，我依舊是圍繞著學霸轉，誰叫他將要是我未婚夫呢。
一想到他們共結連理的未來，就忍不住一絲笑意，同甘共苦，他也樂在其中，雖然是高三，這日子也太快活了！
第一輪對知識的梳理和二輪複習對綜合題的係統掌握已經告一個段落，第三輪緊張的考試和題海戰術的轟炸接踵而至，最後就變成了“考考考，老師的法寶；分分分，學生的命根。”
那真是一段難以忘記的日子。
課表改成了“數理化，數理化自習”這樣可怕的形式。老師上課通常不再幫我們概括什麽，隻是發下一疊一疊的各科模擬卷當堂測驗。
我不知道老師怎麽會有那麽多的考卷，全國每個區的每種卷子我們都要做一遍，分析一遍，再抽查一遍。還有別的省市的、全國的各類統考卷，甚至連那些不知名的學習類報刊上的怪試題也被老師無一遺漏地搜羅下來給我們做。
一節課的小測驗，兩節課連在一起的大測驗，全年級統一的自修課模擬考，所有的考卷都要算分，有時候一考就是一天，真的是很頭大，老師來不及批的小測驗就讓同學互相交替著批。分數於是成了這個冬春交替的忽冷忽熱的季節裏最刺激人卻又最不值錢的東西。
不過那真是一種強有力的刺激，沒有例外，每逢每周的“大型考試”，班主任老師晚自習最後十分鍾雷打不動的“放榜”，真是個令人糾結又激動人心的別扭事。
然後就是早晨計劃每天背10個單詞，每天做5張試卷，每天完成所有錯誤的訂正。
計劃表上塗得密密麻麻，每完成一樣然後就用彩筆劃去一樣。那一道一道觸目驚心的杠杠和考卷上紅豔豔的大叉，滴零滴落地灑滿了每一個黃昏和早晨，鋪滿了學校和家庭那條惟一看得見漂亮花朵的小路，滿載於我的心田。
像山一樣高的發黃的紙頁，浸在發黴的空氣裏緩緩地挪動。有時候在家背書背得眼淚都要掉下來，書都想扔到窗外去。可是，隻要默念幾遍\"阿辰\"馬上就會平靜下來。
為了他，她安以歆可是吃了苦中苦，最後能不能把他變成她的人，確實還有待商榷。
從一而終，一生一世一雙人，她自己是有潔癖的人，讓她再把心思放到另一個人身上，拜托，輕微的強迫症告訴你，她做不到，成敗全決定於這一賭。
深吸一口氣，高考，決定在這初夏，還真是讓人有些不爽。幹燥的天氣，浮動躁動的人群，還真是容易著急上火。
嗯，多喝點水，嗯，新鮮炸出來的橙汁也不錯，還有，好想念老媽做的飯菜。
心動不如行動，回家！
“蘇辰，喂，醒醒。”安以歆輕輕拍了拍趴在桌子上，不知是真睡還是假寐的蘇辰，然後看了看周圍，發現並沒有人注意到他們。
越是距離高考越近，同學們的心思越是敏感，她並不想因為自己的行為影響到別人，也不想別人因為這一點小事衝動破壞了同學間的友誼。
隻是，某人很不配合，貌似睡著了。
看著他眼底的倦色，安以歆沉默了下去。想想這家夥，公司學校兩頭跑，比她辛苦多了，給老媽發個短信，給他煲個冬瓜排骨湯，清熱去火。
“媽，我想喝冬瓜排骨湯，最近有點上火，一個小時後到家。”看了一眼時間，發現距離飯點時間也差不多。
就讓他再睡一會，來做一張英語試卷。
“輕兒，冰箱裏沒有排骨了，乖，明天燉給你喝。”
“媽咪，麻煩你去一趟超市嘛，我想喝了。”
不知道為什麽，兩家人雖然已經比較熟稔了，可她還是下意識的不想讓家人知道她對他的好，尤其是那愛吃醋的老爸。
要是平時她不喝也就算了，但是看他已經疲憊了這麽多天了，也是心疼，隻不過等會老媽問起該怎麽回答呢？
用腦過度，需要大補，可是冬瓜排骨湯還不如烏雞紅棗湯合適呢，不如說是替老爸提的，不過那小心眼的老爸，等她把人領到家肯定不會鬆口。
那就撒嬌好了，反正她現在處於特殊時期，老媽基本有求必應。
“嗯，路上注意安全。”
結果果然如她所料，也沒有多想就專注的做起題來，這也是今天的計劃，早晚都得完成的。
“叩叩”半個小時後，還剩最後一個閱讀理解的時候，某人終於休息夠了，她指了指試卷，又伸出五個手指，示意他等五分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