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黑暗森林
“掌櫃的，我按您的吩咐跟上去看了，三個人住的城東悅來客棧，從咱們這裏回去之後帶著三個跟他們裝貨的一樣的箱子往碼頭坐船走了！”
“那船你可認得？”
“不像咱們蘇州的船，應該是來的時候包的船！不過船不大，應該就是在蘇州附近！”
“嗯，不錯，看得很仔細。你先下去吧，這個月底給你加一份賞錢！”
謝掌櫃在房裏轉起圈來：隻說自己是山東士子，往南逃難來的，托朋友弄點緊俏貨賺錢貼補家用！第一次打交道謹慎是肯定的，不信你以後不露出馬腳來！不過夥計說的這個人就在附近很重要！讓主家那邊出麵問一下附近那裏有山東來的舉人落腳就能知道了！
這邊謝掌櫃在忙著給主家寫信，李斌他們還在水上漂著，浦東的那片荒地卻已經是人聲鼎沸了！
“對麵那幫人是什麽來頭？這麽大堆人跑這荒地裏幹什麽？”
“小的早上去對麵問過了，據說是一個山東來的舉人買了對麵的荒地，準備在這邊開荒建莊子呢。”
“山東的舉人？他跑這裏幹什麽？”
“說是山東滕縣的，姓李。去年城被韃子破了，家人都丟了，就一個人帶兩個家仆跑了出來！”
“看場麵不小啊！一個逃難的舉人還能有這份家業不錯了！”
“誰知道呢，也就是個外地來的不懂事，拿這些錢在南直隸買地不好！跑這靠海的荒郊野外說不定哪天被海盜洗了都不知道！”
兩人心有靈犀，交換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
原來站在河這邊聊天的兩人正是南匯嘴中後所千戶彭永德和他手下的一個百戶！
別處的千戶靠侵占田地驅使軍戶耕種為生，彭永德祖上分了個靠海的好位置。
靠海就意味著有鹽，而且這裏山高皇帝遠，隻要把上麵打點好了，手裏又不缺人，熬鹽賺錢可比種地快多了！
在海邊做鹽生意經常要跟私鹽販子打交道，說不得還要跟海盜之類的偶遇一下，所有這南匯嘴中後所倒也不像其他地方的衛所糜爛。
一般軍戶就是彭有德的壓榨對象，一年到頭跟他砍蘆葦熬鹽。其中挑了兩百身強力壯的精壯武裝起來五日一練，倒也像模像樣！
平日裏就靠這兩百人壓服私鹽販子和那些想要來附近打秋風的海盜。
一個人呆在一個地方為所欲為久了自然而然就沒了敬畏之心。靠著這兩百漢子違法亂紀的事也做過不少。所以對這個什麽山東來的舉人很是不感冒！
舉人怎麽了？你一個外地來的不老老實實做人，搞得這麽大場麵，到現在也沒上門來打個招呼，哪裏來的膽量！
到底知道自己是武人家是文，沒敢想讓人家上門來拜訪自己！
“以後注意點對麵的動靜，有什麽事來報我！”
交待完話，彭永德轉身上了馬！今天還要去熬鹽的場子檢查呢！
天色將黑李斌一行人才進了家門！
剛進家門，王寒就湊了上來：“公子，我感覺不對！”
李斌眼神一縮：“那裏不對？”
“蘇州那邊可能有人跟著咱們到碼頭了！”
“我也是進了上海城才感覺不對的，咱們在蘇州出來的時候我總感覺後麵跟著人，上海縣城裏走明顯沒有那種感覺！”
“沒事，咱們先吃飯休息。掙錢的買賣誰都眼紅！人家珍寶閣能把分店開到大明各地，後麵不是公就是候，起點歪心思也正常！”
李斌說得輕鬆，心裏卻還是有點發毛！他知道有這麽一天，也做好了心裏準備！但知道是一回事，事情真落到自己頭上又是一回事！
幸虧這個時代消息傳遞速度慢得發指，崇禎又幫忙把唯一傳遞的渠道給裁了。信息遞送收集都要靠自己人一點點的去跑，這樣算來對方想要摸清他的底細最少兩個月起步，說不定半年都有可能。
再說他現在基本上是防刺服不離身，隻要不是黑到被大炮直接砸身上，其他那些冷兵器火繩槍基本拿他沒辦法！
有底氣自然有信心！不怕死的就來，這個世界那裏有比搶劫更快的生意。既然想搶我到時候搶劫不成反被搶就怪不得我了！
這時郭少安也過來了：“見過公子！多謝公子搭救之恩，我家娘子服了兩天藥已經開始好轉了！”
“好轉就好！對了，你要是晚上有空的話我跟你講一下我這裏的記賬方法，與你以前的辦法不大一樣，趁著晚上有時間我教你怎麽做！”
“是，公子！”
晚上給郭少安上完會計課，李斌回到自己房間。團團現在每天晚上都是在他房間睡！由李斌親自照顧！摩托車就放在隔壁，隨時保持著能夠跑路的狀態！
