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章 楊柳依依，一蓑煙雨任平生
楊依依有時也會想若是當年，他們再勇敢一點，執著一點，他們是不是就不會聽從家裏的安排，找個還算得上合適的人結婚。
起碼，她就是這樣。
一分手，經離別。她在親戚的介紹下，找了個一家人還算得上滿意的人，結婚生子。也許是命運也懲罰的懦弱，在孩子九歲那年，也就是他們結婚十周年，他因為一場交通車禍死於非命。
從此，她一個寡婦帶著兒子靠保險公司的補償金和她微薄的家政收入過著還算可觀的日子。
一別多年，隻是沒想到在這種情況下再次相見，她還是無法忘記記憶中的模樣。但是，那又怎樣，她已經不再是隻留有單純美好的青澀少女，至於他，從失去聯係到這次的見麵，整整十一年，他後來怎麽樣了，她無從知曉，隻是聽別人說他去當兵了。
偷偷瞄一眼他，褪去年少的青澀，剛毅的側臉給她一種沉穩的感覺，一如當年他認真向她保證一定會娶她時給她的踏實。
哎呀，她還在想什麽，如今她已經是一個殘花敗柳，還帶著一個不小的拖油瓶。而他，應該也有了美嬌娘，有了像他的下一代吧。
“過得還不錯，你呢？”話都說到這份上了，她的名字他都叫出來了，她再想否認那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自打臉嘛！
不過，這句話說的時候絕對是平心而論。老實說，有了她這一份相當不錯的收入，他們娘倆心裏也算是踏實下來，不再像以前那樣每月掙得錢不夠花，總猶豫著要不要打一直不肯動的被他們當作未來儲備能源的那筆錢的主意。
這麽說來，她和兒子的經濟生活條件確實還不賴，對他的問候嘛，一是出於禮貌，二是出自她的私心，即使當年分開的時候有多決絕，這麽多年不聯係，她還是一個十歲孩子的媽，而且孩子還不是他的，她還是犯賤的想知道他過得好不好，如果他說好，也許能抹去她心中的一點愧疚感。
因為當年的分手，是她任性提出來的。雖然這不全是她的錯，他們之間的矛盾本來就存在，不然也不會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隨之循環的還有連接兩段時間的冷戰期。
隻是，兩個人好像很有默契地不提分手。所以，分手這兩個字，是埋在他們彼此心裏的導火索，一觸兩個人就全麵爆發。
“沒有你楊依依，我穀平生不好！”穀平生說出壓抑心底已久的大實話，這也是他為數不多的情話。
當年之所以選擇去當兵，一是家裏逼的，二是為了自己的麵子，他不選擇給她後悔的機會。
他會混出一番自己的模樣，到時候讓她刮目相看，悔不當初。
事實證明，功夫不負有心人。
他確實在部隊混出了個模樣，當然這裏也不乏有熟人的提拔。還是很俗的套路，在軍區一不小心救了突發哮喘的穆副司令一命，從此他成為了他的警備員，任職少尉軍銜。
不過他自認為首長大人是看中了軍事作戰能力，並非僅是報以恩這麽簡單。為了堵住軍區一眾悠悠之口，也為了不負老首長的安排，他利用一切可以充分利用的資源，比如說，節假日他把回家探親的機會留給別人。
自己躲在訓練場地打靶，每天晚上十公裏越野也成了休息前必備。
部隊的磨練漸漸磨平了他的性子，等他終於明白他這份置氣並不會換來那個固執狠心女人的心軟，兩年了，隻要有心，想找到他，並不難，他們是斷了，但是永遠斬不斷的還有他們同學之間的千絲萬縷。這女人，真狠心，為了心中的那份不快最終妥協，他第一次請假回家。
隻是他前腳剛到家，後一刻一直與他都有聯係的老同學卻告訴他，她在他走後不久就結婚了，現在兒子都會打醬油了。
他難以置信，不肯死心偷偷去了她夫家的門口守株待兔，可是當看到他們一家三口有說有笑的上了一輛還算嶄新的桑塔納，他的眼眶從那一刻酸澀了。
他們一家三口其樂融融，他在去的路上有過很多猜想，比如她狗血的懷了他的孩子不得不嫁人，可是這對於他這樣潔身自好憐香惜玉的男人來說，這簡直是天方夜譚。
他沒有碰過她，是的，即使他們已經到了談婚論嫁的年齡，他還是打從心眼裏尊重她，不到最後一刻，他不能犯罪，所以也不會有她懷著孩子可憐兮兮來找他這一可能。
她比他想象中過的還要好，到底是先愛上的那個人付出的最多。他現在還在惦記，走不出去他們的回憶，而她早早的把他拋在腦後，去找尋自己的幸福。那他還有什麽好愧疚的，就這樣，他們的車從他的麵前呼嘯而過，那是他在這之前見她的最後一麵。
那天回去以後，他也乖乖的接受了父母的安排，找了一個年紀相仿卻又會持家過日子的女孩。
他工作忙，她從來不抱怨，隻會把家裏打理好，還會在家替他孝敬父母，更是為他辛辛苦苦孕育了一個孩子，他還有什麽好挑剔的。一年以後，他們的兒子出生了，他也跟著穆老首長被調了回來，而他那個懂事的媳婦兒，竟然在產後繼發了產褥感染，他這輩子最愧對的人兒就被老天這麽收回了，也許這就是對他忽視她的懲罰吧！
如今，十幾年過去了，沒想到再見到他這個初戀情人，心裏還真是五味陳雜，沒有了當初的青澀懵懂，也沒有了愛意濃濃，隻是出自對於一個老熟人的關心。
暗黃的皮膚，微白的鬢發，明明隻比他小兩歲，此刻看來卻像是大了不止三個代溝，看來她過的也不是他之前看到的那麽好，這一刻的心情有說不出來的莫名其妙的爽。
“我啊，收入算不上不菲，不過也能達小康；雖然算不上子孫滿堂，不過兒子還算爭氣。”
說到他這個兒子，他心裏對逝妻的愧疚此刻爆棚，兒子有多懂事，有多像他媽媽，他就有多混賬，他的妻子那麽乖巧惹人愛，他當時怎麽就心心念念著眼前的黃臉婆，對她的關心少之又少呢？
回憶是件痛苦的事情，而愧疚與懊悔不是調和劑，是附屬品。
剛才心情還算不錯的穀平生，想到這，再看看後視鏡中那個晦澀不明的熟人，終究是別開了臉。
“平生，你結婚了？”聽到他提起他兒子的驕傲語氣，心裏那些不該有的想法頓時煙消雲散。
“嗬，都這個年紀了，哪有不結婚的道理。”穀平生不隻是笑她，也是在笑自己，以前癡心的他，就是蠢，為了這個自私的女人，竟然這麽沒原則。
聽她的語氣，到現在還覺得合該他不能結婚，要做一個癡心等她的傻子嗎？
他怎麽會看上這種人？當真是年少輕狂愚昧無知。心裏的懊悔已經充滿嗓子眼，倘若他早一點看清她的真麵目，是不是就能悔悟，好好對他的妻子，他現在也不至於孤家寡人一個。
他語氣裏的嘲諷，楊依依不是沒聽出來，確實是她癡心妄想了，隻是，她也是有初戀情結的，即使嫁為人婦，她也無法忘記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