李斌這是有備無患，萬一被人晚上攻進來他頂不住的話可以用最快的速度帶著團團跑路！
隻要人跑出去了，是換地方隱姓埋名重新開始，還是狠狠的報複過來，殺得人不敢打他主意都隨他心意！
他跟張根碩兩夫妻也反複的交待過了，萬一有賊人上門，他們能躲就躲，能跑就跑，一切以安全為主！
至於郭少安他們這一幫才進家門，他還要好好觀察一下！
明朝社會現在就是一個黑暗森林。權貴士紳以權利金錢為獵槍；山賊海盜加軍頭以武力為獵槍，大家都在這個森林裏獵食。
強者遇到弱者一口吞下，弱者暴露在強者麵前就是死無全屍！
李斌何尚不是參與到這個遊戲裏麵來了！想要安全，隻能迅速變強而已！
嗯，隻有這個小家夥一天到晚什麽都不想，成天吃了睡，睡了吃！果然無知的人最幸福！
“這驢子行不行啊？這麽瘦這麽小，不會我一坐上去就趴下了吧？”
牛馬市場李斌在這裏挑坐騎！馬是不用想了，明朝南方缺馬缺得厲害，有也不是他這種人買得到的！
老板回家總要去自己工地看看，摩托車不能隨便騎了，這不大清早就帶著王寒和龍長生兩個來挑驢子！
說實話這玩意李斌也就小時候看到過兩回，真不懂這個。
按他的眼光來看體重不知道有沒有他重，好怕自己一屁股坐上去把它壓趴下了！
“公子放心，我這裏的貨色都是精挑細選的，坐公子這樣的走個半天都不帶歇的！”
我信你個鬼！就這小體格！
不信也沒辦法，三四十公裏總不能自己走過去：“算了，王寒你挑六頭吧，我怕這玩意受不了，一人兩頭路上換一下！”
六頭驢子花了90兩。還行，後世阿膠瘋狂的時候一頭驢可是賣到一萬多！
噠噠噠的騎著小毛驢上路，早上六點多出門，到了浦東已經是十點了。
工地上熱火朝天，人來人往！
看來發的簽字銀和開工銀效果不錯！
找到張根碩，他正帶著兩個跟班在巡視呢！
“怎麽樣，有沒有什麽問題？”
“公子先付了這麽多銀子給他們，他們還能有問題就是該死了！活都幹得很起勁！”
“除了這些做工的呢？附近有沒有人來打聽或者騷擾的？”
“打聽的倒是有，對麵衛所那邊開工那天就派人過來問了，其他的暫時還沒有！”
“衛所那邊是什麽態度？”
“沒什麽表示，就問了一下，後麵沒來過了！”
“進度怎麽樣？”
“比我們預計的快，現在到處都是沒活幹的人，他們怕誤了工期，都多招了人！”
“嗯，讓他們盡量快點吧，到時候給他們發獎勵！”
一邊聊一邊看，走到碼頭這裏，老孫正領著一幫人在平整地麵。河邊還有一艘小船在卸材料。
“孫師傅，怎麽樣，包工頭好幹不？”
孫老漢稍微一想就明白了李斌說的包工頭是什麽意思：“也就是李公子仁義，先給我們前後付了兩成錢這活才好幹，換別的地方我們可不敢這樣幹！”
“行吧，你們有幹勁就行，錢不是問題！時間抓緊一點，後麵還有大把的活，今年你們都忙不完！”
老孫和他身後幾個匠頭聽了李斌的話都眉開眼笑：“謝過李公子！”
李斌揮了揮手，轉身問張根碩：“他們睡覺怎麽解決的？吃飯呢？”
“到處都是蘆葦，砍一點鋪地上，上麵再紮個棚就能睡了。這河一直往西就是鬆江府，老孫他們讓人每天用船送過來，自己帶著鍋，拿蘆葦就煮了！”
“這樣行嗎？”
“當然沒問題，這可比給官府出徭役舒服多了，有遮風擋雨的地方，每天三頓都吃飽，這還是公子特意要求的，按他們自己說的每天吃兩頓多給點工錢也行！”
“這可不行，挖土可是重體力活，兩頓可不夠！你在這裏要注意看一下，給工人吃的最好的和最差的都要記下來！”
“知道了公子！”
李斌走到正對著衛所的河岸邊，從背包裏掏出望遠鏡看了過去！
看著衛所上盔甲整齊精神飽滿的士兵，他有點捉摸不定了！
不是說明朝的衛所邊連叫花子都不如嗎？這個衛所怎麽如此優秀？這樣子壓力就大了，也不知道這種兵有多少。
李斌打的如意算盤是來欺負人家叫花子軍隊的，可沒想過居然要跟精兵玩！
“誰知道對麵衛所有多少兵？”
“公子，昨天他們操練我數過了，兩百整！”
李斌回頭一看答話的是馬飛：“不錯，你很用心！兩百人全是這種盔甲整齊的家丁？”
“對啊，對麵的千戶可真舍得，居然養兩百家丁！”
“他不是舍得，是鹽太掙錢，他不養兵就要養賊了！”
李斌也懶得想了，他現在的實力還不夠做鹽來賣，應該不會跟對麵起什麽衝突。真要是不長眼撞上來，他就讓對方知道什麽是狙擊步槍的憤怒！